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仰望》苏凉宸

3、三

　　说实话莫初余是真的不想见季年臣，现在，她越发不想见了，因为挂在他胳膊上的那个女人是自己这辈子最大的对头：关琦沫。

　　不知道你有没有这么一个人，她喜欢和你比一切事物：衣服、鞋子、人缘甚至是男人。不管你在做什么，她也一定要来凑个热闹，还要事事都比你强。你偏偏就不想和她比，可她偏偏就喜欢抢你的东西。这样子的人，莫初余只想用一个词形容：无聊。

　　关琦沫就是这么一个无聊甚至是可恶的人。入行比初余早两年，风头很劲。初余向来被保护的很好，那时尚不懂人情世故，见面就很亲切地叫她琦沫姐，没发现被叫的人虽笑眼底却是寒意。后来初余如颗彗星使整个娱乐圈震撼，名气如日中天。关琦沫原本还应付着微笑就变成了彻头彻尾的敌视。片约一定要和她整个高低，各种场合也一定要比她吸引眼球。

　　现在，她就来抢她风头了。更糟糕的是，这部戏本来是关琦沫的，后来陈导觉得初余更适合就临时换角了。关琦沫用各种方法也没使得陈导回心转意，于是两人间的嫌隙又增了一层。

　　初余揉了揉额头，来者不善，她可要小心应付。

　　季年臣和关琦沫在众人的簇拥下走向会场中间。初余这才看清他们今天穿什么。黑色修长燕尾服，衣领两侧绣着掺杂银丝与绿色蕾丝交错的花边，衣袖处是别出心裁的玛瑙袖扣。而关琦沫是一袭金色短裙，样式简单，只在腰间别了颗钻石。初余知道，这裙子看着虽是简但来头可是大得很，这件衣服是上一季米兰服装周的最佳设计师制作的，独一无二，想想也知道是谁的手笔。

　　可惜这浑身金光闪得她眼花，她摇摇头，无意中撞到季年臣的眼。他眼里似乎有道光芒闪过，而后又是招牌式的打趣。他看见她望着他，伸手举了举杯，嘴角的笑越发明显。

　　初余连忙低头，往盘子中夹点心，不想再去看众人中那两张意气风发的脸。这些糕点做的十分精巧，有西式的蛋糕，也有中式的糕点。个个形态不一口味不一，她喜欢得紧。一般庆功宴的点心都是大师级的师傅做的，可惜只是装饰，并无多少人懂得品味。

　　就当她准备端着盘子和香槟找一个无人的角落好好品尝时，令她厌恶的声音响起了：“初余，恭喜你又一次获得影后。”

　　这话虽是如银铃，清脆动听，可是初余很敏锐地听出她在“又一次”那狠狠地加重了语气。

　　她回眸一笑，端起酒杯优雅地相碰，像只踮脚跳舞的猫，眼角弯弯：“多谢，都是关姐承让给我的。”

　　关琦沫听这话脸白了一下，瞬间又恢复正常。在娱乐圈女人最忌讳的就是老，而莫初余的这一句“关姐”显然是故意的。她镇了镇神，又笑得十分妩媚：“那么，姐姐就祝你能够长红不衰。”

　　初余微笑，斜眼望着站在关琦沫身边正悠闲看好戏的男人，狠狠瞪了一眼，回敬道：“不劳关姐关心。”

　　说完身子一扭，就走开了，给讨厌的人留下个风姿绰约的背影。

　　关琦沫心中恨得牙痒痒，却听见身旁的低沉笑声。抬起头，看见他依然望着红色的身影，黑色的眼珠冒着光，像是看着猎物的眼神。她心里有些忐忑，伸手挽住他的胳膊。他低头看了一眼她，顺着她的意走向了相反的一边。

　　在场众人莫不知两人间的风起云涌，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依然是言笑晏晏歌舞升平。

　　正吃着抹茶蛋糕，一道黑影挡在了她面前。她眯起眼，看见了一张不熟却也不陌生的脸。脸上笑着，心里不耐烦。好好的一个晚宴，全被不相干的人给打搅了。

　　林辰却不这么想。她抬头仰望他时漂亮的眼睛眯起来，像是自家养的那只猫咪，连微笑都很像。

　　他很有风度的问：“我可以坐下吗？”

