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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荆棘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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冲出那扇雕花铁门,温凡漫无目的地沿着山道向下狂奔,直到肺部传来灼痛感,才不得不停下来,扶着膝盖大口喘息。山风带着凉意吹干了他脸上的泪痕,却吹不散心头的茫然和刺痛。
背包里只有几件简单的衣物和那份皱巴巴的剧本,银行卡里的余额支付违约金后所剩无几。他站在路边,看着偶尔驶过的豪华车辆,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无依无靠。回头望去,半山腰那座别墅在绿树掩映下,如同一个遥远而华丽的梦魇。
他拿出手机,指尖在通讯录上徘徊,最终拨通了林小川的电话。
半小时后,一辆略显破旧的小轿车停在温凡面前。林小川探出脑袋,看着他苍白的脸色和红肿的眼睛,什么也没问,只是拍了拍副驾驶座:“上车,凡哥。先去我那儿凑合几天。”
林小川租住在一栋老旧的居民楼里,房间狭小,但充满了烟火气。温凡坐在堆满杂物的沙发上,捧着林小川递过来的热水,才感觉冰冷的四肢渐渐回暖。
“怎么回事?跟靳沉闹翻了?”林小川终于忍不住问道。
温凡简单地将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省略了那一巴掌和更屈辱的细节,只说是自己提出解约离开。林小川听得目瞪口呆,最后重重拍了一下大腿:“牛逼啊凡哥!硬气!早就该离开那个鬼地方了!替身是人干的活儿吗?憋屈死了!”
温凡苦笑了一下,硬气吗?他只是无路可走罢了。
“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真去拍那个《逆光》?”
“嗯。”温凡拿出那份被靳沉扔在地上的剧本,小心翼翼地抚平卷起的边角,“这是我唯一的机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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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光》剧组驻扎在城郊一个简陋的影视基地。开机仪式很简单,没有媒体,没有鲜花,只有一群为梦想或生计奔波的工作人员和演员。导演是个留着络腮胡、眼神犀利的中年男人,姓张,看起来要求很严格。
温凡被安排在一间四人宿舍,条件比林小川家还差,但胜在自由。他放下简单的行李,立刻就去见了导演。
张导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目光在他过分出色的五官上停留片刻,带着审视:“陈明远推荐的人。剧本看了吗?”
“看了,导演。”温凡连忙点头。
“说说你对林野的理解。”张导点了支烟,靠在椅背上。
温凡深吸一口气,将自己这几天反复琢磨的想法说了出来:“林野不是个传统意义上的英雄。他出身底层,为了给妹妹治病打黑拳,身上有股狠劲和野性,但内心又有柔软和挣扎。我觉得……他不是在打拳,是在跟命运搏斗。”
张导吐出一口烟圈,不置可否:“想法还行。但光有想法不够,我要看到戏。明天第一场,拍地下拳赛,给你找好了替身。”
温凡愣了一下,随即坚定地摇头:“导演,不用替身。我自己来。”
张导挑眉:“动作戏,容易受伤。而且你看起来……”他意有所指地看了看温凡清瘦的身材和过于精致的脸。
“我可以练!我可以学!”温凡急切地说,“导演,请您给我个机会!我想自己演,我想让观众看到的就是林野本人,不是拼凑出来的效果!”
张导盯着他看了几秒,似乎在评估他的决心,最终掐灭了烟头:“行。给你三天时间,跟武指学。三天后,我要看到效果。不行,立刻换替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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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三天,温凡像疯了一样投入训练。武指教的每一个动作,他都反复练习上百遍,直到肌肉酸痛得抬不起来。他对着镜子练习眼神,练习挨打时的反应,练习那种困兽般的绝望和挣扎。汗水浸透了衣服,身上添了不少青紫,但他却觉得无比充实。这是他自己的选择,是他为自己争取的路,再苦再累,也甘之如饴。
陈明远来过一次,看到他训练的样子,满意地点点头:“不错,有这股劲儿就行。好好演,这部戏火了,你就能彻底翻身。”
温凡只是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他知道陈明远的目的不纯,但现在,他需要这个平台。
第三天考核,温凡套上拳击背心,走上临时搭建的拳台。灯光打在他身上,汗水顺着下颌线滴落。他按照武指的吩咐,完成了一套组合拳和躲闪动作,虽然还不够完美,但眼神里的那股狠厉和决绝,却让张导微微点了点头。
“凑合。明天实拍。”张导扔下这句话,算是认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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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场戏,就是激烈的地下拳赛。现场气氛嘈杂混乱,群演们嘶吼着,烟雾缭绕。温凡站在拳台中央,听着导演喊“Action”,瞬间将自己代入了林野。
拳头打在特制的护具上,发出沉闷的声响。他被对手“击倒”,重重摔在冰冷的地面上,灰尘呛进口鼻。那一瞬间,屈辱、不甘、为生存而战的疯狂,种种情绪涌上心头,与他这些日子的经历奇妙地重合了。他不是在演,他就是在经历林野的人生。
镜头推近,捕捉到他眼角因为疼痛和绝望而渗出的生理性泪水,以及那死死咬住嘴唇、不肯认输的倔强。
“Cut!”张导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这条过了!温凡,状态不错!保持住!”
温凡从地上爬起来,浑身像散了架一样,但心里却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成就感。这是他靠自己的能力赢得的第一声认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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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温凡躺在硬板床上,浑身酸痛,却睡不着。他拿出手机,下意识地点开了新闻客户端。鬼使神差地,他输入了“靳沉”两个字。
跳出来的大多是财经新闻,但其中夹杂着一条不起眼的八卦消息:“靳氏总裁靳沉近日深居简出,罕见缺席重要商业论坛,疑似陪伴神秘友人。”
配图是一张高糊的偷拍,只能看到靳沉和一个穿着浅色衣服的模糊身影坐车离开。
是宋清羽吧。温凡关掉手机,将脸埋进枕头里。他离开了,靳沉正好可以全心全意陪伴他的白月光。这不是最好的结局吗?
可为什么,心口还是会传来一阵细微的、绵密的疼痛?
他翻了个身,强迫自己不再去想。他现在是林野,是即将在逆境中破土而出的温凡。那条铺满荆棘的新生之路,他必须靠自己一步步走下去。
窗外,城市的霓虹透过简陋的窗帘缝隙照进来,在他脸上投下明暗交错的光影。前路未知,但这一次,他握紧了自己的剧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