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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情煞 ...

  •   翔楼始于晟元十五年,本是民间一位巨贾出资所建。巨贾的夫人独爱这芙江水暖、江渚环绕的烟波浩渺之色,流连忘返,她的夫君便将这芙江上观景最胜的地段买了下来,建了一座七层的高楼,曰:“此处胜景,独吾两人平分秋色耳。”夫人闻言哂笑,却取了句中之意,将这楼取名“平楼”。虽名不副实,平楼仍成了芙江上不可多见的高楼之一。巨贾常常携了夫人,在这平楼上赏观芙江远景。后来,人事变迁,平楼几经辗转,易至一家王姓商贾手中。念及此楼甚伟,又独立于江畔,仿若仙鹤暂栖此处,欲展翅高翔,因此命名曰“翔楼”。巧的是,在十年前有一位不知名的琴师,在楼上眺望江水之色,突发奇想,取琴而奏。乐音之美,竟引来群鹤盘桓于其上。如此一来,翔楼之名更是大盛,来往上京之人总要来这座楼小坐一番,赏赏芙江美景,谈谈奇闻趣事,倒也妙哉。

      今日的翔楼,生意仍是络绎不绝。只是,在那甚少让普通百姓登临的顶楼上,却空荡如也。一个婷婷玉立的身影,正略微倚在栏杆上,姿势甚是随意慵懒。王喜听伙计说有位贵客找他,狐疑地走上楼梯时,便见到了这么一幅景象。

      玉人发髻梳得一丝不苟,温婉大气,却只插了一只金玉满堂,一身鹅黄衫裙恰到好处地包裹住了她的玲珑身段,既不失妩媚,又显得身姿非凡。

      王喜在心里揣摩了一会,放开停滞的脚步走了上去。玉人回身,脸上一层薄薄的面纱掩住了她的半张脸。只是这双明媚的大眼,就已够让人失魂落魄。

      王喜呆了呆,回过神来时赶紧起身下拜,手心冒了层冷汗:“翔楼掌柜王喜,不知贵客驾临,有失远迎,还请恕罪。只是不知,贵客前来,可是娴妃娘娘有何安排?请贵客明示,王家自当尽心竭力,为后日皇上驾临翔楼之盛事备好一切所需。”

      玉人对他的反应很满意,贪婪而觊觎,又懂得收敛小心,如此之人方可为她所用。

      她轻轻走到王喜跟前,看了看他弓得一丝不苟的脊背,忽而起身上前扶起了王喜,口中温柔唤道:“王掌柜不必客气。”

      王喜惊讶地抬起了头,飞速地瞟了那女子一眼,又赶紧低下了头,收回手。那双眼明媚动人,甚是勾魂,他忍不住想看,却仍压抑着自己,表现得极尽谦卑。

      “王掌柜,此番我来却是奉娴妃娘娘之命,想在这楼上再布置些摆设,后日帝王驾临,共襄太平胜景,自当处处周到小心才是,你说是吗?”玉人走进了他,语带温柔小意,娇弱而又胜似莺啼三分,挠的王喜心中被羽毛拂过一般直发痒。“嗯?”

      王喜忍不住抬起头,恍惚望进那女子眼睛的一瞬,神思便魂飞天外。

      *****************

      尹云葭正在细心擦拭着她的一把琴。这琴跟了她八年,从她立下那个狠毒的誓言开始,便不离不弃地跟在她身边。每每心绪满怀,无人倾诉之时,她便抚琴。有过肃杀,有过哀凄,有过宁和,有过欣喜,只是,仿若还不曾有过诀别。

      “绿绮,当日师兄将你送予了我,我便知天下间再没有一把琴如你一般,知我心意,灵犀相通。钟子期为知己断琴,我却要用你行那倒行逆施之事,你不会恨我吧?”

      绿绮在她怀中发出嗡嗡的颤音,仿佛在应和着她的话语。

      细白的手指轻抚上弦,止住了那战栗的行迹。尹云葭偏头倚在琴身上,神色一瞬间竟是说不出的迷惘。

      一个高大的人影正向着她背后缓步走来。

      她没有起身,没有回头,甚至没有动一下,只是凝神望着前方,好似陷入怔忪般。

      “明日陛下宣你献歌之事,你定已知晓。我是来提醒你,别耍什么花招。翔楼安置的禁军还有皇上的暗卫可不是吃素的。”

      尹云葭忽然轻笑出声,头微微向一侧倾去,忽又翩然回转过来。盈盈起身,缓缓回步,翦水双眸轻飘而至,那一行一步,竟是说不出的风姿绰约,妩媚动人。

      “夫君大人此番提醒,似乎还没有达到威胁的效果。我堂堂罗越国第一歌女,凭什么为你们大述的皇帝献艺?!”声音清冷,隐含轻蔑。

      墨钦成冷笑一声,欺身而至她面前,狠狠地攫住她,双唇重重一压,辗转中竟有几次温存。尹云葭心头一酸,狠狠咬了下那唇,墨钦成便暴怒地侵入她的舌腔之间,攻略之中,将一颗药推进了她的喉咙深处。

      尹云葭唇边凝起一朵冰冷的笑意,却是任他将那药丸推送了下去。

      墨钦成放开她,缓了口气,用沉如寒冰的声音说道:“这毒药,需等陛下安然无恙回到宫中之时,我才会给你解药。”

      “所以,最好依命行事,别糟践了自己的性命,还有你那江淮八绝的艳名。”

      尹云葭狠狠地颤抖了一下,袖中双拳早已握得发白,一丝不可察觉的血迹顺着无名指缓缓流下。她猛地吸了口气,止住身体的颤抖,盈盈一福,以她最为动听与清越的声音,无比欢快地朝着墨钦成唤道:“谨遵夫君之命。妾无怨言。”

      如果墨钦成知道这是他们在一起的最后一夜,或许他会回身,硬逼着她服下解药……可是,他只是淡漠地看了一眼她的艳光四射,然后转身毫不停留地离开了。

      尹云葭松开手,缓缓抚上一旁默然伫立的绿绮,指甲早已掐断,血丝顺着琴弦而下,她轻声道:“明日,便同我一道去那儿吧,绿绮。”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情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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