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的救赎》归宝

9、繁星之席的遥望

　　神拳痕的秩序恢复有阿拉米格解放军在支持，伤员的安顿治疗有莉瑟和可露儿在跟进，人心的安抚鼓励有阿尔菲诺和阿莉塞在游说，阿谢姆于是帮着幸存的士兵清理道路，一把子力气搬了一宿的碎石和破砖。
　　到了清晨有人接手，他才被劝了下来。
　　但他没有去休息，而是到神拳痕外转了转，确认再没有了帝国兵的埋伏和威胁，才暂时得空下来，趁人不注意来到星落池的一个僻静角落坐下来，倚着石壁仰望巨大的破坏神石像。
　　黎明的天色还带着朦胧，笼得神像看起来也影影绰绰。
　　这座据说是由无数僧人日夜不停地雕刻几个世纪才完成的神像，历经了岁月侵蚀和战争洗礼，即使有些损坏，依然宏伟无比，静默地平视着整个基拉巴尼亚山脉。
　　阿谢姆就是在其中一处破损处瞥见了无影转移时的暗之门痕迹。
　　那个时候，无影仅仅只是在旁观神拳痕被偷袭？还是根本就策划了这一出？
　　芝诺斯会是无影的另一枚棋子吗？
　　按照拉哈老爷子的风格，既然要搅乱了这个新世界，又为什么没有出手帮助芝诺斯彻底碾压神拳痕和他，从而一劳永逸解决大多数问题？
　　阿谢姆想不明白。
　　他一向不太擅长筹谋算计，帮助别人时也总是光明磊落，就像太阳永远公正清明地指引路标，而不会潜藏在阴影中循环往复，以前是这样，这一万两千年来也是如此。
　　在拂晓，捋清细节勾连线索的人不是他，谋略筹划制定计划的人不是他，点出理义发表演讲的人也不是他。
　　以前在暗之小队和忆晶师队伍里，他也不会是那个谋略得当的决策者，只是冲锋战士和精神领袖的存在，耀眼地吸引着全场目光。
　　……但他依然没能找到终末的真相，佐迪亚克和海德林都还在那里。
　　他只能带着一万两千年来生生死死无数次的见闻与解读，再次新生来到这里，抱着谦逊求知的心态继续向这些新世界的人类学习与成长，以了结古代人世界终末的不甘与遗憾。
　　可是有些东西他学得很慢，再努力也学得不好，就像他始终成绩垫底创造学魔法，无论再怎么勤勉练习也比不上在这方面天赋异禀的哈迪斯。
　　就像面前看似一团迷雾的情形，哈迪斯这个总在难题中为他指点迷津的爱梅特赛尔克席也一定会找出答案的线索。
　　唉，万年如一日的思念又开始冒出了头，阿谢姆突然很怀念那句闯祸后习惯性的怒吼，觉得自己又饿了，还在逐渐明亮的阳光中终于困顿，忍不住靠住石壁睡着了。
　　极远处的山崖上，一袭黑袍逆着光长身静立，胸口却明显急促地起伏，像是极为激动，又还要竭力忍住这一份恨不得当场见面的剧烈渴望。
　　熟悉的耀眼灵魂，熟悉的长相发色，熟悉的孤身挡险，熟悉的热心助人——
　　阿谢姆！赫利俄斯！你居然躲在这里！还又当上了那么多人信任喜爱的所谓英雄！！！
　　一万两千年了！星海里没有你！在那么多个镜像世界中又一闪而逝如流星！
　　没想到你居然在这里！居然就在与自己差点擦肩而过的瞬间！
　　黑袍像是气极，更像是喜极，忍了又忍，却还是沉寂下来，蓦然叹了一口气。
　　这时，身边又洞开了一个暗之传送门，一袭白袍走了出来，暗红的面具下看不出表情，只有平静如湖的声音：“拉哈布雷亚又在找你。”
　　黑袍没有回应，依然站立着望向极远处的神拳痕，同样暗红的面具挡住了他的注视目标。
　　白袍跟着看了看，有点不解道：“爱梅特赛尔克？”
　　“嗯。”黑袍终于应了一声——无影中仅存的三个原生种，古代十四人委员会第三席，司管星海的爱梅特赛尔克，总算恢复了一贯的高冷。
　　“你在看什么？”白袍从来没有见过爱梅特赛尔克这种过度专注的样子，不由问道。
　　看那个失散了一万两千年又牵挂了一万两千年的人呐！不管爱与恨都未曾忘记的人呐！
　　但最终，爱梅特赛尔克还是没有去到那个人身边，情绪恢复平静，转身走入了暗之门。
　　只是在走之前，他还是忍不住挥了挥手，几不可察的魔法微光飞向了神拳痕一角。
