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龙与饿龙的神话终结指南》乱鸯

12、激战

　　星漪永远也不会忘记这个声音，那个陪伴了自己十年的……
　　“星姑娘？你怎么了？脸色突然这么难看？”
　　青花的声音在身旁响起，星漪这才发现自己竟已不知何时走到望台的边缘，玉砌的雕栏被她死死握着，硌得手心生疼。
　　她根本无法回答青花的问题，无意识地抽着气，心跳在失控地鼓动着耳膜，脑中思绪彻底乱了。
　　那人怎么会在这？是来抓她的吗？怎么办？要怎么办？？
　　此时，白玉台上，十方衡沉沉开口：“姒璃意图侵占无止城，相信月枢长老也明白攘外必先安内的道理，异族不可信，无论你们曾约定过什么，此事还望云隐宗不要插手。”
　　“砝君阁下多虑了，云隐宗无意越俎代庖，然，无止城如今已与妖族融合颇深，此举必使城内陷入暴动。”苏晚照的声音不急不缓，一字一句落入人心：“且无论姒璃城主有无过错，毕竟身份特殊，狐族得知消息未必坐视不管。灾劫之下，不分种族，还请砝君阁下三思。”
　　“看来，月枢长老是执意要插手了？”十方衡语气一寒：“无止城今日已非任人宰割的砧板鱼肉，而云隐宗逐渐没落，早不再是当初的仙门魁首，更别说，你一个小辈，有何资格在老夫面前指指点点？！”
　　他环顾四周，冷哼一声：“老夫先前送客已足够彰显诚意，留下的诸位既然不愿接受，那老夫只能将你们视作乱党，一并清理了！诛妖大阵，起！”
　　随着十方衡双手结法印，白玉台上自他脚下展开一圈泛着微光的金色气场，渐渐地，天空不再霞光溢彩，云层被无形的引动，翻涌如沸水，汇聚成一个巨大漩涡，中心隐隐有雷霆电光闪烁，运转浮空望台的灵力被瞬间抽空，纷纷坠落，逗留于此的宾客们陷入惊怒。
　　“他疯了吗？竟然真的启动大阵！”
　　“我等本无意与无止城为敌！留下也不过是想要个真相！”
　　“真相？”十方衡冷笑：“真相早已摆在你们面前，只是你们不愿相信罢了。”
　　望台中的宾客们纷纷御器腾至半空，然而漩涡中的雷霆似有所感，将妖修逐个击落，轰隆声接连不绝，余者则与前来的无止城军卫缠斗在一起。一时间，杀声与惨叫接连而起，血色在汇心境中肆意弥漫。
　　“我、我喘不过气了……”
　　倾坠的浮空望台上，青花痛苦地伏倒在地，身上飘出仿佛被灼烧的白烟，星漪强行镇定心神，艰难地挪过去将青花牢牢抓住。
　　她转头望向洛梓涵，见对方正低头看着同样冒烟的双手，神色古怪，似乎对此感到十分诧异。星漪心下焦急，喊道：“我们得快点离开这！”
　　“客人先前不愿离开，现在也不可离开了。”本是她们送歉礼的侍者唤出灵剑，向她们走来。
　　下一刻，一人被踹飞撞断檐柱，另一人被握住提剑的手，随即咯咯地断裂声响起，那侍者发出一声惨叫，被那股强悍地力道甩出了望台。
　　“吃个席还能出这么多幺蛾子，你们摆的是鸿门宴吗？”洛梓涵不爽地拍了拍手，行动自然，身上不断升腾的白烟似乎对她来说毫无影响。
　　星漪见状虽疑惑，此时却也顾不上太多，从已经昏厥的青花身上翻出天心会的邀请函，催动上面的传送阵，尝试了几次却毫无反应：“不行！这阵法失效了！”
　　“那就解决问题的源头，我去把那老头干掉。”
