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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9 赏心如兰 ...

  •   这天,由翠萝侍候着用了早膳,估摸着街市已开,那几个丫头小厮的都各行其是之时,轻红悄悄的取道花间小路,快到假山处,忽然看见巘独自一人坐在道旁的花凳上。两人都有些怔忡,轻红眼尖的发现巘的脸色不好。
      “怎么了?”轻红走到他近旁,确定他一定是遇上什么事了。可巘那家伙咬着牙没开口。
      轻红再上前一步,伸手搭上他的腕脉,脉象的混乱令轻红吃了一惊。手腕也冰凉得很,急忙把他的手握在手中:“我扶你回屋。”试着拽他,无奈巘身高体长,体质健硕,她扶不动。
      正手忙脚乱间,只听巘轻轻舒了一口气,低声道:“我自己来吧。”说着就起了身。虽然依旧的颀长玉立,但虚浮的脚步令他有些踉跄,轻红赶快跟上去,把肩膀偎进他的肩下,伸手揽住他的腰,撑着他慢慢的往回走。
      好在翠萝棠儿他们都不在屋中,轻红扶了巘进内室,让他躺在自己床上,并替他盖上锦被。转身出去迅速的倒了一杯热茶进来。
      “喝点热茶。”刚才撑着他过来,连轻红都似乎被那隐隐的寒气冻住,更何况他?轻手轻脚靠过去,以身做枕,让他靠在身上慢慢的喝了几口。
      看着他刚闭上眼睛,外面就响起了脚步声。只听鸾儿在外面道:“姑娘,您在里面吗?”
      巘睁开眼睛,摇头示意。轻红会意,扬声道:“我躺会,有事晚上再说吧。”就听鸾儿应了一声,轻红赶快又说:“烧盆炭火进来,我要自己沏茶。”
      一会鸾儿在外面敲门,轻红脱了外衫,装作从床上起身的样子出去,端了那烧得正好的炭火进来。看看床边,选了个合适的地儿把火支上,又去给巘掖被子,顺手探探他的额,依旧冰凉得很。皱着眉想了想,心中已经有些底,但不敢擅自主张,只好等巘醒来。
      快到掌灯时分,巘醒了。轻红正坐在床边翻着书,听见响动,回身就看到巘看着她。
      “饿了么?”轻红赶快扔下书,顺手又探他的额。巘扯唇微笑,点点头。轻红也跟着稍歇了心,道:“那我现在就去‘偷’点吃的进来?”
      “不忙偷吃,你先把棠儿找来。”巘好笑的看着她,不紧不慢的吩咐着。
      轻红出去,很快的棠儿就跟着进来,低垂着头,规规矩矩的立着。轻红推推他,他才看到床上躺着的巘,立时大惊,似要哭出来一般。巘皱眉,沉声道:“你回那边通知我身边的管事,让他看着点,我明早就回去。”
      棠儿这才回过神来,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赶快走了出去。轻红正发呆呢,就听巘轻声一笑:“我饿了。”
      “哦。”轻红回神,“那我出去拿吃的。”随即拿了些点心进来,倒了茶送至床边给他吃。看着他吃,轻红也觉得饿,仔细的观察着那些漂亮美丽的点心,忍不住咽了咽口水。这一举动令巘失笑:“你也吃点。”说着把自己手上的半块桂花糕放在轻红嘴边,轻红很快的咬了一口,吓得巘连连缩手。
      “像小狗。”
      两人相视而笑,愉快的吃光了两盘点心。
      靠着床,轻红取了他的手出来把脉,脉象依然不稳,倒是凉意不似刚才那么凌厉了。
      “你……怎么了吗?”轻红试探着问。哪知巘眸色忽深,反问她:“你不知道么?”
      轻红心中有些忿然,转念却笑道:“虽说不是我做的,但是我却知道你中了毒。”
      巘淡淡的看着她,眼中冷芒愈盛,轻红平静的会看着他。好久之后,他神色舒然,倒回枕上,悠悠道:“你能解么?”
      轻红轻轻一笑:“那得看你信不信我。”
      巘眼中的凌厉一现又立即消失:“难不成,姑娘解这毒得让我赤裸相对不成?”