　　白袍又跟着看了看神拳痕，只看到那个巨大的破坏神石像，以及那之下小小的模糊人影，困惑地想了想，还是跟着离开了。
　　暗之门的开合之间，漆黑的空间就在视野中取代了明亮的世界，这里是无影设立在次元狭缝中的基地，仿造了十四人委员会的座次，不，已经只是十三人委员会了。
　　在重新见过了那个灵魂的耀眼后，爱梅特赛尔克从没有像此刻觉得黑暗如此沉寂晦涩，声音也因此不自觉烦躁起来：“议长，您又规划了什么工作？”
　　自从成为无影以来，拉哈布雷亚越发工作狂，合并世界的计划层出不穷，不但安排他和白袍无节制加班，自己也亲自完成各种执行，哪怕那么几次失败了也要带伤继续上阵，简直超越了他对拉哈布雷亚在古代世界长久的认知。
　　“还是这一次又要骂谁？又是阿谢姆吗？”
　　就像上一次，他才以新人类之躯完成了几十年的布局计划，刚睡下去，就被拉哈布雷亚叫醒开会，听着拉哈布雷亚气急败坏地骂着海德林和那个自称光·阿谢姆的海德林信徒。
　　大概是阿谢姆这个名字太能触动记忆，也大概被伤得神志不清，拉哈布雷亚甚至骂起了已经被逐出了十四人委员会的那位第十四席，从师生时代的顽劣一直到同事时代的失矩。
　　……还好，没有提及末日时的背叛与驱逐。
　　爱梅特赛尔克当时也跟着拉哈布雷亚的骂骂咧咧复习了一遍阿谢姆的种种曾经，应该是愤怒与憎恨的心情，偏偏不由自主开心到想笑。
　　要是阿谢姆还在这里的话，会不会顶风作案，嘟哝着抱怨老爷子真的好啰嗦……
　　他想着这个场景，甚至连自己都未察觉地勾起了温柔无奈却宽容的笑意。
　　这个表情被拉哈布雷亚敏锐看见，当场大怒，勒令他去查漏补缺加雷马帝国的搅局计划，还要提交完整的工作报告。
　　……这是已经疯得不轻了吧。无影还要写什么报告？
　　爱梅特赛尔克还没来得及反对，就听老爷子恨铁不成钢地迁怒道：“这种工作本来应该是阿谢姆来做的，都怪你平时宠坏了那个混小子，帮他写报告，掩护他不开例会，还要一起来气我！”
　　“……你们是不是想达成只有我受到伤害的成就呀，你们出去了千万不要说老师是我，我丢不起这个脸……”拉哈布雷亚像是陷入了古代与现在的混乱当中，还在念念叨叨。
　　爱梅特赛尔克头一次失去了第三席的镇定从容，几乎是落荒而逃，如同他每次为阿谢姆异想天开的计划硬着头皮找拉哈布雷亚争取同意的情形。
　　离开了次元狭缝，再次面对着残缺的新世界，刚刚还恍惚在亚马乌罗提末日之前的某种温馨与熟悉中，爱梅特赛尔克瞬间清醒。
　　这不是他的故乡，没有他的故人，即使有人会叫阿谢姆，也不可能是爱恨交杂的那个人。
　　他还背负着救回同胞找回家乡的沉重使命，以及，拉哈布雷亚要求的工作报告。
　　于是他瞄准了加雷马帝国的现任皇太子芝诺斯，打算观察这个突破了加雷马人天生体质而成为格斗高手的冷酷继承人能否也突破新人类残缺品行的桎梏。
　　未及料到，他居然意外地看到了完全意外的那个人。
　　那个他曾经满怀想念和期冀寻找了一万两千年却始终未果的人。
　　熟悉的耀眼灵魂，熟悉的长相发色，熟悉的孤身挡险……即使不能匹敌芝诺斯，却依然还会为了那些孱弱的人们挡在前面，哪怕是以命相搏。
　　相见的渴望太过于浓烈，尽管在漫长的绝望与失落中慢慢衍生出了恨意，他还是想要与那人再次相认，以至于他当时就想冲下去，直接出现在那人面前，直到——
　　那个人转身的瞬间，他看到了那双眼睛，不曾见过却又万分熟悉的瞳色，撞击到了他的灵魂而发出轰然巨响，再强烈的相见冲动都愕然而止。
　　爱梅特赛尔克只觉得这一万两千年来都几乎不曾波动的情绪猛然翻涌，难以言喻的各种感觉涌上了心头，使他堪堪看完芝诺斯与那个人的对决就仓皇离开。
　　……光·阿谢姆，是你吗赫利俄斯？！

作者有话说

　　*啊私设了阿谢姆的名字是赫利俄斯，就是古希腊神话中的太阳神，相比阿波罗，这个好像更符合亚马乌罗提取名的风格。
以及拉哈老爷子你神志不清都还记得对阿谢姆亲切的骂骂咧咧，真是好导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