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仰望》苏凉宸

2、二

　　起床时照镜子发现自己双眼浮肿，是没睡好的痕迹。昨天身子虽是极累，脑子却是异常清醒，半天都睡不着，怎么强迫都不成。后来她也失去耐性，只是闭眼躺着，迷迷糊糊也就到了早上。

　　她拍了拍自己的脸，冲了个澡后精神也是大振。赤着脚走下楼梯准备为自己暖一杯牛奶，却很意外的瞧见了黑色的衣角。

　　她自然是十分惊异，深夜出去的男人大早裹着黑色浴袍喝着咖啡悠哉地看着报纸，实在是令人摸不着头脑。他向来是夜间出去就不再回来的，只是打个电话安排第二天的进餐地点。今天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她小声嘀咕。

　　楼下的人仿佛听见她的话，抬头看着她，穿着她皱起眉，却不言语，继续低头看着手中握着的报纸。她无所谓的耸耸肩，知道他对自己赤脚很不赞成。但是她自己喜欢，从小就喜欢这样光着脚走来走去，感觉自然又舒服。现在为了形象每天都穿着七寸高的高跟鞋走来走去，只有在家才能这样毫无肆惮，她才不要又被各种形态一样的鞋子束缚。

　　她缓缓走下去，坐在他面前拿起面包，准备往口中送去。不经意间瞥到报纸的头版。偌大的A3版面上是她穿着银色长裙站在红地毯上微笑的照片。

　　嗯，拍摄角度还不错，衣服和配饰不负自己的精心挑选，只是笑容都有点僵了。她在心底评价着。看了标题，眉头却蹙紧，什么叫做“莫余初蝉联影后抱憾缺席”。她可一点都不遗憾，红地毯上风头已是大盛，只不过是没有亲自上台领取那座水晶奖杯罢了。

　　想到这时，她故意抬头看他，心底小小的抱怨，还不是因为他，可他却半分情都不领。
　　他仿佛有一双眼睛看见她现在有些哀怨的表情，将报纸合拢递到她面前，端起咖啡抿了一口，黑漆漆的眼珠似笑非笑地望着她。

　　她有些恼羞成怒。生平最讨厌就是他的这种眼神，她一直不知道那里面到底是什么意思，仿佛讥诮、有嘲讽，但仔细看却又什么都没有。她继续啃面包，装作没事随意翻开报纸的娱乐版。

　　突然，她想起什么，说：“听说陈导最近正在筹备一部新片子。”

　　他点头：“嗯，方案我看过了。”

　　她闻言继续说，双手撑住下巴，一双小鹿般的眼睛望着他：“昨天他和我说，你可是把他的方案否决了，半分钱不投。”

　　他拿起一片面包抹上黄油，点头：“嗯，剧本不好。”

　　她“哦”了一声，端起牛奶喝下去。

　　他突然停止了动作，抬头望她，语气轻松：“你想演？”

　　她望着他漆黑的眼睛深邃如海洋般要将自己吸进去，心里就没底了，连忙摇头，一口牛奶就呛住了。他连忙轻拍她的背，骨节分明的大手冰凉，力道控制得刚刚好。她咳了好一会儿，又喝了好几口矿泉水才好过些。

　　她抚了抚胸口，听见头顶传来像雾像风的笑声，没好气地挥去他的手。抬头果然就看见他扬起的嘴角。

　　真是煞星。她从来都是他的手下败将，常常都被他气得不轻，再好的修养再好的风度在他面前统统都失去了约束作用。有时候她想自己一定是前生欠了他什么，才会这样的“被折磨”。

　　令她讨厌的声音又响起：“我不过是这么一问，你的反应就这般大？”

　　她辩解：“我可没放心思在那上。”

　　过了一会儿，她又补充道：“上半年刚拍完一部，我定要好好放松一番，才不接第二部折腾自个。”她向来是这样，每年只会在上半年工作，拍一两部戏。下半年多半是清闲着，除非是十分的好片子。贵精不贵多，劳逸结合。圈子里的人都知道她的习惯，一般都不叨扰。

　　他笑，这般的小孩子气。

　　“今天空闲？”

　　她摇头：“不是，今晚庆功宴。”

　　昨天她急匆匆地赶回来，缺了女主角的班子决定今晚回归大本营再举办庆功宴。她本来不想参加，推脱半天也没办法改变众人的决定，只好点头答允。诸如此类的庆功宴她已经参加太多，从刚刚入行时的激动到现在都变成麻木，能避开则避开。

　　突然她觉得疑惑：“你不参加？”他可是片方争取了许久才找到了投资方，这么重大的庆功宴断没有不参加的道理。

　　他停顿想了想，仿佛才记起有这回事：“我忘了。”

　　“……”

　　夜晚的华庭在无数灯光点缀下富丽堂皇，如欧洲的古堡耸立在万千苍翠中。

　　顶层的摘星堡华灯璀璨，各式精致的点心装点在雪白的餐布上。中间的圆台雕着一尊精巧的喷水美人鱼，白色大理石池边是用蕾丝折成的《情安》字样。喷泉前方摆着层层堆积的金字塔形酒杯，满满的香槟增添芬香。

　　屋内的人莫不是影视界极其闪耀的人物。漆黑的西服、曼妙的礼服、奢华的首饰一起堆就成这个最大的庆功宴，笑语欢声不断。

　　衣香鬓影，星光熠熠。

　　当莫初余踏入宴场时有些眩晕，强烈的光刺得她眼睛都睁不开。她稳了稳心神，摆出招牌式的微笑走入了大家的视线。

　　V字领束腰枣红长裙，长长的裙摆拖至身后寸许；墨发轻轻挽在脑后；凝脂般的脖颈间闪烁着光芒的是Tiffany新系列的限量版钻石项链，五颗相同大小的钻石镶成别致的玫瑰形状，象征女王；手腕上戴着顶级设计师Tyar亲手设计的专属银镯，花纹繁复，镂刻精雕细琢。

　　众人看到她时眼前一亮。只见她站在璀璨的灯光下，顾盼生辉，身旁宛若波光流转，而她就站在光芒中央，天生尤物。这样美丽的女子用倾国倾城形容都不为过。

　　陈永看到的就是这一幕，心生感慨。幸好当年发现了她，千般劝说万般请求费劲精力才请她演了自己的第一部作品，也是她的第一部。然而就是这一部就将他和她铸造成影视界不可超越的神话。一位是“鬼才”导演，一位是东方美神。

　　沉思间莫初余已经走到他面前，巧笑嫣然伸出手：“陈导。”

　　陈永微笑着与她握手，眼中的欣慰和赞叹十分鲜明。他轻轻碰她的杯，清脆的声音引起全场的关注：“我们伟大的影后，恭喜了。”

　　初余轻笑：“陈导可别取笑我，我还没有恭喜您又蝉联了最佳导演呢。”

　　这话貌似是恭维，却是她的肺腑之言。她能像今天这样站在世人的舞台中间，他可谓是功不可没。他的知遇之恩与帮助她没齿难忘。

　　旁人见他俩这般吹捧早就笑了，个个笑道：“陈导和初余还需这般客气，强强联手都不知道夺了多少令人眼红的奖回来。”

　　听这么一说，两人也都笑了，方才停止打趣。圈中人惯来称呼二人为“雌雄双煞”，一联手就是风云变色志在必得了。虽是玩笑话，却也说明了他们在圈中无可撼动的地位。

　　入场口突然又响起一阵喧哗，初余也随众人纷纷向门口望去，只看见人头攒动，什么也瞧不着。只听见身旁的陈永激动中略带惊喜的语气：“季少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