　　星漪根本来不及说什么，洛梓涵已动作利落地翻出了玉栏，身影如箭，直射向最中央的白玉台。可刚见对方靠近一些，漩涡中盘旋的雷光便犹如一条发现猎物猛然弹射而出的银色巨蟒，一口便将其吞下，炸响连绵不绝，那雷霆劈起洛梓涵来，竟然比旁人更要激烈！
　　看着那被雷霆死咬着坠落的人，星漪忍不住惊叫出声：“洛姑娘！”
　　就在这惊惶的刹那，一声幽叹不知从何传来，仿佛一只无形的手抚过神经，让她浑身一僵。随即，霞光破碎的天幕下，一个身影出现在白玉台上空，是她记忆中最熟悉的模样。
　　星漪愣愣望着那人，大脑一片空白——是苏晚照……
　　此时，中央白玉台。
　　苏晚照脚踏飞剑，一袭素白纤尘不染，居高临下地看十方衡，淡淡开口：“砝君阁下，停手吧。”
　　“找死——”
　　十方衡的冷笑尚在血腥空气中回荡，数名城军卫已然出手朝她攻去，没有丝毫试探，上来便是搏命杀招。
　　苏晚照避开凛冽刀罡，她抬手掐诀，周身凝聚数道剑气，下一刻，剑随心动，凛冽流光如游鱼般杀进混乱的战局。
　　兵戈铮鸣，火星四溅，苏晚照在刀光剑影中穿梭，衣袂翻飞间，锋刃擦身而过，带起的劲风拂动肩头几缕青丝，却未能伤她分毫。反却被她突破层层包围，逐步逼近十方衡。
　　“雕虫小技。”十方衡眼中厉色一闪，双手变换法印，天空漩涡中流动的雷光似乎受其引动，不再肆意降下雷霆，而是陷入了蓄势待发的沉寂。
　　苏晚照秀眉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指诀一改，环绕周身的剑气迅速聚合，形成了一柄巨大剑影，嗡鸣之声震人心魄，剑锋直指那空中漩涡。与此同时，汇聚一处的雷霆骤然落下，咆哮着与巨大剑影相撞。
　　轰——！！
　　随着震耳欲聋的巨响，毁灭性的冲击以白玉台为中心炸开。四周坠落的望台被波及，向着不可控的方向飞去。
　　玉栏断裂，碎木横飞。
　　星漪抓紧昏迷的青花，竭尽所能地在这震荡中稳住身形。就在此时，她余光扫见一道剑光穿过漫天纷飞的碎屑，疾速逼近，警觉抬头看去，发现来者竟是冯靖冉。
　　他显然也受到冲击波及，形容略显狼狈，但目光如电，脚下御剑直奔自己而来：“星漪！你竟然真的没死！”
　　冯靖冉神情复杂，语气冷硬地开口：“师尊命我带你离开。”
　　星漪一怔，神情紧绷，心中剧烈挣扎过后，终是开口道：“我还不能走，但我朋友情况危急，请先将她先带出去。”
　　“真稀罕，你竟然也有朋友了？”冯靖冉嗤笑一声，言辞刻薄地反问：“你是说你怀里快死的这个，还是刚才已经被雷劈死的那个？”
　　“她没这么容易死。”不知为何，星漪就是莫名觉得洛梓涵还活着。
　　“你以为谁都跟你像个怪物一样吗？”冯靖冉冲上去，作势要抓她：“马上跟我走！”
　　“我不会跟你走。”星漪挥开他的手，别过脸，不再看他：“你若不想救我朋友，便自行离去吧。”
　　“你！”冯靖冉神色铁青：“好好好……看来你是铁了心要当叛徒了？”
　　星漪心知自己不是冯靖冉的对手，却也不甘束手就擒。可当前这般处境，且不说她的灵力本就不足以御剑，甚至连佩剑也在之前客栈的袭击中丢失了，该怎么办……
　　余光扫到方才侍者留下的剑就插在不远的地方，星漪略作思量，伸手扯过残梁上纷飞的残破锦织，将青花固定在身旁的断柱，随后努力在倾斜下坠的残破望台上维持着平衡，缓缓起身。
