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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邻居家出事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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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钟奎儿还小,他爹每到夏末时都要出去做药材生意,隔十天半月难得回来一趟,每次回来,他爹就拿出些平素不大见的玩意儿给他,他姐姐也可以得到一双袜子或一个发夹或者蝴蝶结。
那一年夏末,药棚子里散发出淡淡的药味,太阳特别的火辣。钟奎儿的爹照例在这时候出去了,他说这个时节的药材成色好,分量实,这样才有赚头。
钟奎儿的爹刚走两天,钟奎儿的娘叮嘱他一个人在家好好的玩,仔细别让开水烫了脚,别玩刀子之类后就上街赶集了。
他其实很想跟娘去街上,因为那五花八门的点心和奇特的玩具都让他眼花缭乱的动心。可是他娘不允许,让他在家里玩,并答应回来给他带玩具,他也想到黄连棚子里去捉蟋蟀,也就勉强的答应了。
他娘回来了,给伏在那里玩蟋蟀的钟奎儿买了一辆可以随意组装的坦克,还有些他平素喜欢吃的零食。他拿着坦克跟着进了屋,不一会儿,家里来了客人。钟奎儿仔细捉摸自己的坦克却不怎么在意他家的客人,但是他一眼就认出了这个身材略显干瘦的高个子而且左脸隐隐泛青的男人是街上一个卖米的。前不久,她娘领着他在这个男人那里背了一袋米回来,这个男人还给过他几块钱和一把糖。对于别人的好处,钟奎儿一向记得很清楚。
这次他娘似乎比平时家里来了客人要热情得多,钟奎儿一边琢磨玩具都能感受到他娘的热热乎乎的笑意。
他娘柔柔的唤他,奎儿,你今天不去找王诚玩?
他低着头说,他去沟里了。
你去帮我把厨房里的菜叶子摘出来。
他抬起头说,你喊姐姐弄,我摘不好。
姐姐没回来嘛。
还没有饿呢,就弄饭么?
他娘说,我跟叔叔做饭吃,还记得不?他给你买过糖。
他把嘴一噘说,我不去。
他娘依然柔柔的说,那你去沟里问问王诚,看他知不知道他娘啥时候去赶集。
钟奎儿怕摘菜,王诚又在沟里,他就乐颠颠的抱着新坦克向王诚显摆去了。
隔了好几天,姐姐钟美玉对他说,弟娃儿,我有一次放学回来,听到妈的房里有个男人说话。
他问说什么,钟美玉却说听不太清楚。
又没过几天,他和王诚在他家右侧的路口上发现了一种大蚂蚁,这种蚂蚁身体比一般的蚂蚁要大好几倍,跑得也极快。两人在那里围追堵截了半晌,王诚提议用瓶子把蚂蚁装起来。钟奎儿想起他娘房间里有个玻璃瓶子里只剩下两片药了,于是打定主意回家拿那个瓶子,一边走一边叮嘱王诚把那些大蚂蚁看紧了。
他推开大门往里走时,看见侧门口一只脚刚抬出门槛,门就被关上了。他以为是他娘出去了,心下正喜。等他“咚咚——咚咚”的跑到他娘的房间时,他娘正盖着被子像是睡着了。他蹑手蹑脚的进去,他娘像被他惊醒似的问他鬼鬼祟祟的干什么。他只得如实地说想拿娘房间的的药瓶装蚂蚁。
他娘问那蚂蚁什么颜色,多大的个头,把蚂蚁装在瓶子里干什么。他一一的答了,她娘就说床头柜里有药瓶子,还有一粒药,把这粒药用纸包起来,瓶子就可以拿走了。
他忙着包了药就走,还没有迈出门槛就又被他娘叫住了,他以为娘反悔了,没想到他娘却问,我们家今天来了客人没有?
他摇头说没有啊,又说,哦,我回来时看到侧门里有一只脚正好往外走。我还以为是娘呢。
他娘变了脸,瞎说!一只脚怎么走出门外?
他分辩到,我真的看到了,后来那个门就关上了。
他娘沉了脸,说你看花眼了,你再胡说八道,小心我撕了你的嘴。
钟奎儿没想到他娘这么快就发脾气,低着头不说话。
他娘又轻言细语的说,小孩子有时候会看花眼的,看花眼的时候就不能胡说八道,你是看蚂蚁看得太久了。
他急着拿瓶子去装蚂蚁,也就真觉得自己看花了眼,小小年纪不应该胡说八道的。就乖乖的说,我晓得了。
他娘说,晓得了就好,去玩你的吧。
王诚抱怨钟奎儿说你拿瓶子这么慢,你家的客都比你走得快!蚂蚁都跑完了!
钟奎儿倒不在意王诚的话,只是急急的问还剩下几只蚂蚁。
半个月后,他爹回来了,这回他爹什么也没有给他带,只有一张黑阴着的脸。钟奎儿知道爹可能是生气了,不敢去惹他,只怯怯的叫爹,他爹没答应他,黑着脸问,你娘呢?
他指了指灶屋。
他听到他爹在灶屋里问他娘,你在屋里都做些什么?
他娘说管药呗,还能干啥?
他爹火了,你还给老子不老实!
他娘也气势汹汹的说,我怎么不老实了?
他爹骂,狗娘养的婆娘,你在屋里偷人!
钟奎儿一听架势不对,就偷偷的溜出去找王诚玩去了。他不知道爹口中的偷人是干什么,但是他知道偷人肯定是件不光彩的事,要不然爹怎么发这么大的脾气呢。
等到钟奎儿玩够了往回走,家里老远就传出姐姐悲天呛地的哭声,他疑心是姐姐做错了什么事在挨揍呢。平日里做错事挨揍的情况一般都发生在他身上,现在轮到姐姐挨揍大哭还真是罕事。想到姐姐挨揍,他似乎有点幸灾乐祸的快感,每次他挨揍大哭时姐姐都没有一点同情心的说,谁叫你不听话的呢!
家里大门开着,姐姐的哭声是从里屋传出来的,却没有听到爹娘平日里揍他时的喝斥声。他进了里屋,姐姐发疯似的伏在娘身上哭,定睛看时,娘坐在地上,斜着靠在桌腿上,头歪在一边,脸上血肉模糊,血流过娘的花衬衣,使衬衣成了一个硬硬的刺眼的红壳。地上的血已经凝固了,像开在地上的一片暗红的芍药花。
他想到爹,里屋没有看到爹,他一溜烟跑到爹娘的房间,爹直挺挺的躺在床上,嘴角挂着白色的泡沫,依旧铁青着脸。两只眼睛鼓鼓的没有光泽,钟奎儿浑身发紧,伸手去拉他爹,他爹早已冰冷了。
姐姐哭的声音有些嘶哑了。他呆呆的站了一会儿,突然咚咚的跑到王诚家对王诚的娘说,我爹娘都死了。
王诚的娘吓了一跳,骂他这个砍脑壳的不懂事,瞎说!
他说,是真的。
王诚的娘死死的盯着钟奎儿的眼睛,隐隐听到钟美玉悲怆的哭声,她才狠命的往钟家跑。
那一年,钟奎儿五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