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布伦尼文 ...
-
“橙川小姐似乎很感性呢？”
键谷司的声音从身后响起，尾音稍稍上扬，隐约透出的笑意却转瞬即逝。
“是吗？”
在身后玻璃窗外的雨声和电视机的嘈杂声中，她说话的声音像是门口悬挂的风铃，一下两下晃动敲击出极其美妙又无规律的音符。
“我只是觉得，爱意没有诉说到落下句号就随着生命突然消逝，是个很可惜的事情。”
橙川瞳收回落在便利贴上的视线，拿起旁边的橙色笔，在空白的便利贴上边写着什么边继续说：
“键谷君，你被别人爱过吗？”
身后的键谷司可疑地沉默了。
橙川瞳却好像没有注意到似的，自顾自地说着：“那天，我看到中村婆婆抱着她女儿的遗像，像是看到很多年以前的中村太太抱着襁褓里的孩子一样，那时候她们应该也是那样幸福吧？”
“可是，真由一定会很后悔，原本是不想让妈妈困扰，最后却反而让妈妈跟着自己一起离开了。”
“就像我……”
她没有继续说下去。
因为她清楚，那会触及到她内心最大的伤痛。
母女之间的爱意像是脐带链接传送的氧气。没有“氧气”的朝日奈瞳，度过了她人生中最痛苦的一段时间。
可是那段日子已经太久了，久到她都快忘记了，她曾经也是在女人温暖的怀抱里蜷缩成一团的孩子。
“你……还好吗？”
“啊？”
橙川瞳放下笔，疑惑地回头。
和眼神复杂的键谷司对上视线，后者又飞快眨了眨眼低下头，“啊，那个，因为感觉你好像哭了一样。”
“嗯，或许，这个结局也很好，至少她们在另一个世界也会在一起，对吧？”
键谷司用着蹩脚的安慰话术，却没有得到正面的肯定——
“不知道你为什么会这样说。”
橙川瞳抬起手臂把自己的便利贴贴在了中村真由的便利贴上。
然后转过身，黑框眼镜后的琥珀瞳孔在暖光色调下像是缓慢流动着碎金箔片。
键谷司藏在碎黑刘海后的眼睛能清楚看到，她浅浅笑着、又十分认真地回复，“在不知道有没有死后世界的情况下，当然是认真活着最好。”
她走近了一步，从他摊开的掌心中拿起一个放回货架，又把自己选的照烧鸡肉饭团放在他手心。
“键谷君也一样，要多休息，才能好好活着。”
键谷司呆愣愣地望向手心还带有女生手掌温度的饭团，疑惑地瞳仁都大了些。
橙川瞳被他逗笑，眯眼炫耀般晃了晃另一手的便当盒，“——这个要更好吃，但是我舍不得给你，但是我可以请你吃我第二喜欢的照烧鸡肉饭团。”
键谷司的视线笔直移动到便当盒又回到自己的饭团上。
却没有注意到橙川瞳已经转身回到柜台结账。
“这么多，还有一个照烧鸡肉饭团，麻烦了！”
直到门口的风铃声再次响起，雨水被风裹挟着从被推开的门缝嚣张地席卷整个食品区。
键谷司终于从呆滞的状态中回过神。
他下意识地握住手里的饭团，然后掩盖似的又抓了几个别的口味的饭团，打算去结账。
转过身的时候，他看到了刚刚少女写下的便利贴。
“伞已经准时还给便利店啦~”
后面还有一个可爱的wink颜文字。
他付过钱，从门口离开时，下意识望向旁边的雨伞架，因为今天早晨才下雨，所以有些加班回来的人会顺手从这里借伞回去。
他刚刚进来前就有看到这个架子是空的。
而现在，上面多了一把伞。
*
橙川瞳戴上风衣的帽子，没有回头地走进雨幕里。
她哼着童谣，看着自己靴子鞋尖被雨水浸湿，自娱自乐地在脑海里问，“系统，你相信坏人总会受到惩罚这种话吗？”
【虽然很不想打击您，但这句话只是人类编造故事时的美好愿望，现实世界往往很难做到。】
“嗯哼，”橙川瞳食指点了点下唇，作出思考的样子，“但是我确实有金手指对吧？”
“这样看起来，我确实算得上是主角？”
“那么，主角想要对某些无关紧要的小角色做些什么，也是可以被原谅的，对吧？”
系统默默发出问号。
这，不对吧？可是，除了主线人物，小瞳想对路人做些什么确实没有违背游戏方的要求，是在玩家行为规范守则允许范围内的。
算了……
没有违规的话，应该也不会有什么影响？
它没有注意到，小瞳已经悄悄摸索着打开了兑换商城。
偶像的身份是给粉丝们带去快乐的，不适合干一些坏事。
所以，她需要一个专门用来干坏事的身份。
如果真如系统所说，橙川瞳这个角色是这个真实世界和游戏相连接的锚点，那么这样的锚点绝对不止一个。
