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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Lucky ...

  •   念大学的时候,赵西子可以几乎放弃所有社交,整日整夜泡图书馆 ,工作之后可以连着几个礼拜不回家,熬大夜做项目。

      她靠要强撑起骄傲,在人前总是高昂着头的骄傲孔雀,对一切似乎都得心应手,轻轻松松,绝不肯露出一丝一毫认输的姿态。

      “没事啦,宝贝,那个男的也没什么好嘛!”大卫安慰人的话很生涩。

      赵西子想自己现在的脸色一定很难看,不然不至于迟钝如大卫也这么小心翼翼,她强打起一个笑:“没事啦,喜欢你,怎么不喜欢你,大家都喜欢你。”

      听她说这话,大卫才真的开始慌了,当赵西子开始不再计较的时候就意味着你们俩的关系触到红线了,她对不熟悉的人一向完全包容。

      “宝贝,对不起,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Excusez-moi,bebe……”大卫着急得蹦出母语来。

      赵西子被他慌慌张张的阵仗逗得笑起来:“真的没关系啦,他确实不喜欢我。我不会因为这种事儿和你生气的,别担心!”

      她一表现出这幅通情达理的样子,大卫就更难受了,他倒宁愿赵西子生龙活虎一点,只是爱情这种事情实在难说,最后也只能拍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慰。

      赵西子讨厌被同情,虽然她从小就是个同情心泛滥的人。

      在路上见到行乞的人,无论真假都要给钱。明明自己的那点钱也是手指缝里扣剩下的,一遇上这种情况还是不由自主地头脑发热。

      易辙专门找过好些打着“行乞”之名的诈骗团伙新闻给她看,她看是看,下回还是一样给钱。赵西子的理论是,反正也没有多少钱,要是遇上真的需要的人却没有伸手才会后悔。何况有些人失去尊严才换得这些被蒙骗的善意,也算是可怜。

      她把自尊心看得比任何东西都重要,念书的时候每年都有贫困生资助认定,他们家的条件算不得太苦,但也能卡上认定的边。郑女士明里暗里示意过好几遭,赵西子都装聋作哑,实在逼得急了,就放下一句“实在不行我去打工行吧!”

      这原是不需要怎么感到羞愧的事情,往常这种资助也一般被不太需要的同学拿走,可她就是为这种事感到分外羞耻。

      后来随着一点点长大,赵西子慢慢明白了这种耻感,这是“贫穷之耻”。

      贫穷本身就是一种耻辱,而将贫穷暴露在人前是一种更大的耻辱,因为这一笔钱,所有人仿佛都具有了同情你的权力,哪怕你并不需要。

      而大部分真正敢于填写那些表格的人正是因为他们的不贫穷。

      念高中的时候,赵西子有个同桌每年都在申请贫困补助的资格,可她用最新的电子设备,每天读言情小说,她坐在自己身旁填表的时候,赵西子会被一种愧怍压倒。

      为了自己一点点可怜可笑的尊严,爸爸妈妈要付出比这高得多的代价。每年开学季,老赵要挨个打电话问工头结钱,实在没办法的时候,郑女士就要小心翼翼地问娘家人借钱。

      虽然没人会看不起他们,可也没人真正看得上他们。

      尊严对于过去的赵西子来说是稀缺品,因而显得格外珍贵,这种遗留在她血液里的好强驱使她绝不向任何人低头。

      *

      易辙刚踏进办公室的门就看见一个不速之客大张旗鼓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晃晃悠悠地玩手机。

      “宋霁然,你真把自己当大爷了?”易辙撇撇嘴,拉上办公室的门,端起他面前的咖啡杯就喝了一口。

      宋霁然一双眼珠子都要瞪出来,指了指杯子,又指了指自己:“这,我喝过的。”

      话音刚落就看见易辙直冲卫生间,宋霁然忙追着解释:“哥,开玩笑呢哥!我知道你那矫情毛病,哪敢啊我!”

      这边易辙还漱着口,含含糊糊地说:“谁知道你什么毛病!”

      宋霁然鬼鬼祟祟走到易辙身后,在他背上拍了一下:“哎,哥,真和妹妹好上了?”

      “什么妹妹?你还真把自己当贾宝玉了?”易辙一边擦手,一边往外走。

      “就是上回火锅店那个。”宋霁然亦步亦趋地跟着他。

      易辙坐回自己的座位上,从桌上那一摞报表里随手抽了一张出来,斜眼看他:“你从哪儿来的消息?”

      “公司里的妹妹们在群里说的,你看,还有照片呢!”宋霁然跨过桌子把手机递给他看,照片里他和赵西子靠得很近,她侧着身子好像在和自己说什么。

      “照片发我!”

      干脆、利落、毫不拖泥带水的一句话。

      “痴汉!”宋霁然小声吐槽,手上动作没停地转发给他。

      “大家都说你是铁树开花了,笑得一脸荡漾。”宋霁然在老板椅上打着圈儿转,发现易辙半晌没动静,偏头一看发现他还在研究那张照片。

      宋霁然无语:“别看了大哥,再看也看不出花来!”

