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豪门替身日常》雀南山

8、决裂

　　接下来的几天，温凡真正体会到了什么叫“画地为牢”。

　　他的活动范围被严格限制在二楼那间宽敞却令人窒息的卧室和门外短短一截走廊。三餐由周管家准时送到房间，菜色依旧精致，却再也品不出任何滋味。他像一只被折断翅膀的鸟，困在这方寸之地，连透过窗户看到楼下花园里宋清羽偶尔散步的身影，都成了一种奢侈的窥视。

　　别墅里多了另一个人的气息。有时他能听到楼下传来隐约的钢琴声，弹奏的是那首熟悉的《夜曲》，流畅优美，远非他磕磕绊绊的练习可比。有时能听到靳沉和宋清羽低声交谈的声音，听不清内容，但那温和的语调是他从未享受过的。每一次听到这些声音，都像是在提醒他，他才是那个多余的、见不得光的影子。

　　屈辱感和不甘像藤蔓一样缠绕着他的心脏，越收越紧。他几乎将《逆光》的剧本翻烂了，每一个台词，每一个人物小传，都反复揣摩。林野那个角色，在地下拳击场挣扎求生的韧劲，仿佛给了他某种精神上的支撑。他必须离开，必须抓住这个机会。

　　这天下午，周管家送完午餐后，并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刻离开，而是站在门口，犹豫了一下，低声说：“温先生，靳先生……下午会出门。”

　　温凡正在扒拉米饭的手一顿，抬起头，看向周管家。周管家的眼神有些复杂，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微微叹了口气：“您……好好休息。”然后便带上门离开了。

　　温凡的心猛地跳快了。这是一个机会！靳沉不在，宋清羽通常在午休，周管家似乎……在暗示什么？

　　他立刻放下筷子，快速将几件必需品和那份宝贵的剧本塞进背包。他深吸一口气，轻轻拉开房门，走廊里空无一人。他屏住呼吸，踮着脚尖，像做贼一样快速下楼。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仿佛要挣脱出来。

　　就在他即将走到玄关，手快要触碰到门把手时，一个清朗温和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温凡？你要出去吗？”

　　温凡浑身一僵，血液仿佛瞬间冻结。他缓缓转过身，看到宋清羽正站在楼梯口，穿着一身舒适的居家服，手里端着一杯水，脸上带着些许疑惑。

　　“我……”温凡的大脑飞速运转，寻找着借口，“我……想去院子里透透气。”这个借口拙劣得他自己都不信。

　　宋清羽走了过来，目光落在温凡背着的、略显鼓囊的背包上，眼神里闪过一丝了然，但他并没有点破，反而笑了笑：“今天天气是不错。不过，”他顿了顿，语气依旧温和，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关切，“沉哥交代过，让你好好在房间休息。你这样出去，他知道了会担心的。”

　　担心？温凡心里冷笑。是担心他跑了，还是担心他冲撞了这位正主？

　　“我只是在附近走走，很快回来。”温凡坚持道，手心里已经全是冷汗。

　　宋清羽静静地看着他，那双和温凡相似、却更加清澈通透的眼睛，仿佛能看穿他所有伪装。“温凡，”他轻声说，带着一种近乎怜悯的语气，“有些路，一旦走了，就回不了头了。沉哥他……其实很在乎你。”

　　这句话像一根针，猝不及防地刺中了温凡心中最柔软、也是最不愿面对的地方。他在乎？在乎一个替身？在乎到把他关起来，在乎到当众扇他耳光？

　　一股混合着委屈和愤怒的情绪冲上头顶，让他几乎失控。他猛地抬起头，直视着宋清羽：“宋少爷，谢谢你的好意。但我想走什么样的路，我自己决定。至于靳先生在乎什么，我想，他最在乎的，始终是您。”

　　说完，他不再犹豫，伸手就要去拉门。

　　“站住。”

　　冰冷的声音从二楼楼梯口传来。

　　温凡的动作僵住，心脏仿佛骤停。他抬起头，看到靳沉不知何时站在那里，面色阴沉如水，目光像两把冰锥，直直地刺向他。他不是出门了吗？！

　　靳沉一步步走下楼梯，脚步声在寂静的大厅里回荡，每一下都敲击在温凡的心上。他走到温凡面前，目光先是在他苍白的脸上停留了一瞬，然后落在他身后的背包上。

　　“想去哪儿？”靳沉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山雨欲来的压迫感。

　　温凡咬紧了下唇，豁出去了：“靳先生，我想我们之间的合约，可能没有必要继续了。违约金，我会尽快筹齐还给您。现在，请您让我离开。”

　　靳沉冷笑一声，一把夺过他的背包，拉开拉链，里面的衣物和那份《逆光》的剧本瞬间暴露在空气中。

　　“筹违约金？靠这个？”靳沉拿起那份剧本，瞥了一眼封面，眼神变得更加危险，“《逆光》？陈明远找你了？你就这么迫不及待，要跳到那个坑里去？”

　　“那不是坑！那是我工作的机会！”温凡激动地反驳，“我只是想演戏，想靠我自己活着，而不是像个影子一样被困在这里！”

　　“靠自己？”靳沉逼近一步，几乎贴到他面前，气息冰冷，“你以为陈明远安的是什么好心？他不过是利用你来对付我！离开了这里，离开了我的庇护，你算什么？你以为娱乐圈是你想的那么简单？”

　　“那也总比在这里当个见不得光的替身强！”温凡红了眼眶，所有压抑的情绪在此刻爆发，“我受够了！受够了每天模仿别人，受够了被你呼之即来挥之即去，受够了连吃饭走路都要看人脸色！我是温凡，不是宋清羽的复制品！”

　　“温凡！”靳沉低吼一声，猛地抓住他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眼神里翻涌着复杂难辨的情绪，有愤怒，有失望，还有一丝……温凡看不懂的痛楚？“我给你的还不够吗？你就这么想离开？”

　　“你给我的，从来都不是我想要的！”温凡用力挣扎，眼泪终于控制不住地滑落，“你只是透过我，在看另一个人！靳沉，你看清楚，我是温凡！你看清楚啊！”

　　这一刻，所有的伪装、所有的算计、所有的委屈，都化作了最直白的控诉。

　　靳沉死死地盯着他，抓着他手腕的力道没有丝毫放松，胸膛剧烈起伏。一旁的宋清羽沉默地看着他们，眼神深邃，不知在想什么。

　　突然，靳沉松开了手，像是被烫到一样。他后退一步，看着温凡脸上清晰的泪痕和倔强的眼神，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沙哑得厉害：

　　“好，很好。温凡，你够有种。”

　　他转过身，不再看温凡，对着空气冷冷地说：“周姨，让他走。把他的东西都扔出去。”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大步上了楼，背影僵硬而决绝。

　　温凡站在原地，浑身脱力，眼泪模糊了视线。他弯腰捡起散落在地上的剧本和几件衣服，胡乱塞进背包，然后拉开门，头也不回地冲了出去。

　　外面阳光刺眼，他却感觉浑身冰冷。

　　在他身后，别墅的大门缓缓关上，隔绝了那个华丽而冰冷的牢笼。

　　宋清羽站在原地，看着温凡消失的方向，又抬头看了看二楼紧闭的房门，轻轻地、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而二楼书房里，靳沉站在窗前，看着那个瘦削的身影踉跄着跑远，直到消失在视野尽头。他握紧了拳头，指节泛白，眼中是前所未有的风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