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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   加西亚踹开厕所门:“操!水管堵到要喷粪啊?让你省五百块不找通渠佬,害的现在整屋泡粪水!”
      家荣撅着屁股修水管,扭过头:“你估我钟意通?昨夜边个死咬我耳边话‘再深点’架?”
      话没说完,从下水道口掏出一个□□爆的condom,手里黏湿湿,家荣甩到加西亚脚边,气极反笑:“边个叫你咁做架!搞乜鬼啊。你要‘通’我?有够深咩?”
      加西亚一脚踩上去,把套踩得稀烂,就像踩烂昨夜家荣那横冲直撞的可恶宾周,又照着家荣的大屁股给了一脚:“深你妈。信不信把你头按进粪坑啊?”
      “屌!”
      没等家荣憋出一句荤话,隔板后传来死鬼仔砸墙和吼声:
      “七点未到嗓度拆天啊?通渠啫使唔使咁鬼high啊?嘈到全楼都醒晒!”
      两人噤声半晌。
      然而没过几分钟,家荣一边掏水管,一边又开始笑着小声嘀咕:“通渠当然high啦……你唔知,我衰婆知,我条野知噶……”

      当晚,加西亚正在擦炉子,听见走廊里家荣逼仄又笨重的声音:“借过,借过,让一让啦……”
      家荣掟落大胶袋,指了指地上花花绿绿的硬破烂。加西亚看着那堆塑料瓣发懵。家荣小刀砍下一段胶肢在手里握来握去,一朵粉色塑料花砸中加西亚胸前。
      加西亚抚摸着,脸是冷的,眼里笑开了。
      家荣背过身,穿上那件骚里骚气的屎黄皮夹褛,迈下台阶时撂下句话:
      “全叠好,晨早六点钟堆垃圾箱后面,有人来收,钱会塞门缝。”他又强调一句:“记住,边个拍门都当佢死咗!”
      加西亚喊住他:
      “什么时候能出去工作?”
      门后回应一句:“等我给你找证,给你身份……”
      家荣一路走到福荣街和桂林街交叉口。马姐阿婶叼着烟,持手电筒晃他,又晃晃她身后阴影里一排的红姑。七八条红裙女贴墙蠕行,笑靥如花,一群高矮胖瘦或紧致或赘皮的蛇,嘶嘶吐着信子在阴沟里爬。
      阿婶拽过条细腰“青蛇”推前,电筒直照家荣□□,调戏的晃了晃:“定係要阿婶亲自招呼?”
      家荣急忙扯皮褛遮档。窜进暗巷那瞬间,身后电筒突然闪三长两短。
      光源处哪里还有蛇窝的影子。就像刚才做了一场梦,数个人头,蛇头,凭空从地里长出来,又凭空葬回去——家荣来不及多想了,是警察!
      差佬大光灯吞没了街口。
      黑色小摩的从斜坡冲下来,手电筒把两侧楼都照个通亮。家荣也不知道怎么想的,没来由一阵心虚,也和那群蛇女似的,匍匐着小偷一样地爬走了,可是爬得笨拙。
      心虚的代价是差佬认定这货有鬼,一挥手,追着家荣的屁股钻进巷子。
      衣领被扯着揪到背后去,掟上墙,家荣嗓子眼里嚎声夹着恐惧,变了调:
      “阿sir!我唔系啊!我执纸皮?!”
      “痴线,夜麻麻梳靓头过鸡窦,同我讲执垃圾?当我低能?”
      家荣今夜穿的靓,临走前剃了须,下巴光溜溜的。家荣心里那个懊悔,这还没走到□□马槛就被逮个正着,出师未捷身先死啊。
      差佬二话不说扒他皮衣,家荣特想扯回来,但一看那闪闪发亮的小徽章,就没那个狗胆了。差佬四处掏他口袋,确认这货是个一文钱没有的穷光蛋,又把衣服扔到他怀里。
      最后就是教育两句:
      “穷鬼学人扮晒嘢!”差佬的胶鞋猛踢他臀,“再畀我见你蒲鸡窦,拉你去守水库!”
      家荣哆哆嗦嗦地伏在巷口,等大人们离去。一掏口袋,屌,又扑街!五蚊冇咗——买面钱啊,这也太狠心!
      说实在的家荣实在是不敢再往前走了。可是不去又有什么办法呢?□□马槛就在一街外。脱不下裤子,加西亚又要饿肚子了……家荣一边走一边想,明天就不这样了,今晚最后一次,要是碰不到那个姓陈的财主就不做了……
      凌晨两点钟,加西亚正坐在一地的塑料花里打盹,门开那刹,见家荣又夹着屁股、拎着塑料袋回来。
      “还未瞓啊?”家荣摇摇晃晃,踢飞甩底波鞋。塑料袋立在黑炉上,他发现炉子变干净了,恶臭的公仔面头也没有了。
      加西亚抬起倦眼,恨恨着:“等你。”
      家荣撕开塑料袋。云吞面上浮着两三片黄菜叶。
      家荣蹲下来,把加西亚叠好的小花划拉进塑料袋里。下巴朝炉子一努,温声道:“食啦。再唔食发咗霉。”
      加西亚突然说了句:
      “证呢?”
      家荣抬抬头。他挑起筷头,卷起坨面,塞加西亚嘴里:
      “不想啦,我会给你找……让你早日离家……”
      加西亚吞面如同嚼家荣的骨头。

