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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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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奎儿现在都很奇怪自己当初的那份冷静和冷漠。他就像是看了一场戏一样,戏看完了他对别人说,真的好看,你看看吧。
尽管钟奎儿的爹妈和他的爷爷奶奶不和气,但是他爹妈和高家岭的人还是相处的比较好。钟奎儿的外公外婆和王诚的娘给他的爹娘入殓的时候,高家岭的人大多数都来了。
有人说这两个孩子真命苦,也有人背后议论他娘。
他听得最多的是,背后有人小声地说,他爹倒是个有情有义的,尽管他因媳妇儿偷人把她做了,但是他死了后,头还歪在媳妇儿那边,死了还想看着他媳妇儿。
钟奎儿小时候一直问王诚,你说偷人是干什么?
王诚说,是不务正业吧?
钟奎儿不懂,隔几天又问。
王诚见钟奎儿来了之后一袋烟的功夫还没说几句话,想必又想起了什么事。就找了话题和他说。
金花端了些桔子和葵花籽出来递与钟奎儿,钟奎儿也不客气地拿了几个桔子吃。金花问冬华在忙什么。
钟奎儿说还不是在屋里烤火打盹儿。
金花又问冬华到冬月三十那天会不会撇日子。
王诚说还用问么。
钟奎儿也说就是撇日子也不会误了金花的事,答应了的嘛。
金花又问了一些冬华的话,就再没有话和钟奎儿说了。依旧拿起那撮红毛线捏捻,一边张着耳朵听两个男人有一搭没一搭的扯淡。
转眼就到冬月二十九了,金花把婆婆和耙子收拾得光光鲜鲜的,叮嘱耙子跟着奶奶玩,饿了就去厨房找吃的。
请过来当厨师的都是平时高家岭几个做菜利索的媳妇。冬华早早的就来了。一件灯芯绒的碎花棉衣把她的脸衬得像桃花。王诚的娘直夸她长得俊。三十出头的人还跟个黄花闺女一样水灵。
王诚和钟奎儿关系好,两家住的也较近,所以金花和冬华也就比较要好,倒是比一家人家娶进门的两个儿媳妇儿还和气。
金花问起冬华这身衣服,冬华说是去温州打工的时候买的,那一带的衣服鞋袜真是又便宜又好看,穿在身上还耐磨。
冬华说起了打工的许多好处,金花听得耳软,就动了心,寻思着开年了也去打工。
冬华也是个理家的好手,忙里忙外的帮金花准备第二天要用的材料就像是在自个儿家里一样。
高家岭的人每逢红白喜事请客置酒席一般是三天。第一天是所有帮忙备酒备饭搞后勤的人到齐并准备第二天的用度;第二天是正日子,所有的三亲四戚,五朋六友都在这一天来吃酒并送人情钱。主家人的脸面就看这一天;第三天是对族亲或留宿客人的招待,之后就是帮忙的人收拾残席。
二十九这天,冬华是把第二天蒸饭要用的木甑子洗净了才最后离去的,金花见冬华这么贴心,就觉得有她在厨房里,明天要省心得多。
等婆婆和耙子都睡去了,金花拿出一条火红的带子来,不由分说地往王诚的腰里系。王诚才想起钟奎儿来的那天,金花在火塘边捏捻的就是这个。
王诚没想到金花还信这个,就说,你弄这个东西干什么!
你过了今天就是三十六了,本命年里,这围红裤腰是辟邪带财的。
一个大男人围这个东西,丢人不丢人!现在都用皮带了!
金花就撇嘴,你拴在裤腰上谁知道?难不成还有人无缘故掀你的衣襟?
