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龙与饿龙的神话终结指南》乱鸯

11、盛会

　　对于天心会，星漪只在之前从茶楼跑堂那了解过几分，说是赏宝论道……论道还没听见一句，宝贝却已见了不少。自盛会开始，那在中央玉台展示的宝贝便犹如过江之鲫，那名字星漪连听都没听过，着实让她长了不少见识。
　　不时有罕见奇珍被宾客竞价抢夺，气氛逐渐热烈，只是……论道到底什么时候开始？原本想借此机会，为自己艰难的修行找到些许启发的星漪，已经预感到自己的期待怕是要落空了。
　　“接着上菜啊，别停！”
　　星漪已经不记得这是第几次听到洛梓涵吆喝了，多次提醒其收敛无果，她已经彻底放弃了。
　　想来这里最忙碌的除了洛姑娘，估计就只有为她们服务的侍者了。星漪不着痕迹地瞄了眼两人，原本那游刃有余的表情分明已快挂不住，却还是毫无怨言地满足洛梓涵的无理要求。
　　而眼巴巴看着菜品如流水般从面前一闪而过的青花姑娘，因为连口菜汤都没能抢上，不知从何时已默默嚼上了隔夜饭。
　　“……”星漪惭愧地收回目光，心中不禁开始担忧，也不知她们什么时候会被不堪忍受的主家赶出去。
　　。。。。
　　与此同时，另一处望台。
　　此处从外看于别处并无二致，内里却另有乾坤。
　　拨开灵气氤氲如实质的薄纱进入室内，脚下暖阳云魄温润生晕。看似随意摆放的矮几，由一整块混沌原石雕制。其上摆放的茶具，非金非玉，乃是九窍玲珑玉心精心细琢。就连盛放点心的碟子，都是薄如蝉翼的月华琉钰。
　　此处每个看似寻常的物件，都是价值连城的宝贝，可谓极致的奢华。而此间斜卧在那张梧桐神木打造的靠榻上，被数名侍者围绕其中，悉心伺候的主人，正是这无止城的城主——姒璃。
　　“城主……”来人一脸复杂难言，上前将某个望台的异常小心翼翼地禀报。
　　姒璃素手捻起一粒墨玉葡萄，美眸半眯，神情恹恹，闻言只是懒懒开口：“吃便吃了，这种琐事还需向我请示？”
　　“呃，但那消耗的速度实在太快，后厨已经手忙脚乱，其他宾客的供应已经接不上了。”
　　“哈？”姒璃拧起眉毛，转头看向来人：“你确定是吃进了肚子，不是打包装进储物戒了？”
　　“确实是吃了，负责那处的两个侍者亲眼看着的。”
　　“吃冤家呢？”姒璃脸一黑，啪的一下将葡萄扔回碟子：“还送什么送！把那桌席给我撤了！”
　　来人擦了擦额角的汗：“可是城主，您要的天虹草就在她们手里，您看这……”
　　姒璃陷入了沉默。片刻，咬牙切齿地开口：“那就再送一桌，然后把天虹草的顺序提前，等拍下东西就立刻让她们滚蛋！”
　　就在这时，外面不知从何处传来一声暴喝：“这宴席有问题！！”
　　。。。。
　　随着或惊或怒的声音接二连三传出，气氛逐渐陷入混乱，白玉台上的拍卖终止了。
　　星漪不禁担忧起来，洛梓涵将手里的空碗重重落到桌上，把青花姑娘吓得一激灵，随即便听她愤愤不平地应和：“上菜这么慢，绝对有问题！”
　　星漪：“……”
　　莫不是洛梓涵真的把人家吃垮了，才导致了现在的场面？刚从三十万欠债中解脱不久的星漪一想到这个猜测，大脑顿时陷入一片空白。
　　“诸位！”一道女声随着灵力荡开，清晰地传到了会场的每一个角落：“天心会召开多届，只要各位赏脸应邀前来，我无止城必奉为上宾，盛会期间任何问题皆可告知侍者，她们自会尽力解决。”
　　那声音虽柔媚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仪，已足够透露出主人家的不满，可这并没能将场面镇住，质疑的声音紧随而来——