　　“二师兄，这是我最后一次这么唤你，若你执意带我回去，那我们，便是敌人。”星漪将剑拔出紧紧握在手中，目光盯着冯靖冉，声音透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决绝：“请赐教。”
　　“不自量力！”冯靖冉眼中戾气暴涨：“既然你意已决，那我也不必再手下留情！”
　　星漪神经骤然绷紧，只见残影一晃，对方眨眼间便已出现在面前，长剑裹上一层凌厉青光，如毒蛇吐信，直奔她面门而来。身体的本能反应快过思考，她猛地向后仰倒，剑锋擦着她的鼻尖掠过，冰冷剑气刺得她双眼生疼。
　　没有任何喘息的余地，势如暴雨的剑招紧随而来，星漪主以避闪防守，应对得颇为吃力。
　　“就这点本事，也配在我面前自称敌人？我若是你，就夹着尾巴回去躲起来，免得在外面丢人现眼！”
　　冰冷的嘲讽刺入星漪的耳中，提醒了她不愿承认的事实——以往切磋时，哪怕冯靖冉刻意收敛实力，自己也从未赢过他哪怕一次。
　　恰逢此时，脚下望台与另一座坠落的残骸忽然相撞，她重心不稳，踉跄着向边缘滑去。冯靖冉剑势中途一变，改刺为削，青蒙的剑光划出一道弧线，气势汹汹地向她拦腰斩去。
　　锋芒未至，星漪却已感受到了那重如千钧的灵力，危急之下，她将所剩无几的灵力疯狂灌入手中灵剑，剑身亮起微光，横剑格挡。
　　“铛——！！！”
　　金铁交鸣的瞬间，星漪只觉得手臂剧痛欲折，被这股巨力狠狠击飞，撞上断裂的残壁，又重重摔下，五脏六腑都似移位，眼前阵阵发黑，她咳出一口鲜血，狼狈地伏在地上。
　　冯靖冉一时未再追击，眼神仿佛在看已然垂死的猎物，提剑缓步逼近：“既然你这么命大，那我把你废了再带回去，你也不会死的吧？”
　　“我……绝不回去！”全身骨头像是散了架，星漪却还是强忍剧痛起身，拼尽最后的力气提剑挥向他。
　　“找死！”冯靖冉眼中厉色一闪，长剑再次扬起，像是不屑应对那柔弱的一击，他甚至不避不闪，剑尖直指星漪的丹田气海。
　　电光石火间，谁也没料到，一道清冽如残月的寒芒竟自星漪剑锋迸发，先一步穿透冯靖冉的胸膛。紧接着，数根血红的尖冰随着那寒芒没入的轨迹，仿若狰狞的犬牙，自他左肩至右腹接连破体爆出。
　　冯靖冉定在原地，脸色骤然苍白如纸，他低头看了看自己，抬头不可置信地看着星漪，瞠目欲裂：“你……！！”
　　星漪自己也愣在当场，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冯靖冉血色尽褪的嘴唇翕动，似是要说什么。就在这时，咔嚓一声，他脚下布满蛛网裂痕的地面骤然塌陷，整个人如风中残叶，毫无重量地坠向漫天飞散的残骸。
　　星漪看着对方无力垂落的手，曾几何时，荒山异变突起，天崩地毁之际，那只手也曾不顾一切向自己伸来。
　　纵使如今刀剑相向，可对方也曾真心想过要救她。
　　身体比思绪更快，星漪猛地扑向边缘，竭尽全力向前抓去，却终是与之失之交臂。
　　她重重摔在断裂的残垣边缘，望着那抹身影在纷乱的碎片中渐渐消失，苍白的脸上神情怔然，久久未能回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