      轻红也不生气,以他的口气调侃道:“这么不堪的手法哪能行之久远?如你说的话,也真是堕了我沙哈蒲梨的名头了。”
      巘眉目闪动,赞道:“沙哈小姐果然人如传言。”
      轻红作势抱拳垂首:“谬赞谬赞……。”
      “那我这个人以后就交给沙哈小姐了。”巘一脸的戏谑,轻红也不甘示弱,笑道:“为着阁下的家庭着想,这人我是不敢要的了,毒交给我就成。只是,倒很希望巘能在有些时候给在下一个薄面就感激不尽了。”
      巘几不可闻的哼哼了两声,道:“就这样决定吧。把炭火拨旺些。”
      轻红应着起身,然后轻言细语的吩咐着巘之后的配合事项,巘闭着眼睛一声不出。
      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早,轻红正靠着床瞌睡,翠萝在外面敲门,欲待进来侍候轻红起床。轻红睁眼的第一个动作,就是赶快视探巘的情况。一看之下发现,巘的情况比昨天更甚,脸上似有隐隐的寒气升腾。轻红皱眉,探腕试脉,混乱之像比昨日尤甚。想了想,轻红让翠萝先去备洗脸的热水,然后,轻轻摇醒巘。
      巘疲惫的睁眼,抵住侵骨寒意,问:“天亮了?”轻红点点头。就见巘准备起床,连忙按住:“不可。”巘皱眉:“我晌午过来。”“不行。这样出去会惹出乱子。”
      巘看着她一会,忽然一笑:“那你替我去办事?”
      轻红撇嘴,对他的大言甚是不屑:“你舍得?你放心?”
      巘果然笑着摇头:“那劳烦姑娘把棠儿唤来。”
      一会棠儿从后门悄悄进来,跪伏在床边,听令于巘。轻红已经出外间洗漱去了,可不敢听见他们主仆的话。居安思危啊……
      估摸着棠儿已经去了之后,轻红也借口要练练字而把丫头小厮们拒之门外。进来后,给巘梳洗完并吃了点心,就自己着手准备替巘解毒。巘淡淡的看着,轻红只准备了一碟一碗,和一个浸湿的小包,小包在包上之前倒是很往里面放了不少的颜色漂亮的粉末。然后,再另取几个小包,依样的取出另外的一些粉末,放在碗里调匀。然后看着巘笑。
      巘觉得她笑得很狡黠,但却神采绝世,怔怔的问:“好了吗?”
      轻红笑着点头:“你真的信任我?不怕我害了你?”
      巘不动声色,心中的计较在决定让她解毒时就已歇止。世上之事,有的时候需要搏一搏。况且,他信任她,虽然没来由,虽然不曾告诉过她。更何况,自己身边的人,要么不能用,能用的又对这毒束手无策。那下毒之人,岂是容易相与之辈?
      轻红点点头走过来,拿起浸湿的小包,放在巘的鼻端,笑道:“巘可要小心,别让包里的水令你湿了身。”
      巘身子一颤,轻红立即笑开了去。这是巘曾经戏弄她的话,湿身,失声,呵……楼兰人不似汉人般的束缚女子,所以,被女子这样调笑,巘还是头一次,心神不禁微微有些乱。
      轻红边让他嗅着那淡淡香息的小包,一边逗着他玩,可这毒,毕竟太厉害,巘虽强迫自己跟着她的笑声走,但还是被愈来愈深入的寒冻得微微颤栗。快冻得不省人事时,轻红把他抱入怀中,看着胸前细弱的胳膊白皙的小手,巘努力清醒着。不知过了多久,巘都觉得自己快要死去时,轻红放开了他,巘失了那小小的、温暖的怀抱竟然有些莫名的情愫在心中升腾。
      “喝下去。”轻红把碗中的粉末已经兑上了温热的水,送到巘的唇边,看着他慢慢的喝完。
      “好了。”轻红拍手,“这位客官,货已售完,明日请早。”
      巘白着个脸森森的笑,忽然觉得这多年的寒毒也不过如此,却吓得轻红努力旁飘三大步,指着他:“你……你……吓不坏人你死不休啊?”一语未毕,巘已经倒头大睡。
      快到午膳时巘自动醒来,和轻红预计情况差不多。本来轻红多揣了点心进来的,但巘招来棠儿悄声吩咐了一会,等他梳洗完毕,已经有美若天仙、令人垂涎欲滴的六样菜暖暖的躺在盘子里使劲的勾引着他们。自此后,巘按轻红的吩咐隔三、六、九、十八、二十一天的依次过来,等轻红宣布大功告成之日,已经耗去近两个月的时间。
      这天,巘最后一次清毒离开后,着人送了好多的东西来。都是些华丽贵重的东西。轻红看了看让鸾儿收着,并从里面找了几样出来给了身边的这几个人。也算是他们陪伴自己的一点心意。
      正在收拾着那些器物,黎颜忽然来了。看着那些华美的东西,面无表情。只说:“我来接你,今天巘家里人要过来晚膳。”
      那人不是才走的吗?干嘛又要去黎颜家里?想着不由有些怔忡,又不好问问谁。
      “黎府不是还有其他女眷吗?我不去应该也有人待客吧?”
