《倾刻》薄荷棠

17、雨行（一）

　　零星的雨花飘摇在面前，又柔又轻的，看上去并无大碍。我选择了节约时间，没有回去拿雨伞，再次撇下卧病在床的乐青崖这种事我怕我做不来第二次。
　　雨下得很快，我小跑到地铁站，不消十分钟的工夫，路面上几乎找不到干净的地方了。
　　这次聚会来的人有六七个。听那个人类女孩言词间的意思，好像以前他们就有这样的惯例，一起去见以前的老师，顺便大家相聚。因为老师现在去了旁的城市教书，大家也把每年的聚会，当做一个小型的旅游。
　　人类女孩约在地铁站聚首。坐地铁倒换轻轨，就可以去临城的地界了。
　　站口人头攒动，人类的相簇相拥比较频繁。热闹的地界总是易生浊气，如是乎我今天也无不例外地感觉到了其漫流。
　　“小鱼，在这边。”那个人类女孩看见了我，招手示意他们的位置。
　　我凝神望去，三五个人类已经聚在了一起，正朝着我的方向看来。
　　“小鱼。”其中一个小孩从伞下露出胖胖的脸庞：“雨这么大，路上好走么？”她的微笑温暖和缓，有着阳光的味道。
　　“还好。”我答得有些支吾。
　　女孩腼腆地笑了笑，似乎对我不冷不热的反应有些轻微的受挫。
　　我低下头，感受着在这个群体里自己的格格不入，害怕被人提及过往，还有一瞬而过因不能相容而产生的孤独自卑感。
　　“不记得妙桐了么？她现在变胖了不少，是有些认不出了。”妙桐，原来，这个笑容美丽的女孩叫妙桐。邀约我来的女孩拍着我的肩膀招呼其他人类：“你们也没认出她吧！”
　　“她摘下眼镜，露出眉眼，是有些认不得了。”脖颈后方，传来温温热气。一柄雨伞搭在了头顶。
　　“轩蓝，现在小鱼再追你，你还能把持得住么？”旧人们听了这个“笑话”，一片欢快，唯独妙桐的脸色发白。
　　被唤作轩蓝的人类男孩，若有似无地对我浅笑，眼神里的情绪有着过去的影子。
　　神化后，我的身上添了神韵。旧人如此的反应，大概人类我初中时期太过内敛了。
　　路上，旧人们三两一伙的，谈笑风生中，那种浅尝辄止的孤独感又迈了出来。
　　“嗨。”轩蓝忽然坐在我身边的位置，向我搭话。
　　“你好。”言出即觉不对，我和他应该算是好久不见的同学才是。这么说话不仅生分，还显得十分别扭。
　　可他只是顿了一下，旋即笑了笑说：“你也好么？”
　　“哦。嗯。”我的生硬藏都藏不住。
　　轩蓝只是一味地细笑，不再说话。可我看着他这样的表情，只觉得舌头上分泌着苦苦的味道，好似我的人类之血还未清干净，所以颇能理解人类的感情。下意识地，我摸了摸脖子上的颈带。灵冠的宝石清冷入手，我打了个机灵，对神的敬畏油然而生，这种感觉在我的身体里行进，像是被一只饕餮发现了我身体里人类的痕迹而战栗惊惧。
　　我不再与旁人说话，选择安静地等待相对私密的时刻来收集记忆。
　　车窗外面，景色翩然。不一会，我跌入了睡梦中。
　　“莫小鱼。莫小鱼。”
　　我睡觉是不做梦的，除了之前那个朦胧的意象。
　　在我即将从梦中清醒过来时，我意识到我的睡眠再一次有了图像。是漓泊，他在叫我。穿着那件黑袍，探身靠近我。发丝垂在我的耳边，他用他淡青的口唇念我的名字，他的呼唤很深，很沉，将我一拔而起。
　　一秒钟不到的间隔里，我的心中生长出一朵奇怪的情绪。它欢迎漓泊，又不欢迎。它讨厌漓泊，又不讨厌。它想看见漓泊。
　　待我睁开眼看清楚面前声音的来者，可以说是全身一震，几乎要从椅子上跳起来。
　　“你怎么在这，乐青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