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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1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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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夷正想问南宫崛要去哪里,却听见一阵七嘴八舌的嘈杂声传入耳里。
她和南宫崛循着声音走过去,见一处墙角下,三四个着一致绿袍的寺人正围着另一个看起来瘦弱白净的小寺人拳.打脚踢,嘴里还不停地谩骂道:
“你算什么东西?以为主子多使唤了你几次,你就成红人了?”
“没错。还敢骑到我们头上去,也不看看你有多大本事。”
“把他那张脸毁了,看他以后还拿什么在主子面前招摇。”
说着其中一人捡起地上一块碎砖头就要往那缩成一团的小寺人脸上砸去。
辛夷心口一缩,灵机一动,拉高音量问南宫崛:
“夫君,我们这是要去哪儿?”
那几名寺人见有人来了,果然停了手中动作,想要躲避却已来不及,只能硬着头皮迎过来。
这几个寺人很有眼力见儿,他们虽不认识辛夷,但她身边的雍王他们不会不认识。
见这女郎与雍王成双入对地出现在这宫里,他们很快猜到她可能就是雍王刚娶进门的王妃。
原本还一副恶霸嘴脸的四个寺人瞬间收敛了刚才的嚣张气焰,将腰杆子弯得跟煮熟的大虾,齐齐朝南宫崛夫妇恭身见礼。
南宫崛冷眼略过那些人,最后目光从那个模样清秀却被打的鼻青脸肿的小寺人脸上收回。
他并不打算管这闲事,也不屑去管。
他面无表情地从这些人面前走过,辛夷有些急,若他俩就这样走了,那四个人肯定还要继续欺负那一个。
但她又不能明着去给那被欺负的小寺人撑腰,怕他以后更是惹得那些人的忌恨。
她紧挽他的手臂暗暗拉扯他,并一脸乞求地望着他。
南宫崛自是明白她的意思,但他不予理会,并欲将紧搂着他手臂的辛夷甩开,无奈她抓得紧,几乎把整个身体的重心都压在了他的手臂上。
眼见他不肯停,辛夷更是暗中使用蛮力拖住了他。
南宫崛强忍住想要翻脸的冲动,不想在这宫里跟她闹得太难看。
最后实在经不住她的死缠烂打,更不想为这点破事在此浪费时间,他从袖口摸出几个分别装了些银锞子的小福袋来,转过身丢给几个寺人,“本王新婚大喜,今日高兴,见者有赏。”
这些小福袋是作为新婚之喜时专门准备来打赏下人的,入宫时便随手揣了一些在身上。
几个寺人见平白得了赏银,高兴坏了,激动地连忙哈腰称谢。
那个被欺负的小寺人却在南宫崛将福袋丢给他时,一时竟没接住,福袋不小心掉在了地上。
他吓得连忙跪在了地上,双手捧住福袋向南宫崛夫妇磕头谢罪。
南宫崛冷冷说道:
“行了,都散了吧。本王要与王妃在此随意逛逛,你们别在这里扰了本王兴致。”
听他这么说,先是那四个人很识趣地退去了,得了赏钱也懒得去管那被欺负的人,这一刻,自是恨不得快快离开这里,省得被雍王揪住错处不放。
见那几个人先散了去,辛夷叫住那个也即将离去的被欺负的小寺人:
“你叫什么名字?”
那小寺人连忙回过身,恭声答道:
“回王妃,奴姓张名晏。”
“你是因何进宫的?”
“奴父母早亡,自小无家可归。一日在街上碰到了人牙子将奴诳骗净了身,然后把奴卖进了宫里。”
听到这,辛夷颇为同情他的身世,她从自己手上撸下一只价值不菲的镯子递到张晏手里:
“这个给你,但愿在需要的时候能帮到你。”
张晏受宠若惊又惶恐地再次磕头道:
“谢王妃厚意。但奴万万不敢收。”
辛夷向前一步直接将镯子递到他手上:
“拿着吧。于我而言这不算什么。但对你或许关键时刻用得上。”
张晏眼眶一下红了起来,颤巍巍地接过那镯子,涕泪交加说道:
“奴多谢王妃。雍王与王妃的大恩大德,奴一辈子都会谨记在心。”
南宫崛冷眼瞧着辛夷的举动,眸底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
她的这份菩萨心肠,到底是真是假?
待叫张宴的小寺人离去后,南宫崛不由冷哼一声:
“你倒是大方。身上的东西随意就往外送,也不管值不值当。”
辛夷睁着一双无辜大眼望着他,嘟哝说道:
“我只是觉得他太可怜了,想帮帮他。可惜我身上没带银子,我知道夫君身上除了那些打赏的福袋应该也没有,只好把那个镯子给了他。”
南宫崛不再理她,只快步朝前走去,很快将她落下了好几步的距离。
辛夷小跑着跟在他身后,最后来到了一处看似荒废了的宫殿处。
宫门口的牌匾上赫然写着三个褪了漆的字:
霞光殿。
她伫立在门口对着他往里走的背影问道:
“这是什么地方?”
