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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秘密的实验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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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确是没有任何江湖经验,在来疗养院之前,只是一个小古董店里遵纪守法的小老板,做过最不厚道的事情,也就是坑蒙消费者,把假古董忽悠给客人了,所以现在只能听胖子教育。
能教育我,胖子显然很得意,摇头晃脑,颇有几分老教授的架势。他解释说,闷油瓶的江湖把戏讲明白了,其实也没什么玄妙,就是把一样东西夹在手指里,扔铁锥的时候,用另一只手作掩护,趁着某个瞬间把藏着的东西一并挑出去给对方。这样一般没有经验的人看不到发生了什么,以为只给了一个东西,其实上,却是给了两个。
这种小把戏虽然听上去简单,但需要极高的技巧,指缝里卡的东西必须不能露出来,但又不能捏坏,时间和力道都得把握好,稍不留意,就可能会出错。
它流行于三教九流,南方市井之间。名字叫做两行虫,意喻物不单走。一般南北两派相会,看到谁用这种方式递名牌,就大概知道对方的地盘了。
相对于递东西的,接东西的人也有讲究。因为挑出去的时候有力道,能接得稳的人不多;而且先接什么,再接什么,都不是随便来的,各个道口的人都有不同的讲究。
闷油瓶用两行虫来递东西,并非为了对我们隐瞒什么,只是为了试探黑眼镜,看他的来头是什么。
结果黑眼镜没有显出任何惊讶的表情,而是很坦然的接了过来。说明他也是道上的,而且他是用一块手帕接的,这是长沙道儿的规矩。
那家伙以前肯定混的是长沙盘口。
胖子的解释,我听得一愣一愣的。难怪黑眼镜身手了得,还有常人搞不到的枪,原来是道上的!什么样的事情发生在这个疗养院里,似乎都不足为奇。可是我还是想不通,他一个三教九流混道儿的,是怎么和那群美国人联手的,那群美国人到这里来,又是什么目的。
这么说起来,好像听家里人说过,三叔在长沙做的生意也不怎么干净,不知道是不是和道上混的有联系。再想到同是长沙盘口的黑眼镜,忽然觉得事情变得更加扑朔迷离起来。
我正想得入神,胖子拍了我一巴掌:“天真,不是我说你,你他妈又不是马克思,发呆沉思也写不出资本论,还是赶快想想眼前的事吧。”
我被他拍得极疼,也不爽了,回骂道:“我是不是马克思,你怎么知道的?没准又一部惊世巨作就被你这一巴掌给拍掉了呢!”
胖子嘲笑我:“你的小脑袋最多写写小黄书,都达不到金瓶梅的水准!”
我不想和他闲扯下去,直接问:“你看得清楚,小哥给黑眼镜的是个什么玩意儿?”
胖子看了一眼闷油瓶,说:“这你该去问小哥!他动作那么快,胖爷我能瞄见已经不错了,哪还来得及看清!”
闷油瓶还是那副放空的样子,连理都没有理我们一下。
我没有办法,只好挂上当奸商时最擅长的陈恳微笑,问他:“小哥,你给出去的是什么?”
闷油瓶不为所动,完全当我是空气。
我又问了两三遍,全是泥牛入海,连个回音都没有。
我恨得牙痒痒的。这家伙恐怕已经忘了,自己的手还在我手里,伤口还血淋淋的敞着。老子一个不高兴,掐他一把,让他疼到升天!
可惜想归想,还是不敢这么做,手上还在老老实实的给他上药。
我暗自唾弃自己。简直了,一个闷葫芦能吃遍天下。当时我还幸灾乐祸,嘲笑黑眼镜对牛弹琴,现在自己也被无视了,顿时体会到风水轮流转,永远不能笑得太早的道理。
正郁闷着,就见闷油瓶抬起了眼睛,淡淡的看了一眼胖子。
我不明所以,也抬头去看胖子。胖子一脸吃惊,说:“我靠!小哥,你太牛了!你怎么知道的?”
闷油瓶也不说话,又慢吞吞低下头,看着地面,似乎开始和地板交流感情了。
我顿时领悟到一点什么,一下跳了起来,抓住胖子,说:“你隐瞒了什么?”