      “行了,你可以滚了,我要工作了。”

      “用完就扔,也只有我才这么任劳任怨地听你驱使。”

      宋霁然刚要迈步,易辙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等等!”

      他回过头,白眼简直翻到天上去:“又怎么了,大哥?”

      “Lucky借我养两天。”

      果决的、不容商量的、理所当然的。

      “不是,你找我女儿干吗?”宋霁然双手抱在胸前打了个×:“达咩!”

      “就借两天,我有用。”易辙的语气这才带了点商量。

      宋霁然满脸狐疑:“你这个龟毛精不是害怕狗毛弄脏你家地毯,连你的门都不让我女儿进吗?怎么回事儿,天上下红雨啦?”

      “家里米芾那副字你拿走!”

      多么霸道又多么动听的一句话啊,易辙此时此刻在宋霁然心里仿佛蒙上了霸总光环,浑身散发着让人不禁想要臣服的纸醉金迷气息。

      “好的,谢谢老板!晚上下班我给你送来。”正愁家里老爷子做寿送什么的宋霁然毫不迟疑地同意了这场交易。

      在赵西子家楼下转到第八圈的时候,一人一狗终于等到了赵西子。

      此时的Lucky已经累得狂吐舌头,易辙却笑得灿若晨星:“哎,好巧!”

      Lucky:哎,好土!

      赵西子还没来得及对这个人怎么又出现在自家楼下感到疑惑,全部注意力就已经被瘫倒在地上的白色面团吸引:“啊,漂亮宝贝!”

      易辙:僚机计划成功!

      她忙着和狗玩,根本没空管旁边站着的男人,易辙碎碎叨叨开始说:“这不是宋霁然这两天出差了,他的狗没人带就送到我这儿来了,晚上说要遛狗,不知怎么的,就遛到这儿来了。”

      晚风吹起他的刘海,他们在一个街灯照不到的地方,只有影影绰绰的月光闪烁。易辙一本正经地编着胡话,在赵西子看不到的地方,右边嘴角勾起,露出一个带着点邪气的笑。

      赵西子是下楼扔垃圾的,衣服穿得轻便,只有一条睡裙,头发被风吹得乱乱的,她动作利落地用手上的发圈扎了个马尾,露出伶仃的背,细细的脖子,好似在风里打着颤。

      易辙脱下灰色的运动外套,披在她身上。

      肩上突然落了一片温热,赵西子回头看他,眼神闪烁,像是一片落了石子的平湖。

      她还没来得及说话,易辙已经悠悠地说开了:“幸好遇到你,要不还不知道怎么办呢!Lucky躺在这儿不肯动了,我也没养过狗。”

      说着,易辙也贴着她半蹲下身子,轻轻揉着Lucky的头。

      赵西子正陷入Lucky的温柔陷阱中,触手却摸到一个比小狗毛发更加奇特的东西,偏头一看,发现是一只手,易辙的手。

      两只手交叠在一起,下面的那只大些,骨节分明,上面的那只更加柔软,说不出的旖旎暧昧。

      她猛地抽回手,动作太大,吓得手下的Lucky直起身。易辙笑笑地看着她,似乎没发现什么不妥,显得赵西子愈发大惊小怪。

      赵西子重新把手搭在Lucky身上,温温柔柔地捋它的毛,小狗高兴地摇摇尾巴,又躺下了。

      “是不是饿了啊?我也没养过,不然还是打个电话问问宋霁然吧。”女声很轻,像是风吹湖面泛起的涟漪。

      “不用不用,渴了,就是渴了,宋霁然交代过我,我们去你家里给它喂点水应该就行了。”易辙一拍脑袋,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

      已被可爱小狗攻陷的赵西子大脑下线,也没想起来问易辙为什么不肯在旁边小店给Lucky买一瓶,高高兴兴地走在前面替后面的一人一狗开路。

      屋子有点儿乱,不过这在易辙看来也是进步,总算有点儿人气了。

      自从上次易辙来过之后,赵西子发现自己家里确实是太简单了,要是郑女士和老赵突然想来,一点东西都没有也不像话,于是紧急在宜家定制了数件家具。

      墙上挂了一幅人物速写,大概是一个老先生带着一个孩子,老先生打着盹儿,孩子坐在他怀里,安安静静地读《玛蒂尔达》,是赵西子的手笔。

      底下的落款是十月十日,易辙在脑中简单计算了一下,差不多是他们第一次在地铁里见面的几天之后。

      餐桌新铺了桌布,米黄色的,很温暖。

      一只细口的花瓶里养了几株郁金香,红黄杂糅在一起,倒也和谐。

      她匆匆忙忙地去厨房摸出碗来给Lucky倒水,带出噼里啪啦的响。客厅的灯光也是暖色调,照得整个屋子分外温柔。与窗外的黑一对比,倒显得真正像是一个家。

      作为特邀演员的小狗也很配合,一口接一口地小口啜饮着,这才没让易辙的谎言穿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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