南宫崛头也不回地答道:
“你若不想进就在外面等。”
辛夷却跟着走了进去,便见他一动不动地站在庭院里出神。
她朝他目光所到之处望去,竟惊喜地发现一棵开满了花的望春树。
树很高很大,比她院子里的那一棵大多了。
花枝簇簇,朵朵灿烂,朵朵美丽。
想不到这座荒凉幽僻的宫殿里还有这么大一棵望春树啊!
辛夷显得很兴奋,由衷赞叹道:
“好美的望春花啊!”
她抬起脸看向他:
“我的院子里也有望春花,我阿娘可喜欢望春花了,所以给我取名辛夷。辛夷就是望春的别称。”
听着她自顾自的叙述,南宫崛只淡淡暼了她一眼,然后撇下她独自走入内殿。
这里是姚淑妃以前的居所。
从前屋里的摆设早已空了,而今蛛网灰尘满布,往日的雅致已全然不见了踪影,只剩下满屋子的凄凉与对往日时光的一声叹息。
在南宫崛的记忆里,他的母妃品位高雅,为人低调,从来不屑与后宫的妃嫔们争宠。
可她越是不争,先帝越是要将那份炙热的感情倾注于她。
或许是因为太过在乎,所以当听到她与旧日恋人“私通”时,才伤透了心。
一朝之间,就将他们母子打入万劫不复的地狱。
曾经这屋子里,有太多关于父皇与母妃在一起的点滴,里面的很多东西也倾注了父皇的情感与心血。
从前,他小小年纪却已下得一手好棋,很多时候他和父皇坐在这里面对弈。
母妃则坐在自己身后为他指点迷津,输了的时候他也曾向父皇耍赖,父皇便格外开恩地再给他一次机会再来一盘。
棋局可以重来,可人生不能。
倘若可以,他宁愿生在平常百姓家,而不是这充满残酷斗争的皇家里。
他记得母妃出事时,他正在校场与师父练习骑射。
得知消息后,他发了疯似的往霞光殿跑。
母妃原本一脸平静地被几个寺人拥挟着往外走,当看见气喘吁吁的他出现在面前时,她的情绪突然激动起来,眼泪瞬间夺眶而出。
“三郎、三郎……”她一声声地喊着。
“母妃。”
他哭着奔过去与母亲紧紧相拥。
可那些刻薄无情的寺人根本不给他们母子相聚的机会,强行将他们母子拉了开来。
母妃不愿意走,她丧失了原来的风度,拼了命挣扎,还动口将一个寺人的手咬出了血。
那寺人气急之下,对着已经失势的母妃脸上一掌掴下去,另外几个则动作粗鲁地将她从地上拎了起来。
见自己的母妃竟遭几个低贱的寺人欺凌,他一怒之下,拉弓搭箭,刹那间,几名寺人均被一箭穿了喉,死相可怖。
母妃抱着他泪水滚滚而下,眼里尽是不舍,她轻抚他的脸颤声说道:
“三郎,答应母妃,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他泪如雨下地用力点着头,生怕母妃感受不到他对她的承诺。
当他的父皇拖着病体闻讯而来,看见地上几个寺人的尸体,不由大怒,当即让人将母妃强行拖走了。
并对瘫坐于地无助哭喊的他冷冷说道:
“既然……你这么喜欢用……武力解决问题,那便……成全你。”
他对身边的内官吩咐:
“即刻下旨,雍王南宫崛……发配凉州戍边,自此……无诏不得回京。”
他看起来明明那么孱弱,可说出来的话却那样冰冷无情。
对于父皇这道残酷的旨令,十二岁的少年像是没听到,只麻木地坐在地上一动不动。
就在他前往凉州的前一日,母妃便在冷宫里被赐了毒酒悲惨死去。
当他抱着母妃冰冷的尸体痛哭时,人,也在一瞬间长大。
南宫崛眼眶不自觉地濡湿,轻吸了吸鼻子,收起思绪,转身的刹那,便看到辛夷正安静地站在帘门处望着他。
见他回过身来,随朝他微微一笑,并关问道:
“夫君,你没事吧?”
“无事。”他一改刚才的黯然神伤,冷漠地越过她出了寝殿。
今日再次来到这里,其实是来道别的。
不日他就要动身回凉州,以后不知什么时候有机会,或许再也没机会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