      家荣去屠宰场运猪肉,把打包猪肉分到单子上写明的住户,然而路途遥远,总是被推阻,家荣给徐记小菜馆搬肉时,顺口打听几句薪酬:月薪七百蚊,包两餐。家荣故作轻描淡写地点点头,老板娘招徕他:来嘛靓仔!至少干净些,唔使捱猪屎尿味!
      家荣咧嘴朝她笑笑,弓背驮住铁皮肉车,麻绳勒进肩胛。一抬头又见门口一家装修的店面:整三层楼,看起来就豪华。
      家荣勒着车,和休憩的工人客套两句,才知道修起的是一家茶餐厅。出资的是陈德生,听小工的语气似乎很有名,家荣脑壳一转,总感觉这名字他在哪听过。小工说,他有个私生仔在油麻地和深水埗一带鬼混,逢人就报爹名,到处败他名声,据说琴晚找到人,还在砵兰街神出鬼没呢,拎回家被打了个半死。
      赤头仔凑近了,声音像滑蛇,油腻腻:“仲有单劲爆嘅,想唔想知先?”
      家荣凑到耳窿边:“讲啦,阿哥,我个口密。”
      赤头仔拇指朝下,比个屌手势:
      “你唔知吖嘛,但个废青仔啊,系食‘呢行饭’架!”他口水沫喷溅到家荣颈纹上,“我收风话但晚晚□□鸭店□□,成条砵兰街都听但喊到拆天,光听痛死个人——”
      赤头仔没发觉家荣已经变了脸色,又嬉皮笑脸地摇摇头:“你估佢哋边个搞边个啊?佢哋搞男人嘅,再咁落去,迟早食牢饭啦!”
      劏房夜里,加西亚把一捆钱扔给家荣。家荣刚脱了底裤,赤条条窝在笼子里,手指头一碾,就知道数不对,眼睛一瞪:“九十五蚊。少一日?”
      “他今天没给。”加西亚拎着家荣恶臭的底裤扔进水池:“我又出不去,找不到人。”
      “我找他。屌,黑心龟公!”
      家荣刚一锤床,隔板对面就大喊:
      “七头!凌晨床震?老子听朝要搬砖啊!”
      家荣一听这话,顺着笼子捞加西亚:“你听懂他说什么吗?他说我们搞床震啊。”
      加西亚想起家荣前些天夜夜背着他找男人,一膀子甩开:
      “你臭!”
      两日后,家荣夜里拖车回厂,路上绊了一跤,板车噼噼啪啪往下掉零件,夜色墨黑,家荣在地上爬来爬去也没拦住,车轱辘顺着斜坡滑到阴沟里。
      家荣扛着两张铁面,垂头丧气回到厂里。想起老板那番话:唔够钱就剁指抵数!
      哪料老板裹着棉衣,电光照了照散架的车,又打量家荣年轻的面庞,叹然笑着:
      “扣你半日人工当修理费啊。后生仔,呢度冇意思嘅……着件干净衫走啦。”
      家荣没想到老板会这样放过他,手里紧紧攥着十七蚊,鞠躬道了谢,脸上是消不去的涨红。他大概猜到了,老板放过他,是因为看见他对着别家餐馆的招聘发呆,他迟早要走的,于是老板善心善意地赶他走了——

      家荣回到劏房,指着加西亚鼻子骂:“怎么房东来了也不开门!害我挨死八婆一顿骂!”
      “你说不准开门的,不管是谁。”加西亚把手里的塑料花一扔。
      家荣气鼓鼓地倚在洗手盘上。
      不说话。
      过了一会,加西亚缓缓开口问:
      “还差多少?租金?”
      不是还差多少,而是死八婆提前了一个星期收租,家荣口袋空空,拿什么交啊,总不能自剁手指吧?他一摆手,特有骨气地说:你不用管,下次她来了也不要开门。
      加西亚听见了也像没听见,转身进厕所洗家荣的臭袜子。
      家荣懊悔起来不该凶加西亚的,偷摸跟进去。加西亚在花镜子里看见家荣撅起来的嘴。家荣凑过去吻他。
      加西亚推开他,故意道:“滚蛋,你臭。”