胖子哈哈大笑,说:“天真你反应也太迟钝了一点。”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布包,慢慢打开来。
我一看,我靠,这不就是闷油瓶交给黑眼镜的铁锥吗?旁边还有一个红红的小玩意儿,不知道是什么。
“你、你是怎么弄到的?”我又惊又喜,都结巴了。
胖子得意的说:“你以为胖爷我像你那么菜?看不清小哥给了黑瞎子什么,天真你就只会哭鼻子,咱就能偷回来看个痛快!”
胖子现在说什么我都不会反驳,这简直是飞来之财。关键时刻,他的确是够靠谱!我问他:“你是什么时候偷到的?我怎么没看见?”
胖子说:“就在你把小哥压在地上爬不起来的时候。你以为胖爷我那几嘴是白骂的?雷声大,才趁机好办事嘛!”
这么一说,我好像想起来了,胖子当时骂的极凶,还推搡了几下黑眼镜,八成就是在那个时候摸过来的。
我一拍胖子的肩膀,说:“你可以嘛!太厉害了!”
胖子也很得意,又有点遗憾的说:“可惜还是被小哥看到了,还不算好,还不算好。”
那个时候闷油瓶被我重重的扑在地上,一只手在鲜血长流,没想到竟然还能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看见胖子的举动,简直威武得令人害怕!也难怪胖子会觉得挫败。
和这两个猛人在一起,我顿时感到压力非常大,好像小学的时候,人人都考一百,就我五十分一样。
胖子笑眯眯的打断了我的自我反省,把布包递过来,说:“来看看小哥给的是什么!”
我们都探头,就见铁锥旁边,有一只拇指长的小虫,颜色十分诡异,是透亮的艳红色,灯光下简直像一颗闪闪发光的宝石。
越是鲜艳的东西越是有毒,更不用说这种妖异的红色了。我让胖子小心点,自己用一根牙签去挑。就见那只虫的身体被铁锥扎了个窟窿。可能当时这玩意儿在老K的脑子里,老K被杀的时候,铁锥也正好刺穿了它。那些卵,也许就是这个东西下的。
为什么闷油瓶单独把它挑出来给黑眼镜?难道它和老K的死而复生,生而复死,有什么关系吗?
这么想着,再看那只虫子的尸体,仰面躺着,油光水滑,肚子圆滚滚的,六只毛茸茸的细足蜷曲着,嘴上有一根细长的吸管,跟跳蚤似的。都能想象到它把吸管扎进去,一点一点吸干人的脑髓,又产下密密麻麻的卵的场景了,简直又诡异又恶心。
我问闷油瓶这是什么,他非常干脆的回答:“不知道。”和回答黑眼镜的一模一样。
我当然不信,又说:“小哥,我们都是自己人,老谢的耳朵我可以去捂上。你说吧,没有关系的。”
他理都不理我,好像我不存在一样。
我碰了一鼻子灰。用脚趾头想也能猜到,这家伙肯定知道什么,但就是不肯说。我一直把他当自己人,连黑眼镜都说他和我们是一伙的,但是一到关键问题上,他就守口如瓶,一下和我们划开界限,泾渭分明。我想想就气结,但看他的冰冷的目光,却又无计可施,憋了一肚子气。
胖子也不管这些,看我不动,就伸手要来捏虫子过去研究。闷油瓶忽然一伸手,打开了他。
胖子不干了,叫道:“小哥你这么小气做什么!这还是胖爷我偷回来的呢!我看一眼,又不会把它吃了!”
闷油瓶淡淡的说:“有毒。”
胖子嗤之以鼻,道:“小哥,你这话就不厚道了。刚刚明明看到你捏着它的,也没事,怎么胖爷我捏就有毒了?”