　　初余没说话，只是往旁边挪了挪，虽是不待见却也不能十分明显。好歹这人是自己拍了四个月的戏的男主角，也是新晋影帝，风头正劲。

　　她继续咬着蛋糕，等他先说话。沉默半天，都不见人张口，她有些疑惑，偏过头去看他，却撞见他凝望着自己的眼。黑色的眼睛像是一泓清泉，带着年轻人特有的活力和清澈。只是，他的眼里波光闪动。

　　初余突然有些不知所措，仿佛空气中有什么在翻滚着，来势汹涌。

　　林辰淡笑，突然伸手，抚去残留在初余嘴角的蛋糕。温热的手指贴在白皙的皮肤上，初余只觉脑袋“砰”的一声炸开，所有的思绪都在这爆炸中碾成粉齑，什么都模模糊糊的不清楚。

　　等他的手离开，她才回过神来，心里的火气三千丈，脸涨得通红。她不由大口喘气，告诫自己要冷静，一定要冷静。

　　然而在林辰眼里，她脸红是因为羞涩。刚刚触摸的细腻感觉还在指尖徘徊，他依然仍感觉滑嫩和柔软。真像江南烟雨中撑着纸伞的姑娘，袅袅娜娜，像雾又像风。

　　他突然想起第一眼见她时的场景。

　　那是她已是名声大噪，是娱乐圈中的女王。而他才刚刚成名，论资历，论演技，他都不能够与她并肩而立。

　　突然有一天陈导找上门请他出演《情安》男一号，说他颇有清秀俊朗的风范。他受宠若惊接受了，到片场时才知道原来她莫初余是女一号。

　　那天他和陈导一起在片场等着姗姗来迟的女主角，雨下得很大，落在青石板上的水花溅起一层薄薄的雾。她从一辆车上下来，白色的长裙，珍珠项链及耳环，白底蓝色绣花布鞋，娉婷向他们走来。

　　他突然觉得眼前有雾气，是雨花蔓延过来的。他看不清她的长相，朦胧中只看见一位白衣女子走向他，脚步不轻不慢，像是一朵风雨中的莲花朝他飘来。他微笑，知道那是梦里的姑娘，他梦寐以求渴望偕老的女子。

　　“你想说什么？”一句软糯糯的话打断他的思绪。这是她独一无二的声音，软绵棉的音调，尾音上扬。

　　他转过头，看见她略有不耐烦的神色，突觉自己叨扰太久，却没有将正题摆出。他伸手掏出藏匿在口袋里的绒面礼盒，递给她，祝贺道：“恭喜蝉联影后。”

　　初余有些诧异，按道理他完全不需要送她礼物。但她心底还是有些欣喜，毕竟没有人会不喜欢礼物。

　　她轻轻打开，顿时忍不住惊呼。

　　金色的缎子上铺着一只精致的莲花玉簪，是上好的蓝田玉，青翠清凉，颜色匀称，半点瑕疵都没有，灯光照耀下有温润的青光流转。

　　她十分喜欢，小心的拿在手上，旋了半会，露出孩子气地纯粹笑容。他在一旁看得有点痴了。

　　她笑着转过头，举着手中的簪子谢他：“这么贵重的礼物，多谢。”

　　他摇头：“不必。只是路过时看见，觉得十分雅致，和你的气质很像，便买下来送你。”

　　她笑问：“那我要拿什么做回礼呢？”

　　他望着她莞尔，仿佛也感染了她的快乐：“不用，这只是心意。”

　　是的，这是他独一无二的心意。

　　“不错啊，影后的魅力果然是天下无双。”黑暗中突然冒出低沉魅惑的声音，莫初余被吓到，望着偌大的停车场，却没有发现一人。但她知道，这个声音，只属于一个人。

　　再往前走两步，她就被一股极大的力气扯到一旁，被迫靠在银色宾利上，温热的气息喷在她的修长脖子上，有些酥痒。

　　她用生平最大的笑回敬制住她的男人：“季少这是怎么了？该不会吃醋了吧？”

　　男人俯下脸，她睁大眼睛望着他，黑色的眸子里闪烁着不安和惊疑。而他的眼里是捉摸不透的笑意，如同变幻莫测的极光。

　　这样的男人太危险。

　　谁知，他只是轻轻在她嘴角啄了一下，趁她还没反应过来之前就以放开她。然而就在嘴唇接触的那一刻，一道刺眼的光闪过，初余甚至来不及伸手遮挡。

　　她气急败坏，伸手将他推开。他却纹丝不动，附在她耳边用只有他们可以听见的声音说：“亲爱的，期待一下明天林辰的反应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