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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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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准备早饭,食堂的员工们上班时间特别早。
天还没有亮就必须起床到岗,处理食材。
大家忙得热火朝天,幸运惊悚地观察一圈,没有在身边发现蔬菜同伴们……
今天早餐只有一种菜吗?
她看到附近的擀面杖,突然感觉不对劲……
居然不一定变成蔬菜吗!?
幸运麻了,呆滞地等着方禾洗完手走过来,在她的身上撒了一把面粉。
果然,她这次是一块面团儿……
仰视方禾时,那张淡然的脸显得很凶,眉毛浓密,眉心微微蹙起,像是对面团有什么深仇大恨。
幸运表示她确实被吓到了……
方禾手法娴熟地开始揉面,胳膊上肌肉把袖子撑得鼓囊囊,手背上青筋暴起,揉上面团的力道比想象中还要猛。
“任人捏扁搓圆”。
一生要强的幸总以为这辈子不会被这般形容,没想到被现实打败,自己就想出这个词来形容自己。
当一团面的感觉很难形容,被方禾那双骨节突出的大手揉搓的时候,身上虽然不疼,但莫名有一种屈辱感。
视角被迫变来变去,全身上下不受控制地改变形状。
她在天旋地转中,瞥到了锋利的刀尖、冒着幽幽蓝光的灶台火焰,还有炸着油条的滚滚油锅……
这个配置,与其说是厨房,不如说是地狱。
幸运苦中作乐,想起了这个段子。
方禾干活尽职尽责,不怕苦不怕累,为了让食物散发出最让味蕾满意的口感,揉面都比其他人次数多。
好不容易挨到他揉完,幸运迎来了更加难熬的事情——
擀面。
擀面杖对于人类来说憨厚可爱,对于面来说,是一种酷刑工具。
它“残忍”地把幸运每一根反骨压平,她再生不出脾气,麻木地看着金箍棒一样的放大版擀面杖从眼前轧来轧去。
俗话说的好,有了对比,就有了伤害。
幸运现在无比怀念当蔬菜的日子。
安安稳稳洗个澡,躺在菜板上睡个觉,一辈子过去了。
不像面团,一生要经历足够多的花样折磨,才能结束这场噩梦……
不知道过了多久,对于幸运来说分秒难熬的擀面时间,终于让方禾满意,把她留在案板上,转身去取了什么东西。
幸运好奇去瞅自己的难兄难弟,发现是几根小葱。
方禾三下五除二剥好葱,放在水龙头下,轻柔地洗净,嘴里还念叨着:
“蔬菜也,也有生命,要,要轻点……”
对于幸运的奇怪要求,他做到了,又没有完全做到。
幸运欲哭无泪,内心暴风吐槽:
笨蛋!其他东西也有可能有生命啊!揉面擀面时候咋就想不起来嘱咐呢……
小葱被他温柔地洗完,又不温柔地剁成末,幸运瞬间就不羡慕了。
方禾把葱花撒进腌制中的肉馅中,热油浇上去,迸发出一股浓烈的香气。
幸运终于反应过来,自己是被当成面皮备用的,那些肉馅应该要塞进自己肚子里包起来……
她来不及验证自己的猜想,方禾用刀朝她割下的时候,闹铃响了。
“叮铃铃——”
幸运心有余悸清醒了一会儿,关掉闹钟,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
6:50
啊,食堂员工真辛苦……
不对,她真的是做饭的时间变成面团的!
也就是说,刚才可能不仅仅是梦,她作为面看到的一切,都是食堂后厨中正在发生的真实场景!
“这都什么事啊……”
幸运本是一个唯物主义的……
她精神不济坐在驾驶座上,对着镜子补了点口红,自言自语:
“别慌,尘埃没有落定,一切都只是你的猜想罢了。”
她到达公司后,直奔食堂,踩着第一波早饭点站在食堂门口,偶遇张姨:
“张姨,早。”
“哎,早啊!”
幸运紧张地咽了咽口水,微微挑眉:“让我猜猜,今天的早餐……是肉馅水饺?”
“哈哈哈真可惜,猜错了!”
幸运说不上来心里是失望还是庆幸,悬在嗓子眼里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张姨咧着嘴大笑几声:“就差一点,早饭是鲜肉馄饨!”
“!”