　　“我用了你这宴，现在突然灵脉滞涩！你要怎么解决？！”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
　　“什么？莫非这宴被下了毒？！”
　　“竟在这种场合下毒，无止城安得什么心！”
　　“真的假的？我也吃了怎么没事？”
　　四面八方的声音乱糟糟混在一起，星漪震惊地看着面前一桌子的光盘，这桌席她与青花一口没动，可全都进了洛梓涵的肚子！倘若真的有毒……她连忙抬手扳过某人肩膀，仔细辨别对方的状态：“你可有感到异常？”
　　“？”洛梓涵诧异地看了她一眼，低头摸了下肚子，神情逐渐凝重。
　　星漪见此心中顿时一惊，可还没等开口，便听这人沉声道：“我感到异常饥饿。”
　　“……”星漪一噎，咬了咬牙，说：“谁问你这个？！”
　　“星姑娘别急，我看她这脸色也不像是中毒的样子。”青花见状开口：“许是有人想故意生事也说不定，还是先看城主大人打算如何处理吧。”
　　星漪一顿，将憋在胸口的气吐了出来：“青花姑娘说得对。”她收回搭在洛梓涵肩上的手，神色却依旧不是很好看：“失礼了。”
　　洛梓涵盯了她一会儿，问：“你又在生什么气？”
　　“我何故生气？”且为何要说“又”？星漪蹙起眉，转头瞥了对方一眼，语气淡淡：“洛姑娘又在说胡话了。”
　　此处闹剧虽已落幕，可外头的吵闹却依旧持续着，迟迟不见城主再有回应。就在这时，中央的玉台上忽然浮现一圈发光的法阵，紧接着数个身影从中走出。
　　霎时间，所有人的目光皆被这些突如其来的访客吸引。领头的是一位鹤发白须的老者，发束金冠嵌碧玉，身着银绸绣金纹，雍容庄重又不失修道者的仙风。
　　“诸位道友稍安勿躁！此次异常老夫已查明，这便将解药发放到诸位手中，待此事结束，为表歉意，无止城会为在场参会贵客奉上一份厚礼。”老者掷地有声地开口，俨然一派上位者的气势。
　　只见他抬手一挥，无数光点自其袖袍下如流星般四散飞向各处望台。星漪三人面前也各自落下一颗光点，她抬手接住，待光芒退去，躺在掌心的是一枚丹丸，微苦的药香飘散，沁人心脾，想来便是那位老者所说的解药。
　　可此事疑点重重，尚未有个说法，即使得了所谓的解药，恐怕也无人敢轻易服下。星漪这个初出茅庐的都心怀疑虑，更别说在场其他见惯了大场面的宾客。
　　很快，便有人开口。
　　“无止城的砝君亲自承诺，自然是有分量的，只是十方衡阁下，我等并非不信，但究竟是何毒物，因何混入宴席，还请阁下明示，也好让我等安心。”
　　这话一出，全场鸦雀无声，星漪下意识屏住呼吸，她能感觉到，此刻所有的压力都集中在被称作十方衡的老者身上。
　　“此事乃我无止城家丑，本不该外扬，但牵连诸位贵客，老夫自知需给在座一个解释。”
　　十方衡神色冷凝，拂袖背手：“诸位应我城城主之邀前来参加天心会，但或许不知，这位城主并非我无止城人，而是一个因天生缺陷被狐族王室抛弃的弃子！”
　　一时间，质疑的声浪淹没了会场。
　　“无止城本是人族修士的城邦，不知从何时开始对妖族开放，这就算了，现在居然连城主都换成妖族了么？”
　　“狐族王室的弃子怎会跑到无止城做城主？”
　　就在这时，一声冷笑如同利剑刺破喧闹，场面再次安静下来：“老东西，想夺权直说便是，何必唱这么一出戏，揭我老底就算了，还毁了我这天心会？”
　　“这天心会，说到底不过是你暗中联络妖族的幌子罢了！”十方衡重哼一声，抚须开口：“姒璃，你当初来无止城意图取得鸿蒙塑源丹以补自身天缺，甚至不惜勾引我们少城主，当真以为你那点心思旁人毫无所察么？！”
