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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壮士慷慨 ...
放榜日。
卜夏自春闱之后便拜别了谢闵,搬出谢家住在客栈。心内打鼓不断,直到这一天。
春官南院院墙东,尚未破晓时分便有举人聚集。
他挤过人群上前,在黄金榜上巡过一轮,却没有他的名字。
他呼吸一滞,而后随着和他一样不相信这个结果的人一起再从头巡了一轮,又巡一轮……
还是没有他的名字。
他如被惊雷劈中,一时丢了魂。周围的喧闹、喝彩、春风得意,都好似遥遥与他隔绝。而他自己,不觉已经迈步逆着人潮,走出了这片盛况。
他忽然想到谢雪臣,可他不能去找他。谢雪臣的名字早中榜首,如今正该雁塔题诗,曲江宴饮,怎能去扫他的兴。
他仰头望天。不若等到夜时再去谢府祝贺,并着辞别归家吧。
卜夏回到客栈,就着浓茶在纸上题了一联小诗。
俯首问梅菊,好春何不开?
时节无所争,独自待凌寒。
科举之试,一次不中也是常有。这个春天过去了,还会有他自己的时节。
日落,夜深。他听着街上的人声零落了,才收好了包袱,离开客栈,往谢府走去。
然而走到半途,竟被一伙人团团围住。
他认出这些人的穿着,是崔府的家丁。
果然下一刻,崔宇摇着折扇出现在他面前,悠悠地开口:“卜公子,别来无恙?”
“崔公子。”卜夏在脑中快速思索,而后不卑不亢地行了一礼,“恭喜崔公子金榜题名。”
崔宇却放声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卜子安,你以为我带了人围住你,就是想要你这一句恭维?
“我是不忍你以为自己落榜太过伤心,所以特来告诉你两件事。”
卜夏眉头一蹙,不解其意。崔宇比了一根手指,嘴边的笑意透着彻骨的残忍。
“第一件,你其实中了进士,名次甚至还高过你的谢兄。”
卜夏双瞳骤然放大。
“是家父划去了你的名字,换成了我的。”
卜夏仿若又被一道惊雷劈中。胸中气血翻腾,上前便要对他挥起一拳,然而被两个家丁一左一右抓了手臂按住,只能嘴中咆哮:“你!你竟敢顶替我!”
他两脚膝弯一痛,被迫跪倒在地。抬眼便是崔宇一身的绮绣,刺眼至极。
崔宇缓步走近,又蹲下来,用折扇抬起卜夏的脸,语气依旧缓缓:“卜公子莫急,我还有一事未告诉你呢。”他又微笑起来,面目却狰狞可怖,“本公子为你着想,你既有‘独钓寒江’的志向,那这人人长了八百个心眼子的京城,便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卜夏死死盯着他,眼中布满血丝:“……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本公子的意思就是,你从今日起再也别想踏足京城一步。”
卜夏再也抑制不住怒火,竟奋力挣脱束缚起身,直往他冲去,却被崔宇狠狠一脚踹在了心口,直叫他整个人被踹倒在地!
卜夏胸中剧痛,竟咳出一口血来。
他在失去意识前只听见崔宇对家丁冷冷吩咐道:“把他扔到郊外。”随后便闭上了眼睛。
他不知昏迷了多久,醒来时浑身剧痛。他挣扎爬起,只见到眼前一片空旷平野,却怎么看都是穷途末路。
他起身,一路往南走。由于分不清躯体和精神的痛楚,只能用包袱中的盘缠换了一坛又一坛的酒,醉了醒,醒了醉;而为了能有余钱换食物下肚,他又舍了在客栈歇息的念头,夜时或藏身在巷子,或躺在原野,以天为被,睡到天光大亮。
如此折腾,自然是衣衫褴褛、蓬头垢面。人人见了都绕道而行,当他是个疯子。他也宁愿自己是个疯子。
不知过了几天几夜,他在月明星稀时候走到一条大河边上,还在芦苇掩映下发现一艘渡船。
卜夏摇摇晃晃,拨开芦苇走过去问路:“借问船家,我这是到了哪里?”
那位摆渡人立在船头,看着年长,却精瘦有力,目光炯炯直视他道:“这是淮水之畔。官人可是要渡河?”
卜夏奇怪了:“噫?你竟然,嗝,不怕我?”
那边船上哈哈地笑起来:“不过是个酒鬼,有甚好怕?官人可是要渡河?”
岸上的酒鬼也笑起来:“那船家便带我渡河吧。”
船行水半,天地缥缈。
卜夏躺在船头,看着水中圆月被行船的波纹打碎,仿似曲江水中被打散的华灯。
他苦笑起来,翻了个身,对着天长长地叹道:“我这一生,就这么到头了吧。”
回想这二十载,唯一的风光也只在那挽风楼上了。
摆渡人在船尾一下一下地摇着船桨,回道:“这才渡到一半,哪里就到头了?”
卜夏苦笑一声,心道这船家也是有趣,不如诉诉衷肠也罢。
“我……科考落榜了。”
“落榜不是常有的事么,再考不就得了?”