沉下去的心差点又跳了出来……
幸运倒吸一口凉气,惊觉鲜肉馄饨更加符合方禾那些做饭步骤,声音有些虚弱:
“真是的,张姨说话怎么大喘气,啊哈哈……”
张姨没听出来她在尬笑,夸了一会儿她今天的穿搭很好看,便回去忙着擦桌子。
这个时间离上班打卡时间还早,大部分员工会踩着打卡点到,所以食堂没有热闹起来,零星几个人喝着热乎乎的馄饨汤,一脸满足。
幸运傻站在食堂门口,像一尊雕塑。
她没有食欲,更没有灵魂,怎么也想不通如何招惹上这种不科学的事情……
“给。”
方禾远远就看见她的身影,舀来一碗馄饨,执着地端在两人之间。
幸运看着碗里胖乎乎的馄饨,盯着薄到能透出肉馅的面皮,突然释然。
反正不会对正常生活有什么影响,就当食堂每日游好了……
“谢谢。”
她伸出手去接碗,方禾退后一些,没有递给她:“烫,我,我帮你端。”
一碗令人满足的美味小馄饨足以唤醒一个人的一天,幸运嚼着馄饨,不得不承认:
反复揉出来的面就是口感好……
她在要不要让方禾以后对面团也温柔点之间犹豫很久,最终折服于早饭的味道,从逐渐拥挤起来的食堂中离开。
这天上午,合作项目的公司会派负责人与她对接工作。
幸运挂着职业微笑迎接对方,发现那人是前男友……
啊这……
“幸总,好久不见。”
戴着金丝眼镜的男人斯斯文文,眼神中带着惊艳与怀念,摆出握手的动作。
幸运的职业素养让她的笑容没有塌下去,只是变淡了一些。
她用手指浅浅应付对方握手的邀请,语气疏离:
“潘河,看来你升职了,恭喜。”
潘河眼中暗淡,收回手:“谢谢……先谈工作吧。”
不然你还想谈什么!?
幸运给他个面子,没有把这句话说出口,一上午纯粹把他当成同事,保持正常社交距离。
潘河倒也规矩,凑近几次发现她都不留痕迹地躲开,只好作罢。
两个人保持着一种微妙的默契,谈合同、商量事务、对接工作的效率都让双方满意。
幸运原本计划处理一天的工作,一个上午就全部完成。
她心下满意,拿出手机准备给一家常去的高级西餐厅打电话预约,被潘河阻止:
“以前约会总是去那类餐厅,今天换了换,怎么样?”
幸运气笑了:“什么意思,当约会来的?”
“没有,想跟你叙叙旧,也想……看看你现在的工作环境怎么样。”
“我现在很好,倒是你,说话什么时候变得拐弯抹角?”
潘河沉默片刻,眼神坚定:“去你公司的食堂吃吧。”
“……”
幸运发现自己最近与食堂的缘分妙不可言,三餐在食堂、梦里在食堂,连高管前男友都想去探究探究。
她对于这个要求有些无语,却满足他的要求,两个人嵌在员工之间,隐约能听到周围的议论纷纷:
“哎?那位就是对方公司的负责人吗?”
“嘶……我怎么看着有些眼熟呢?”
“我想起来了!幸总以前与他走在一起吧!”
“对,前几年幸总刚转到咱们公司的时候,经常和那个男人见面,但是后来没怎么见过。”
“所以这次合作是个重新交流感情的好机会喽!”
“嘘,总裁的瓜也敢吃?”
潘河置若罔闻,把食堂餐盘中的菜吃出了牛排的感觉:“你后来过得怎么样?”
幸运斜睨他一眼:“工作为重心。”
“所以……没有男朋友吗?”
幸运撇了撇嘴角,放下筷子,正色看着他:“咱们现在只是工作合作方,私事不方便透露,希望你能理解。”
“……好的。”
幸运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人,潘河了解她性格,收起心思,一心吃饭。
“你们食堂的饭挺好吃的。”
“是吧!我也这么觉得!”
方禾在打饭窗口愣愣看着二人交谈的背影,饭勺舀着菜,就是倒不下去。
看着那勺菜快要流口水的员工催促道:“兄弟,手千万别抖哈……快倒下去!”
方禾瘪瘪嘴,撂下饭勺,转身就走,麻烦另一个食堂员工帮他替一会儿,赶到窗口外面,却发现那两个人已经离开食堂……
幸运把潘河送到公司门口,目送他开车离开,回办公室处理工作。
虽然与对方负责人算是谈拢了,但她手下几百个员工等着这笔奖金,她必须认真负责把每一个细节都核对好。
幸运想要逃避那种噩梦,用工作填满午觉时间,但是眼皮很快困得支不起来。
半下午的时候,她实在撑不住,决定小憩半个小时,定了五个闹钟以防万一。
果然,睡梦中的场景又是熟悉的后厨……
她这次既不是蔬菜,也不是主食,而是和一群兄弟混在一起,变成了一瓣蒜。
方禾精神不大好的样子,把粉丝泡在水里,看上去比逐渐舒展柔软的粉丝还要蔫。
他用手掌把浮在水面上的一部分粉丝压下去,拿起洗干净的娃娃菜,练习说话:
“温柔对,对待蔬菜……”
他说着,像是想起了什么,更加失落了。
像是被主人抛弃的大型犬,脸上表情没有怎么变,却表现出可怜兮兮的孤独感……
幸运不禁去猜测他是不是身体不舒服,甚至开始琢磨着给他放几天假休息休息。
方禾盯着娃娃菜,眼神专注。
他面色虔诚地掰下一片菜叶子:“她喜,喜欢他。”
接着又扯下一片:“她不喜,喜欢他……”
幸运:……
他神叨啥呢?