王诚一时语塞,嘀嘀咕咕半天才说,没见过你这么迷信的,我还真不信这个邪。王诚下定了决心不系这条红裤腰,嘴里却不说。
第二天,王家的客人很多,金花两口子忙的不可开交。耙子不愿意被奶奶捂在怀里憋闷得慌,就一个人东摸摸,西瞅瞅。饿了就真的自己到厨房找东西吃,大人们都忙活着,没人理她,她自己在柜子上抓了一手心油炸冷黄豆往嘴里塞。不一会儿就哭兮兮的找金花嚷嚷肚子疼。
金花只得抽开身来给耙子揉了揉肚子,又哄她说到床上睡一会儿就好了。
耙子也知道她家今天是个大喜的日子,就很听话的去趴在床上了。王诚的娘半天没有见到耙子,房子里房子外的找。耙子见到奶奶来了就拼命的哭。耙子说肚子疼,眼泪噼里啪啦的往下掉。哭着哭着就“哇”的一声,吐了她奶奶一身。王诚的娘又是揉肚子又是哄,耙子还是哭。
王诚的娘有些急了,暗自骂老天不长眼。她抱着耙子找王诚,王诚说没看见我正忙着呢?他娘满是松拉皱纹的脸上双眼一瞪,王诚的语气就平和了,连问乖女儿咋了。
他娘正色到,还不收拾收拾带她去看看医生。王诚看着娘很少这么正色的说话,心知此事最好别耽误。他跟金花说了一下就出去了。
王诚料想这不是什么大病,小孩子的三病两痛是很正常的,说不定就是吃坏了肚子。他又不想冒险,就去了离家最近的一家诊所。
这家诊所规模虽然不大,但是这里的药比大医院的药便宜很多,所以高家岭的人一般都在这个小诊所里看病。
医生让耙子躺在床上,他揉了揉耙子的肚子,一寸一寸的摁着肚子问这里疼不疼,耙子却只知道哭着叫爸爸。医生估摸着耙子哭得最厉害的时候他摁的那一部分就是症结所在。他又摸了摸耙子的额头,揉揉耙子的肚子,最后说:“我估计是急性阑尾炎,你带她到大医院去做手术吧。”
王诚这下犯了愁,听医生这口气,似乎真是急性阑尾炎,但是动手术还得一大笔费用,家里正在给他热热闹闹的操办三十六岁生日呢……
医生所说的大医院其实就是高家岭医院,也是高家岭最大的医院,规模大一点,医生多一点,设备先进一点,药费也高一点。
王诚想,还是先把耙子带过去看看再说,如果真是急性阑尾炎的话,人已在医院,费用就再另想办法。
一个年龄稍大点的医生看了之后又问了耙子的症状,对王诚说,打一针就没事了。
王诚问,不是急性阑尾炎啊。
医生冷冷的笑了一下,你比我还懂道些!
王诚连说不是不是,我是担心。
医生点了点头问,打针么?
王诚忙说,打。
下午四五点多刚好是王诚家宾客盈门的时候,金花忙着招呼客人,心里却记挂着耙子,但是满屋的热闹并不允许她有太多的时间想自己的心事,但她还是不忘抽空念叨一声老天保佑。
到了开席的时间,堂屋里摆了四张大圆桌,有专门伺酒端菜添饭的人张罗酒席,金花对此倒省了不少心,忙里忙外的招呼客人。饭厅里传出喝酒吃菜的响声和客人们的笑声,金花正和她的一个远房表弟说话,却听得“啪”的一声响,接着从饭厅传出惊叹声和七最八舌说话的声音。
金花看时,却见冬华一脸尴尬,地上是白花花的一堆米饭,热气腾腾的上升,饭甑墙横七竖八的横在那里,铁丝做的箍还在冬华手里。
众人七嘴八舌的说这堆饭的上面部分还可以吃,只有下面的这层浪费了。冬华边收拾饭甑的木板边说,金花姐你说气不气人嘛,我好心的说要做一件好事,却搞了一件坏事。我要是走快一点嘛也不会出这样的事了,就只差两步了,这饭甑箍却断了……
金花笑着说没事没事,厨房里还有饭,再去端一甑子过来就行了,心里却有种不祥的想法。耙子现在不知怎样了,碰上吃饭的时候又让饭甑炸了箍。
有人就安慰金花,说这是来年大丰收的预兆,也有人背着金花说,炸箍可不是个好兆头,只怕要避辟邪,敬敬神才好。
酒席快架完的时候,王诚背着耙子回来了,耙子被折腾了一下午也终于累得趴在王诚的背上睡着了,金花去接耙子,王诚说打了一针,没事了。
金花嘀咕,啥时候不好,偏偏都撞到今天。王诚问还发生了什么,金花瞒了饭甑炸箍的事情,只说耙子偏偏这时候闹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