“……不想再考了。”
“那回家种田不也好?或是躲进山里做个什么……‘采菊东篱下’也罢。”
“哈哈,船家竟还懂些诗文。”
“我弄这渡船几十年了,像你这样的苦闷读书人也见过不少。你若是觉得我前边说的路走不成,没颜面回家去,大不了随我在这江上摆渡捕鱼就是了。”
卜夏不作声。只余下摇橹声和水声在这夜里荡开。
摆渡人不见他的回复,便引颈高歌起来:
“山川不见月明兮,韶华一瞬亡;
蜉蝣不渡日短兮,天地一梦长。”
卜夏听着他悠远的歌声悠悠地散在夜空里,回环不断。
或许就像他这样一舟一楫,寄情江上,也未尝不可。
可是他没有。一觉醒来,他仍旧回到这个现实:渡过淮水之后又醉一场,发现自己被喂下了五石散。
药性发作时燥热难耐,赤足免冠在河畔高歌,被吴裘的人发现。
他坐起身,看了看自己的手,枯瘦如柴,只怕连提笔都艰难。
再转头看看四周,这应当是在淮阴城外玄甲军的营帐里。
帐外,谢雪臣应是在与医师谈话。恍惚间传来几句“时日无多”、“不容乐观”,卜夏便明白了几分。
他这一觉睡得沉,或许梦里也被喂了些汤药,恢复了不少力气。于是勉力站起来,往营帐外走去。
掀开帐子一看,医师已经走远。他便试探着唤了一声。
“雪臣兄……”
谢雪臣转身见他,忙去搀扶,焦急道:“你醒了?感觉如何?怎么不再多躺躺?”
卜夏轻轻摇了摇头,道:“不躺了。雪臣兄可愿意与我喝上几杯?”
谢雪臣看着他,面容依旧憔悴不堪,却扯开一个笑容,神情已经不再似昨日一般疯魔,终于有了些初识之时的影子。
谢雪臣在帐内摆了小桌,让霍临川在乡里寻了一盅陈酿,与卜夏对酌。
灯影跳跃,卜夏就着接续不断的酒盏,终于将他当年的遭遇说出。对面的谢雪臣,却比他先行流下泪来。
卜夏一时苦笑:“原来雪臣兄醉了酒竟会如此多愁多情。”
谢雪臣也不知为何,明明他这边喝的已经是兑了不少白水的酒了,怎么还是脸烫得厉害。他一面拭着脸上的泪珠,一面安慰道:“我不过是感怀……你受了这般多的苦楚,往后一定都是好日子的。”
卜夏垂眸而叹,声音又轻又浅:“我一个将死之人,哪里还有好日子呢。”
“你别这么说……你且好好养着,过几日我便送你回江南。”
“那淮阴呢?你们打算何时攻城?”
“吴裘已在瓮中,只消断了淮阴的交通,不怕耗不到他们弹尽粮绝之时。”
这般有问必答,他一听便知谢雪臣是真的醉了。
果然不多时,他便不管不顾倒在桌上,睡着了。
卜夏起身,取了床上的被褥给谢雪臣披上,还听见他在睡梦中念道:“子安,以你之才,必定能再次高中……你不必担心,我一定为你平反……”
他鼻头一酸,深深望着谢雪臣熟睡的侧脸,轻声道:“雪臣兄,能与你相识,是我卜子安一生之幸。”
谢雪臣却未能听清。他在梦里又回到了当年谢府西斋,二人对坐饮茶,共论天下,一夜无眠。
壮志豪情,何等慷慨。
一直到黎明破晓,谢雪臣从桌上悠悠转醒,只见帐内空无一人,他的身上还披着原该在床上的被子。
他心道不好,几步冲出帐外,只见淮阴城内各处火光冲天,光亮胜过朝阳;玄甲军已经在趁此时机着手攻城。
谢雪臣上马奔到阵前,寻到霍临川,吼道:“这是怎么回事?!卜夏呢?!”
霍临川看了眼谢雪臣,再看向杀声震天的淮阴城,道:“他应该是偷了匹马,溜出营地,叫开城门,然后……”
谢雪臣气急,一把扯过霍临川的领子:“你们为什么不拦住他!玄甲军怎么会拦不住他!”
霍临川低头不语。谢雪臣渐渐从他的神情里推测出了真相。
“是他自己说的,要助你我攻城……是吗?”
谢雪臣声音颤抖,周身冷遍。他放开霍临川,策马直奔淮阴城。
霍临川知道劝他无法,只得驾马跟了上去。
刀光剑影,血流成河,这一战一直战到日暮。玄甲军俘了叛军数百,首领吴裘被捕,双方死伤上千。
谢雪臣一直找了两日,才在城西粮仓的废墟中寻到一具焦尸。
淮水血色绵延数里,半月之后才重回澄清。
谢雪臣将卜夏的尸首送回了江南,又在淮水之畔为他立了冢。
墓志铭上,刻着卜夏当初在此高歌的《豪杰诗①》。
“壮士何慷慨,志欲威八荒。
驱车远行役,受命念自忘。
……
垂声谢后世,气节故有常。”
①:阮籍《咏怀·壮士何慷慨》
(这个副本差不多就到这,接下去的剧情估计要琢磨很久
依旧谢谢观阅!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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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壮士慷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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