　　“鸿蒙塑源丹……呵，你若不说，我都快忘了。”姒璃冷嗤声传来：“三百年前灾劫降临，你们老城主陨落，无止城群龙无首，成了一块任人抢夺的肥肉，你们少城主为了抵御外敌重伤，至今昏睡不醒，而我拼着断尾殊死一搏帮你们守住了宝库！你口口声声说我心思不纯，可我要的鸿蒙塑源丹，早就在城破时丢失了！”
　　十方衡神色未变，冷言道：“你的恩情无止城不曾忘记，可你不该因此起了鸠占鹊巢的心思！如今城中已落户大量妖族，你见时机成熟，便意图联合在场参会的妖修起事，若非老夫抓到你手下小妖行迹鬼祟，严加审问得知你全盘计划，我无止城岂不是彻底成了你妖族的版图？！”
　　“当初无止城被洗劫，城中居民所剩者无几，若非这些妖族早就成了空城，哪会有如今的繁荣？我知你向来排斥妖族，更对我代任城主心怀不满，看在你是少城主的亲舅舅，我忍了！你背地里做的那些事，我也装作不知！”姒璃话音冷冽，语气嘲讽如寒冰刺骨凛凛：“可我百般退让，换来的却是你如今用锁魄阵将我困住，然后装模作样在这演一出下毒的戏码污我清白！”
　　“退让？不过是你心知自己名不正言不顺，心虚而已！”面对这番指控，十方衡只是缓缓开口：“你本就不清白，何须旁人污蔑？你说老夫自导自演，那为何这毒只对人族起效，妖族服下反而无恙，你又作何解释？”
　　随着他掷地有声的话音落下，在场宾客议论纷纷。
　　“莫非在场妖修都是她的同伙？！”
　　“就算不是串通好的，无止城富得流油，这么大的利益摆在面前，谁能忍得住？”
　　“好大的胃口！她真以为自己能吃得下？！”
　　“终究是异类，不得不防。”
　　在一片混乱声中，十方衡再次扬声开口：“此事说到底是无止城的家事，无止城无意针对诸位贵客，天心会就此结束，诸位可带上无止城奉上的歉礼自行离开，若不愿……”
　　他的话微妙地停了一下，随即落在众人耳中的声音莫名沉了几分：“老夫已命人在瑶台汇心境中布下诛妖大阵，留下者，将视为这狐妖的同党，就别怪老夫手下无情了！”
　　这已是明显的逐客令，虽难免令人不快，但毕竟事出有因，人家忙着清理门户，有些宾客不愿掺和，选择收下歉礼离开，有些则听出了针对，反唇相讥。
　　“诛妖大阵？看来无止城是真的不欢迎妖修啊。”
　　“呵呵，莫名其妙便被按了个欲加之罪，看来若要自证清白，就只能闭嘴离开了呢。”
　　“敢问各位妖族道友，究竟谁是与城主串通起事？做了便大方站出来承认！不必效仿人族这般诡计多端！”
　　“在场修为虽深浅不一，却也不至于吃个席都能中毒吧？人族修的哪门子道？竟无人能事前察觉吗？我看串通好的恐怕另有其人吧！”
　　“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回荡在秘境中的声音愈发激烈，场面逐渐走向失控。
　　与此同时，十方衡承诺的歉礼送到星漪三人的望台，送礼的侍者不是先前服侍她们的那两个，神色依旧恭敬，却带着不容拒绝的送客之意。
　　洛梓涵上前翻了翻那歉礼，不感兴趣地撇了下嘴。青花神色带着些许不安，说道：“我们也走吧。”
　　星漪眉头微蹙，知道留下来必定会有麻烦，便点头应了。岂料这时，一个清悦的声音悠悠传来，将她死死钉在了原地——
　　“诸位，浩劫预兆再起，正是需要我等团结一心应对之时，何必将场面闹得如此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