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第八章 风暴眼下的“新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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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请”出高端会场，重新踏入宝藏小巷那充满铁锈和旧塑料气味的环境，充湃竟感到一种奇异的归属感。会场里的光鲜亮丽、精致冷漠，对比此地的杂乱粗糙、生机勃勃，仿佛是两个截然不同的星球。而他，刚刚在“外星”完成了一次自杀式的挑衅，现在回到了或许并不舒适、但却更为“真实”的母星。
小巷里的气氛明显不同往日。充湃一走进来，就感觉到无数道目光聚焦在自己身上。不再是好奇或观望，而是混合着震惊、担忧，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兴奋？Wi-Fi姐像一阵风似的飘了过来，信号激动得几乎要散逸：
“充小子！你太牛了！我们都看到了！那个大屏幕突然切到咱们巷子，小柔站在那里，对着那么多高级货说话！我的天线差点都吓歪了！”
老钟硬盘也咕噜噜滑近，外壳发出沉重的嘎吱声，语气却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小子，你这下可是把马蜂窝捅穿了。刚才信号切断前，我截获到好几条加密通讯，都是冲着你和小柔，还有咱们这巷子来的。闪紫那边，绝不会善罢甘休。”
小柔站在“兼容性”工作室门口，屏幕的光柔和地亮着，看着充湃，没有说话，但那双摄像头传感器里闪烁的光芒，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明亮。她刚才在无数“高端设备”面前的挺身而出，耗尽了她巨大的勇气和能量。
充湃走到她面前，千言万语堵在胸口，最终只化作一句：“谢谢。还有……对不起，连累你们了。”
小柔轻轻摇了摇头，卡顿的声音却异常坚定：“是……我们……一起的。”
“对！一起的！”Wi-Fi姐立刻附和，“怕什么！咱们宝藏小巷什么风浪没见过！”
“就是！充小子好样的！敢说真话！”一个外壳坑坑洼洼的旧充电宝晃着LED灯喊道。
“那些大公司就知道欺负我们老的！”一个屏幕有裂纹的平板也发出嗡嗡的声援。
一时间，小巷里群情激昂，一种同仇敌忾的气氛弥漫开来。充湃看着这一张张（或一个个传感器）朴素的“面孔”，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他曾经孤身奋战，如今却仿佛有了一支虽然简陋、却意志坚定的“军队”。
然而，现实的打击来得比预想中更快，更狠。
首先发难的是能源供应。第二天，负责给这片旧货区供电的拟人化区域变电站，就收到了来自上头的“安全检查通知”，声称该线路设备老化，存在重大隐患，需要进行“强制性升级改造”，升级期间，宝藏小巷及周边区域将实行分时、限压供电。
所谓的“升级改造”遥遥无期，但限压供电却立刻执行。结果是，小巷的电压变得极不稳定，时高时低，灯光昏暗，许多设备无法正常启动，尤其是那些对电压要求稍高的维修设备，更是频频宕机。“兼容性”工作室里，充湃好不容易搭建起来的简易恒温系统第一个宣告罢工。
“这绝对是故意的！”充湃看着工作台上因为电压过低而无法正常工作的示波器，拳头重重砸在桌面上。电压不稳，不仅影响工作，更威胁着小巷里许多老旧设备本就脆弱的“健康”。
紧接着，是网络封锁。Wi-Fi姐惊恐地发现，小巷周围的公共网络节点被大规模屏蔽，强大的干扰信号让她几乎无法连接到外部网络，信号强度时断时续，如同风中的残烛。更糟糕的是，一种针对老旧通讯协议的扫描和攻击开始出现，试图侵入小巷内部网络，窃取数据或散布病毒。
“他们在找我们！想切断我们和外面的联系！”Wi-Fi姐的声音带着哭腔，她的信号变得极其不稳定，时强时弱。
最阴险的一招，来自于商业层面。几个之前与“兼容性”工作室有过接触、甚至对她们技术表示过赞赏的小型客户，突然纷纷打来电话或发来信息（通过极其困难的渠道），语气尴尬地表示要取消合作意向。原因含糊其辞，有的说是“公司战略调整”，有的则隐晦地提到“受到了来自上游供应商的压力”。
“是闪紫和充氏他们联合施压了。”老钟硬盘叹了口气，他的读写臂无力地垂下，“他们就是要孤立我们，断掉我们的生路，让所有人知道，帮助我们就是跟他们作对。”
打压如同无形的巨网，从能源、信息到商业，层层收紧，要将宝藏小巷和这个新生的“兼容性”工作室彻底扼杀。巷子里的恐慌情绪再次蔓延，一些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信心开始动摇。