闷油瓶不说话了,只是冷冷的看着我们。
胖子还想说什么,我拉住了他。闷油瓶不像会骗人的人,他说有毒,肯定就是真的有毒。胖子在这种事情上跟他争也争不出什么,意气用事搞不好最后还得赔上自己的命。
只能这么想,也许闷油瓶用了什么特殊的方法,才没有中毒。不过他不说,我们也无从得知。
胖子估计也来气,跟我说:“白费力气!早知道就不偷了!不看这个恶心的东西了,我们不如直接去问老谢,他知道的肯定多。”说着就三步两步走过去,把老谢从墙角里拉了出来。
老谢表情十分惊恐,一出来就像见了光了狂犬病患者,拼命的挣扎起来。胖子一松手,他又缩回了角落,好像只有两面靠墙,才能保证他的安全似的。
胖子就说:“老谢同志,你别怕,我们不会害你的。你只要告诉我们,老K是怎么死的就行了。别的你都随意。”
老谢望了望我们,沉默的摇了摇头。
胖子又说:“你刚刚在黑瞎子那里,差点就误入歧途,助纣为虐了。现在被我们人民群众解救出来,要知道感激,好好改造,争取将功赎罪!坦白从宽!”
老谢还是沉默着摇头。
这家伙简直是第二个闷油瓶。软言不行,硬语不成,死活都撬不开他的口。最后胖子火了,一个箭步冲过来,用一根牙签挑着那只红色的虫尸,举到他面前,说:“你要是再不说,就把这虫子塞你嘴里!”
胖子的表情十分狰狞,看起来是说得到做得到的。
老谢脊梁都吓软了。他哭丧着脸,四下小心翼翼的环顾,忽然一下顿住了,像发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一样,脸上的表情只能用绝望来形容。他惊慌失措,缩得更紧了,疯狂的摇头,一叠声的喃喃:“我不能说,我不能说。”
我和胖子都回头看看,只有闷油瓶面无表情的坐在那里,别的什么都没有。老家伙准是在虚张声势。胖子一下怒了,直接把虫子往他嘴里送。
老谢疯狂的挣扎,却逃不过胖子的手。最后他终于崩溃了,颤抖的用气声说:“不是我不说,而是如果说的话,我们都活不了了。”
胖子怒道:“别在这里宣扬什么封建迷信,制造恐怖气氛!叫你说你就说,不然胖爷直接坐死你!”
老谢不挣扎了。他恐惧的看着胖子手里的虫,沉默了很久,终于绝望的、轻轻的说:“好吧,既然你要我说,那么我就都说出来。不过你要记得,如果我死了,就是你害的。我会来找你的,像老K一样。”
胖子不耐烦道:“胖爷正嫌脂肪肝呢,你割掉一点我还轻松。好了别废话,快点说!”
老谢沉重的叹了口气,慢慢的说:“好吧。你们以为这个疗养院已经废弃了吗?其实它还在运作。在某个我们不知道的地方,还有人在继续进行着秘密的实验。”他看着胖子手里的虫,问:“你看这些虫,哪里是正常的生物?”
胖子看了一眼,说:“嗯,是挺不像的。”
老谢继续说:“我之所以知道这些,就是因为,老K被他们杀死的时候,我正躲在门后。我都看见了,一清二楚。”
胖子问:“是谁杀的?”
一听这个问题是关键,我也屏住呼吸,凝神倾听。
老谢说:“就是做实验的。”
胖子追问道:“做实验的人是谁?”
老谢死死的盯着我们,声音都颤抖了,他慢慢的说:“是鬼。”
我忽然觉得浑身一寒,连忙往后看,后面的门关得死死的,不可能有什么从外面进来。窗外阳光正好,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却有一种让人如坠冰窟的感觉,血液都似乎被冻住了。
老谢干涩的喉咙,机械的一字一字说出来:“鬼就在我们中间。我逃不掉了。它会杀死我。接下来就是你,”他指着胖子,“然后是你。”他指着我,“一个一个,谁也逃不掉,都会死在这里。”
他说得实在太可怕,我感到一阵心悸,像是一同冰水从头浇下来;胖子也整个脸色煞白,但是他居然还能撑得住,追问道:“是谁?谁是鬼?你知道吗?”
老谢诡异的笑了笑,颤抖着举起手,越过我们,指向后方。我和胖子同时回头,他的指尖,正对着闷油瓶!
就见闷油瓶也冷冷的看着他,眼里忽然一道杀气闪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