方禾磕磕绊绊地重复着这两句话,无辜的娃娃菜一点点变秃,直到剩下最中间的嫩菜心。
方禾十分严谨,把紧紧包在一起的菜心也一片片扒下来:
“喜欢,不喜欢,喜……”
最后一片孤零零的娃娃菜,代表的是“她喜欢他”。
他显然难以接受这个结果,粗长的手指捏着脆弱的菜叶子,微微颤抖。
方禾眼珠子转了转,把那片娃娃菜从中间撕成两半,本就渺小的最中间一片,变成了塞牙缝都困难的迷你菜。
“喜欢,不喜欢。”
他把自己哄高兴了,尾音微微上扬,认定“她不喜欢他”是事实。
幸运觉得这人每一个举动都在自己的笑点上,笑了半天也没听出来“喜欢不喜欢”指的是什么。
这波操作又名我命由我不由天,牺牲一片娃娃菜,成就一份满意的答卷。
她胡乱想着,方禾已经处理完菜,走到这边看向蒜……
完了,这次会是怎样悲惨的结局呢?
方禾的五指朝蒜瓣们抓来的姿势,特别像抓娃娃机里的爪子,只不过比那些松垮垮的爪子力度强很多倍。
幸运作为无法逃避的“娃娃”,等待着爪子抓向她的时刻。
在此之前,她认真看着方禾剥蒜。
他手指粗,对待这类精细活却很有心得,几下就能把一瓣蒜剥得干干净净。
没几分钟,就轮到了幸运上场……
被带着茧子的手指抓住,身上痒痒的。
但比痒更加难熬的,是接下来的剥皮。
粗糙有力的手指从头到尾把蒜一点点剥精光的过程,就像是被脱下衣物。
幸运一遍遍在心里默念:我只是一瓣蒜,我只是一瓣蒜……
然而,她的羞耻心爆棚,全身都变得凉飕飕。
“嗯?”
方禾眉毛微动,疑惑地上挑:
“这,这瓣蒜,怎么变,变红了?”
“!?”
幸运绝对不允许自己成为被剥光的蒜这件事败露,默念佛经冷静下来,强行压下内心的羞涩。
在方禾的注视下,奇怪的蒜又变回白白嫩嫩的状态,刚才变红的样子似乎只是一个错觉。
他好奇地用手指搓了搓蒜的表面,光滑的触感与别的蒜没什么差别。
“原来是,是错觉……”
方禾把蒜扔进剥好的蒜瓣群中,专心继续工作,没有注意到混入蒜群的那瓣蒜,又悄悄地变红了一些……
幸运已经从这几样食材的配置猜出晚餐的菜品:
蒜蓉粉丝娃娃菜。
也就是说,可怜的蒜们,会被剁成末。
她内心毫无波动,甚至看到方禾拿起菜刀的时候,内心有一种解脱的庆幸——
裸奔的日子到此结束了!
“叮铃铃——”
五个闹铃一个接一个响起,幸运艰难睁开眼睛,把闹钟挨个关掉。
皮肤上仿佛还残留着方禾手指的触感,她难受得去简单冲了个澡,让温水洗去尴尬的磨砂感。
下午浪费了一些时间,办公桌上的文件又一次堆积如山。
她顾不上吹头发,被秘书一个电话催得去处理一份紧急文件。
湿漉漉的头发披在肩上,把舒展的衣料打湿一块,接近傍晚的时候,头发半干,幸运终于腾出时间吹干头发,换了一身备用的套装。
公司员工们最近每天被憋在公司里,都想在枯燥中找点乐子。
他们眼尖,心又细。
幸总见了合作公司负责人后,换了一身衣服这件事,如星火燎原,很快在暗处传遍公司……
当然也包括食堂。
所以幸运吃完自己那份蒜蓉粉丝娃娃菜之后,正感叹着蒜末真香,就发现方禾黑着一张脸,杵在她身后,怨气冲天:
“你,你下午不在公司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