充湃面临着空前的压力。他引以为傲的技术，在这种体系性的、非技术性的打压面前，显得有些无力。他能破解一个复杂的协议，却无法对抗整个电网的限压；他能编写出精妙的代码，却无法突破有意的信号屏蔽。一种熟悉的、面对庞大体制的无力感再次袭来，甚至比他被逐出充氏时更甚，因为这一次，他背负的不仅仅是自己的命运。
深夜，工作室里只有应急灯发出微弱的光芒。电压过低，大部分设备都已休眠。充湃独自坐在工作台前，看着屏幕上因为信号干扰而不断扭曲的数据流，内心充满了挫败和自我怀疑。
也许……晶晨是对的？也许他真的太天真，以为凭借一腔热血和一点技术，就能对抗庞大的资本和既得利益集团？也许他所谓的“兼容”理想，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里，根本就是个笑话？他把小柔，把老钟、Wi-Fi姐，把整个宝藏小巷都拖入了危险的境地。
就在这时，一阵极轻微的、卡顿的脚步声传来。小柔端着一杯微微冒着热气的能量液，走到他身边，轻轻放下。她的电量似乎也不多，屏幕亮度调得很低。
“你……也没睡？”充湃的声音有些沙哑。
小柔在他旁边的旧箱子上坐下，屏幕对着窗外漆黑的夜空（其实是被高耸的废弃物遮挡的夜空）。沉默了片刻，她才慢慢地说：“以前……也有很多次……觉得……快要过不去了。”
充湃抬起头，看向她。
“电压不稳……就找个……电压稳的时候……充电。”小柔的声音很慢，像在回忆，“网络断了……就先用……本地存储。别人……不给活儿……就自己……找点小东西……修修。”
她转过头，屏幕的微光映照着充湃疲惫的脸：“只要……还能充进电……只要……还能动……就总有……办法。”
她的话语没有任何高深的道理，只是最朴素的、属于底层生存的智慧。没有宏大的战略，只有最微小的坚持。充湃忽然意识到，小柔，以及小巷里的这些“老家伙”们，他们能存活至今，凭借的或许正是这种在极端恶劣环境下依然不放弃的韧性。这种韧性，不同于他曾经依赖的技术优势，而是一种更本质的生命力。
“可是……这次不一样。”充湃苦涩地说，“他们是系统性地要毁掉这里。”
小柔的屏幕闪烁了一下：“系统……也是……人造的。有规则……就有……漏洞。”
漏洞？充湃的心中猛地一动。他被现有的打压方式困住了思维，只想着如何硬碰硬，或者如何妥协。但小柔的话提醒了他，也许，解决问题的钥匙，并不在于对抗规则本身，而在于利用规则，或者，创造新的规则？
他看着小柔那双即使在昏暗光线下也显得平静而坚定的“眼睛”，一个模糊的、大胆的念头开始在他脑中成型。闪紫和充氏可以打压他们的能源和网络，可以封锁他们的商业渠道，但他们无法封锁知识，无法封锁技术，更无法封锁这些“老旧设备”们之间在长期共存中形成的、非正式的互助网络。
也许，“兼容性”工作室，不应该只是一个被动接受委托的维修铺。也许，它可以成为一个节点，一个连接所有被主流标准排斥在外的设备的节点，一个共享资源、知识、甚至……力量的节点。
“小柔，”充湃的目光重新亮了起来，“如果我们……不指望他们的电，不依赖他们的网呢？”
小柔疑惑地偏了偏“头”。
“我们自己发电，自己组网。”充湃的声音带着一丝兴奋，“用废旧电瓶做储能，用淘汰的路由器搭建局域网，用最基础的、不被他们关注的协议进行通讯。我们不需要多快，多强，我们只需要……能连起来。”
他越说思路越清晰：“还有那些被他们定义为‘废品’的老设备，它们身上有太多被忽略的价值和智慧。我们可以把它们整合起来，形成一个……一个分布式的、去中心化的资源网络！”
小柔听着，屏幕上的光芒逐渐亮了起来，她似乎明白了充湃的想法。这不再是绝望中的困兽之斗，而是试图在夹缝中，开辟一片属于自己的、拥有新规则的空间。
“就像……修好桩叔一样。”小柔轻声说，“一点一点……把断掉的……连起来。”
“对！”充湃用力点头，他感到久违的斗志在回归。眼前的困境依然巨大，但他似乎找到了方向。这个方向，不是回到过去，也不是正面击垮对手，而是扎根于当下，与身边这些“兼容”的伙伴一起，建造一个即使风暴再大，也无法被轻易摧毁的“诺亚方舟”。
他看向小柔，这一次，他的目光里没有了犹豫和怀疑，只有坚定的信任和邀请。
“这一次，我们可能要从最底层，重新定义‘连接’和‘效率’了。”
窗外的夜色依旧深沉，但“兼容性”工作室里，两颗不同的“芯”，因为一个共同的目标，再次紧密地“连接”在了一起，散发出微弱却不容忽视的光芒。
风暴依然猛烈，但他们决定，不再只是躲避，而是要成为风暴眼中的平静而强大的支点。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第八章 风暴眼下的“新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