      黎颜看了她一眼,道:“各人有各人的分内事。收拾吧,我等着。”看了翠萝他们几个一眼,那几个赶忙拉着轻红进内室。一番侍弄后,轻红着鹅黄衣料缀浅红边角的深衣,是巘送的;头发自然也是汉人妇髻,只是让翠萝把旭给的精美玉簪给簪了上去。别的倒什么也没用。
      黎颜看了看她,忽然说:“把我送过来的玉镯也戴上。”他说的是与巘送的那只真假难辨的镯子,那天见巘夫人的时候自己也感觉那美妇目光凉凉的瞅了镯子几眼,后来回来后就取了放装卤盒没再戴过,黎颜送的也没戴。轻红自小不喜欢这些个东西。
      想了想,也没问什么,就唤翠萝去取了来戴上。然后,由翠萝环儿二人侍候着同黎颜一起出门。
      依旧乘轿。到了门口,果然也是深深宅院,一路走进去,和第一次进来时的感觉几乎一样,果然是层峦叠嶂的大家府院,和巘那府差不多,只是华丽飞扬之气略逊一些。
      进了内院,黎颜就吩咐翠萝环儿把轻红送回之前成亲时的主屋,向轻红轻轻一礼,道:“姑娘先回去歇着,一会会有人过来唤你们。”言罢自去,只留了玉川和另一个不曾识得的小厮一起候着。轻红一笑,径往前去。
      只坐着刚喝了口茶,院门外就有人脆声道:“夫人,爷说客到,着小的过来引夫人过去会客。”
      轻红只好出去,带着翠萝环儿两人跟着进了近旁的会客厅。落座抬眼,只见黎颜居主位,客位上坐着的依旧是一位美妇人,却不是前次的那位“巘夫人”。现今男子,三妻四妾虽寻常,但是在轻红心里总是微微鄙视。
      看了黎颜一眼,只觉得黎颜给人的感觉不是巘的夫人来,而是巘。不由纳闷,这是谁?在黎颜的微微示意下,轻红赶紧起身问候:“贵客临门,真是蓬荜生辉。”微微一笑,吩咐翠萝:“给夫人上茶。”
      那美妇也幽幽一笑:“听人言,黎爷的正室夫人俏丽无双,果真不假。”
      轻红微笑:“夫人过奖。”心里暗忖,巘中毒之事,哪几人知道?忽听黎颜在旁边轻咳,轻红回神,微有些讪然的收回驻留在巘夫人身上的目光。那巘夫人却已经笑出声。
      “黎夫人天真烂熳之极,真个有趣。”
      轻红难得的脸一红,抬手捋额前的发,却听巘夫人道:“好漂亮的镯子。”轻红闻言,只好慢慢的放下手,回以微笑。巘夫人接着道:“之前听家里姐姐说起过,曾在西市里看到匠人正在打磨的一直翡翠镯子,玉质罕有,就下了定钱,几天后去拿,那里工匠却说失手打碎了,只好按当初约定的以十倍的定钱还了妹妹。钱不钱的倒是没去计较,可看上的东西就这么没了,家里姐姐可心心念念的挂牵了很久。”
      轻红依旧微笑,悄眼看黎颜神色也是有些稍稍有变。忍住心里的“咯噔”一响,道:“这镯子是前几天家里的爷给的,如果夫人还看得上眼,不如带回去将就着把玩把玩。”
      话毕,巘夫人笑道:“黎夫人倒是得体大方,这镯子,可价值不菲。”看着黎颜又道:“不过你们家里的爷自己店铺里的东西,哪样好的物件不都先得过了你们的眼,你们自是不上心的,就是眼馋坏了我们这些行外人家。”
      只听黎颜笑道:“就怕夫人不肖往顾我们这样的店铺,不然以后得了新鲜的玩意一定派人请了夫人来坐坐。”
      “哟,哪敢轻易出门,家里的爷严苛着呢,生怕有什么闪失。只今天得了夫人这镯子,家里的妹妹怕也算是了了心念了。”
      就这样坐着喝茶说话了一会,巘夫人忽然像想起什么事一样,起身告辞。黎颜轻红并肩送至府门口,看着她上了轿,着翠萝把装好的镯子给了轿旁的随侍丫头,目送他们离去。
      等他们消失在巷子里,轻红向黎颜告辞。后者一脸古怪:“以后不过去了。那里毕竟是巘的府宅。”轻红顿悟,只是心里也一阵茫然。这究竟该何去何从?
      “那鸾儿他们知道么?”
      “知道。刚才是巘着人来唤了夫人回去的,不然还不知道得有多大会。”
      原来是这样,轻红想着,只好跟着黎颜往回走。
      “那……镯子……是不是巘夫人预定过的?”
      “嗯。”
      怪不得不让戴,还专门弄了个一模一样的来换下。好像有点凶险。
      “巘究竟是什么人?”
      黎颜住了脚,看了看她,沉默了一会道:“他不是一般人。”
      轻红也沉默了,其实她没指望他会告诉自己什么。这撒耶家的小姐,以公主身份嫁给黎颜,这黎颜也不一般吧?这事倒是绝对的和预料中的可能相差不大。轻红不由一阵黯然。来这里了这么久,识的人不多,但历事不少,轻红也是一个聪明人,早已暗里揣测掂量过多次。
      “我送了那镯子,令你破费了。”
      “没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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