或许，她可以从剩下的AI里找到适合她的新角色。
开通新角色的“身份卡”需要100积分，看样子，她还需要继续接触那位程序员先生。
*
路边停着的白色马自达内。
雨水敲打着车顶，和车内敲击键盘的声音如出一辙，形成某种让人昏昏欲睡的白噪音。
直到安室透动作自然地收起秘密联络用的手机，打开驾驶座的车门坐上去。
后视镜里，车后排的男人穿着黑色卫衣，兜帽拉得很低，苍白的皮肤在车内灯光下几乎透明，露出的下颌线条锋利，嘴唇抿起，十分不耐的样子。
“波本，你很没有时间观念。”
他的声音透着烦躁，却带有几分少年人特有的清晰。
安室透每次看到他的真实样貌都会忍不住感慨，明明是该好好上高中的年纪，一个前途无量的计算机方面的天才，却被这种组织困住为这些罪恶的事提供帮助。
真的很可惜。
安室透接过后座丢过来的袋子，打开后拿了个饭团。
结果刚拿出袋子还没看清口味，后面的男生就开了口。
“那是我的，你换一个。”
安室透微不可查地皱了下眉，他扫了眼后视镜里坐在后排面不改色、似乎对这边完全没关注过的男生，认真瞅了瞅手上饭团的口味——照烧鸡肉。
他心里暗自嘀咕，这还是他们搭档以来这个低调的黑死酒第一次对什么东西表示过明确的意愿……是很喜欢这个味道的饭团？
“对了，朗姆那边，你打算怎么解释？”安室透一边解决着早餐，一边试探，“要不是你非要通过洗手间交易，也不会被那个女生拿走关键工具。”
“那种情况下秘密见面更容易被怀疑吧？”
布伦尼文，代号来自一种冰岛黑死酒，化名键谷司，皱眉低声抱怨，“要不是你去迟了，怎么会被她拿走？”
“好啊，”安室透手指在方向盘轻轻敲打，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那我去把她解决了，把东西拿回来。”
“波本！”布伦尼文压低声音，却控制不住语气里的急切。
原本藏在帽子里的眼睛紧紧盯着后视镜，屏幕的蓝光映在他的眼底，终于显现出他身为称号成员的狠戾。
“我有我自己的决定。”
“那个脚本我正在重新搞一份，你没必要去动不相干的人……很麻烦。”
别去打扰她。
安室透听出这话里的意思，敏锐察觉到了布伦尼文放在键盘上僵住的手指，以及他情绪的短暂起伏——尽管这个年轻的少年做到了面无表情地说出这些话。
那个叫橙川瞳的女生，他在那天见面之后就一直有在关注。
或许是因为她可能认识自己以前某位重要的朋友，又或许，只是因为那天晚上她悲恸的情绪打动了他。
从他调查出来的情报来看，橙川瞳荧幕上下都和舞台上表现出来的如出一辙，乐观，开朗，善良，聪明。
这样好的女生，偏偏拿走了原本要用来盗取情报的软盘。
安室透一开始还在想怎么说服布伦尼文隐瞒这件事，好从这个意外中把她从黑衣组织的危险中保护下来，不被任何人发现。
不过现在看来，布伦尼文似乎比他更在意橙川瞳……
安室透启动车子，决心再试探一下。
“我无所谓，但你最好快点，朗姆等不了那么久。”
布伦尼文又缩回自己的兜帽下，拉了拉竖起的衣领，挡住了他的嘴巴，声音听起来有些发闷，
“知道，到安全屋之前，可以搞定。”
安室透并不怀疑他的能力，只是回忆着橙川瞳的信息。
“说起来，我总觉得那个女生不太对劲，一个偶像居然有这么强的推理能力。会不会有什么特殊身份？”
布伦尼文的声音紧绷，“你很无聊吗？”
“猜测没有依据。”
安室透嘴角微微上扬，防御反应。
果然……
“是吗？我觉得很有思考的空间。”
布伦尼文终于受不了他的试探。
“啪”的一声将电脑合上，挑眉看向分外从容的安室透，“做个交易，我可以帮你做一件事。”
“而我的诉求，就是别在朗姆提她，也别去打扰她。”
安室透笑意加深，总算露出满意的神情。
“当然可以，合作愉快。”
雨势渐大，挡风玻璃上的水幕让外界变得模糊不清。
布伦尼文重新打开电脑，结束了自己的工作后，望向车外。
按照时间计算，她即使是步行应该也早已经到家了。
但他依旧忍不住在心底厌烦地抱怨：
这雨太大了。
真过分。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布伦尼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