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豪门替身日常》雀南山

10、意外

　　《逆光》的拍摄节奏很快，张导是出了名的“戏疯子”，对细节要求苛刻，但同时也给演员留下了足够的发挥空间。温凡几乎是以一种搏命的状态投入其中，白天拍戏，晚上研读剧本、揣摩角色，常常累得倒头就睡，连梦都来不及做一个。

　　这种身体的极度疲惫，反而让他暂时忘却了离开别墅后的种种复杂心绪。他不再是任何人的影子，他是演员温凡，是挣扎在泥潭里的林野。每一个镜头，每一次NG，都是属于他自己的战斗。

　　这天下午，要拍一场雨夜戏。林野在拳赛失利后，浑身是伤，独自走在冰冷的雨巷中，绝望与不甘在沉默中爆发。人工降雨系统开启，冰冷的水柱劈头盖脸地浇下来，瞬间湿透了单薄的戏服。初秋的天气已经带上了寒意，温凡冻得嘴唇发紫，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但眼神却死死盯着地面，努力寻找着林野那种被世界抛弃后的麻木与孤寂。

　　“Cut！情绪不对！温凡，我要的不是冷！是绝望！是连冷都感觉不到的绝望！重来！”张导拿着喇叭大喊。

　　温凡抹了把脸上的水，深吸一口气，退回起点。再来一遍，还是不行。第三遍，第四遍……冰冷的雨水带走体温，他开始觉得头晕目眩，但精神却高度紧绷。他知道，这场戏是林野转变的关键，必须拿下。

　　就在他准备第五次冲入雨幕时，场边突然传来一阵细微的骚动。温凡下意识地抬眼望去，视线穿过朦胧的雨帘和忙碌的工作人员，猛地定格在片场边缘一个不起眼的角落。

　　一个高大的身影撑着一把黑伞，安静地站在那里，与周围杂乱的环境格格不入。黑色的西装，冷峻的侧脸轮廓，即使隔着一段距离，温凡也一眼认出了那是靳沉。

　　他怎么会来这里？

　　温凡的心脏骤然漏跳了一拍，随即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攥紧，连呼吸都停滞了一瞬。雨水顺着头发流进眼睛，又涩又疼，但他却忘了眨眼。靳沉的目光似乎正落在他这边，隔着雨幕，看不真切情绪，但那道视线本身，就带着一种无形的重量，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是来看他笑话的吗？看他这个离了金丝笼的替身，如何在泥泞里打滚？

　　一股难以言喻的屈辱和愤怒混合着冰冷的雨水，瞬间涌遍全身。然而，这股强烈的情绪冲击，却奇异地点燃了他内心某种一直被压抑的东西。

　　“Action！”导演的声音再次响起。

　　温凡猛地转过头，不再去看那个方向，将所有的难堪、愤怒、不甘，以及内心深处那一丝连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委屈，全部灌注到眼神里。他不再刻意去“演”绝望，而是让自己彻底成为林野——那个一无所有、连痛苦都变得麻木的林野。

　　他踉跄着走在雨巷中，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身体因为寒冷和虚弱而摇晃，但脊背却下意识地挺直，带着一种不肯低头的倔强。镜头推近，特写捕捉到他苍白的脸上，雨水和泪水混杂在一起，眼神空洞，却又在深处燃烧着不肯熄灭的火苗。

　　整个片场鸦雀无声，只有哗啦啦的雨声。所有人都被这种沉浸式的、近乎自虐的表演震撼了。

　　“Cut！完美！过了！”张导的声音带着罕见的激动，“就是这个感觉！温凡，你找到了！”

　　温凡却像是没听见，脱力般地弯下腰，双手撑住膝盖，大口喘息，冰冷的雨水依旧无情地浇在他身上，但他却感觉不到冷了，只有一种虚脱后的麻木。

　　一件干燥宽大的外套突然披在了他湿透的、不断颤抖的肩膀上，带着一股熟悉的、冷冽的雪松气息。

　　温凡浑身一僵，猛地直起身，转过头，对上了靳沉近在咫尺的眼睛。

　　男人撑着伞，为他挡住了大部分雨水，眉头微蹙，眼神复杂地看着他，里面有关切，有愠怒，还有一种温凡看不懂的深沉情绪。他的西装肩头也被雨水打湿了少许，但他似乎毫不在意。

　　“你不要命了？”靳沉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压抑的火气。

　　温凡下意识地想甩开那件外套，却被靳沉按住了肩膀，力道不大，却不容抗拒。

　　“我怎么样，不劳靳总费心。”温凡偏过头，声音沙哑，带着明显的疏离和抵触。他不想在他面前露出任何脆弱。

　　靳沉的眉头皱得更紧，刚要说什么，他的手机却突然急促地响了起来。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脸色微微一变，立刻接起电话。

　　“说。”他的语气瞬间恢复了惯常的冷峻。

　　电话那头似乎传来了紧急的消息，靳沉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沉了下去，眼神变得锐利而凝重。他简短地回了句“我马上到”，便挂断了电话。

　　他重新看向温凡，目光在他苍白的脸上停留了一瞬，语气快速而不容置疑：“剧组这边，我会打招呼。你拍完戏回宿舍换衣服，喝点热的，别感冒。我有急事，先走一步。”

　　说完，他甚至没等温凡回应，便转身大步离开，黑伞在雨幕中划出一道决绝的弧线，很快消失在片场出口。

　　温凡站在原地，肩上还披着那件残留着靳沉体温和气息的外套，雨水顺着发梢滴落，心里却一片混乱。靳沉的突然出现，又突然离开，像一场毫无逻辑的骤雨。他那句带着命令口吻的关心，和接电话时骤变的脸色，都透着不寻常的气息。

　　是什么急事，能让他露出那种表情？是……和宋清羽有关吗？

　　这个念头让温凡心里莫名地揪了一下。他甩甩头，试图驱散这些无关的想法。无论靳沉为何而来，为何而去，都与他无关了。他们之间，早已两清。

　　他扯下肩上的外套，递给旁边一脸八卦的工作人员：“麻烦帮我还给靳总的人。”然后，他裹紧了自己湿透的戏服，转身走向简陋的化妆间，背影单薄却挺直。

　　只是，心底某个角落，却因为这场突如其来的探班和那双复杂难辨的眼睛，泛起了一丝难以平息的涟漪。

　　而匆匆离开的靳沉，坐进车里，对助理沉声吩咐：“去中心医院，要快。”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手机屏幕，上面是一条刚刚收到的简短信息：“宋先生病情有变，已送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