      家荣避开那家落成的茶餐厅,进了徐记小菜馆。茶餐厅的门脸塞满了花环,地上飘着彩带,服务生把新开张的优惠广告立在门外,姑娘们蜂拥而入。
      在徐记小菜馆端了七日碟头饭,家荣连指缝都浸透豉油味。那晚收拾残羹时,听见两个飞发妹咬耳朵:
      “福华茶餐厅招男仔,月薪千八蚊啊!”
      “收男仔做乜啊?我唔信。”
      “系啊,都好靓嘅,你唔知多好待遇。”
      “痴线,几十人争几个位,听朝天光就去排啦!”
      家荣一边听着,一边浑然忘记手里端的餐盘,差点撒在女仔胸脯上。女仔惊叫一声,刚要发作,看见一张白净周正的脸,于是女仔扯着他不让他走,怨怨叨叨地骂,抓着家荣的手巾擦自己领口。家荣落荒而逃,听见屁股后面的嬉笑声。
      家荣把抹布捉进馊水桶。
      千八蚊。他脑子里只有飞发妹尖尖的语气:千八蚊,……你唔知多好待遇……

      当晚加西亚看见的,是家荣又剃了须,再度扯上那件屎黄夹克褛,套上牛仔裤,临走前还在加西亚擦亮的黑炉上照了照自己的影。门一关,加西亚手里粉粉紫紫的塑料花砸在门上像鱼雷。

      四点半的深水埗像浸在墨缸,家荣蜷在茶餐厅铁闸外打盹,排第三。前头两个后生仔头发蜡成钢丝,颈间喷了廉价古龙水。穿豹纹衫的事头婆开闸时,眼风扫过家荣洗白的牛仔裤:“后生仔几醒神噶!”
      面试设在阁楼储货仓,事头公肥强用手电晃他面孔,捏他膀头又拍腰臀:
      “要识执生嘅!客摸手摸脚唔准黑面,女客喊住要揽你就递纸巾……”
      肥强语速很快,家荣生怕惹他不如意,胡乱点头。
      日期写着1985年2月4号,家荣有一瞬间愣神。1985年。今日立春。
      签完约,肥强塞来张粉红卡片:“听晚七点到半岛桑拿试工,着靓啲!”
      半岛桑拿?不是茶餐厅吗?
      家荣又胡乱点头,生怕接的晚了,卡片落到别人手里。
      家荣攥住首日预支的二十蚊,去烧腊档斩了盒半肥瘦叉烧。甜甜粘粘的蜜汁渗过纸盒,家荣手指油油的,头发也是油油亮亮的。
      推开房铁闸,加西亚正给塑料花打包,恨恨的眼神还滞留在门上。甜腻肉香刺得他猛抬头。
      家荣穿着皮夹克,夹着屁股,拎着塑料食盒。
      “还未瞓啊?”家荣扔下叉烧,踢飞甩底波鞋。看着加西亚红肿失瞓的眼血丝,他心里酸酸的:“老婆,你看……”
      “哪来的钱?”
      家荣掀开盒盖献宝:“茶餐厅请我啦!千八蚊……”
      叉烧的油光在昏灯下泛出暖晕。加西亚的脚底却冰冷。他踹翻塑胶凳:
      “这次搞了多久?”
      家荣僵住。
      加西亚又问,几乎是吼:
      “还有谁?大腿内侧还是喉咙?”
      家荣颤抖起来。
      “你小声点,我冇卖身……”
      家荣将叉烧盒捉向铁网窗。他摁着加西亚的脑袋凑近自己身体,扯开衣襟露出肋骨:“睇清楚!有冇针孔?有冇齿痕?”
      “把我的证还我!”加西亚破碎着吼——凭什么不报警找包,凭什么不给他证,凭什么不让他出门打工,让他的孩子随随便便和别的男人走……
      加西亚的拳头撞向他心口,却变成颤抖的抚摸。两人跌向黑炉时,家荣咬住他耳垂咕哝:
      “净系手……只是用手帮女客递纸巾……”
      加西亚翻坐家荣腰腹,家荣臀下硌着皮带扣和塑料花,扎的生疼。家荣伸出滑腻腻的软舌舔他喉头,舔得一片膏脂油腥。加西亚不客气地回应。身下人发出受伤幼兽般的呜咽。家荣挣脱起来,捞回差点凉掉的叉烧。
      加西亚闭紧牙关,蜜汁在唇缝流连许久,他才开口:
      “身份证给我,不许关着我,我要出去。”
      家荣回避开眼神,拈起叉烧,强硬塞进加西亚齿间:
      “食啦傻佬……蜜汁腌入味嘅,抵过食我啲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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