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月》流风遗泽

42、抉择

　　重翼眉角轻挑：“莲宫主，此话当真？”
　　重莲似是随意地靠在身后的树枝上，略有疲惫地微微闭起眼睛：“该是我问你才对。让你一百招，适儿还给我。”
　　重翼颔首：“说到做到。”
　　林宇凰惊呼：“重莲！你和他打，把适儿抢回来！”
　　重翼笑了：“呵…你可是嫌我动作不够快？”说话间，两指已掐入重适皮肤。
　　重莲道：“凰儿，你退后。”
　　林宇凰再待出声，重翼已经挥手，他便轻飘飘跌落数十丈开外。
　　重翼缓缓抬起指尖，银针的光芒让人不由心寒。
　　他看着重莲，温柔地笑了：“不许攻，不许守。”
　　重莲仿佛没听到一般，仍是静静靠在树上，周围万籁俱寂。
　　尖利的锐器划破空气，呼啸而来，迅速隐没在重莲衣衫里。
　　重莲轻颤，并不说话。
　　又是三根银针。
　　林宇凰跌坐在地上动弹不得。他狠狠抠着坚硬的地面，刚刚愈合的指甲迅速开裂，画出一道道殷红的血迹。
　　不知道过了多久，凄厉的风声依然不绝于耳。他难以想象重翼究竟发了多少根针，他更不敢想…那些针，是怎样密密麻麻刺破重莲的皮肤。
　　林宇凰终于按捺不住，低吼着冲上前去，重翼看也不看他一眼，再次挥手。
　　他重重摔落。
　　他不甘心，眼角流出滚烫的眼泪。他无声哭泣着扑向重莲，他宁愿自己千疮百孔，也不想再看重莲受一点伤。
　　这次是重莲。
　　冰冷的手轻轻握住林宇凰的手，温柔将他推开。重莲睁开眼睛，给了林宇凰一个安慰的笑容。
　　他一开口，血就顺着唇角汨汨流下来，衬着苍白的脸色，妖艳得让林宇凰撕心裂肺。
　　他的口型在说，凰儿，别担心。
　　林宇凰颓然倒在地上，死死咬住嘴唇。
　　有一丝腥甜溢出。
　　他什么也说不出，喉咙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掐住，沉闷到窒息的压抑。
　　似是千万年过去的漫长。
　　再一次飞来银针时，重莲偏头闪过，用中指和食指捏住。
　　然后他回头：“一百招了。到我了。”
　　重翼拔剑，另一只手抱着重适：“请赐教。”
　　重莲冷哼一声，自腰间抽出佩剑。
　　无人出手。
　　轻微的“噗”的一声，林宇凰还没反应过来，便是轻铁器掉落的声音。
　　重莲站得笔直，脚下银针散开一地。
　　血从衣服的每个角落渗透出来，白衣变成了浅红。
　　重翼一笑：“宫主好耐力。”
　　重莲不看他：“适儿给我。”
　　重翼不语，出剑。
　　重莲咬着下嘴唇抬手挡剑，暗夜里剑尖擦出绚烂的火花，叮叮作响。
　　两人的剑舞得似水幕一般密不透风。林宇凰握紧凰羽刀想上前，却屡次被凌厉的剑风逼退。
　　重莲的剑法快而狠，一步一步，直取重翼性命。重翼却不心急，只侧身将重适挡在身后，以守为攻挑开重莲的攻势。
　　重莲的动作慢下来。
　　林宇凰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不顾一切冲上去。
　　重翼的剑比他快了一步，重重砍进重莲左肩。重莲闷哼一声，重翼冷笑，拔剑刺向林宇凰。
　　重莲伸手死死抓住重翼剑锋：“你不许伤他。”
　　林宇凰抬眼看重莲，他已然全身是血。
　　肩膀上深深的刀痕，右手还紧紧握住重翼手里的剑。身上无数细小的伤口裂开，一袭白衫先是变成浅红，然后是鬼魅的深红。
　　重翼不动，重莲在林宇凰焦灼的目光里，慢慢弯下脊梁。
　　他快要坚持不住了。
　　千百根银针扎入身体，调动内息将其逼出时，便是气血逆流。他之前所做的一切，都不过是在强撑着透支自己的体力罢了。
　　重翼的剑依然指着林宇凰，人已倏忽绕到重莲身后，扣住他颈间的莲花图腾：“莲宫主的致命死穴…应该就在这里吧？”
　　林宇凰脸色苍白，手脚冰凉。
　　然后重翼抬头，看着面前痛苦不堪的林宇凰：“我给你两个选择。”
　　林宇凰咬着牙：“你说。”
　　“重莲和重适，今日必须死一个。”
　　林宇凰沉默良久，，眼角渗出滚烫的眼泪。
　　他直挺挺的跪下来：“重翼，我求你。你到底要什么，重火宫倾尽一切，全部给你。”
　　重翼清亮的笑声响起来，面纱后的脸看不真切：“重火宫的二宫主，居然也有求我的一天。我什么也不要，我只是很想玩一场游戏。”
　　“你赢了。”林宇凰低着头，想起在苏州时，雪芝说过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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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凰儿会不会有一天，为了大爹爹放弃我的性命？”
　　“凰儿，我警告你。你一定要放弃我，大爹爹受的苦太多，别再让他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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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宇凰开口，声音苦涩：“我要重莲，适儿…随你处置。”
　　“林宇凰！你疯了是不是？”
　　重莲的声音，压制不住的怒意。
　　“重翼，杀了我。把适儿给他。”重莲面容平静若水，“凰儿，快走。带着适儿去找雪芝，回重火宫，按我说的做。”
　　重翼忽然靠近重莲，温热的气息扑向重莲侧脸，两人之间只隔一层纱巾：“莲宫主，真是重情重义之人。”
　　重莲厌恶蹙眉，与重翼拉开距离。右手拉着剑刃靠近自己脖颈一分，左手自重翼怀里抱过适儿，轻抛向林宇凰。
　　“若是要我死，就快点动手。”
　　重翼却忽然换了一副柔媚入骨的音调：“就这么死了？千百年才能生出这么一张脸…死了太可惜。”
　　林宇凰红着眼睛：“你还要怎样。”
　　重翼弯起眼角，紫眸清澈，深不见底：“带他走。我喜欢他。”
　　林宇凰失声道：“不可以！”
　　重翼微笑：“林谷主，你的话算什么？为何要听？”
　　林宇凰左手悄悄探入袖口，摸到一个冰凉的瓷瓶。他艰难的单手打开盖子，蘸了一点在食指上。
　　重莲皱着眉：“你杀了我就好，我不想跟你走。”
　　重翼展颜一笑：“由不得你。”
　　趁着这空隙，林宇凰飞身扑上前去。右手狠狠推开重莲，左手食指直点重翼眉心。
　　重翼大惊，一掌拍上林宇凰。林宇凰像断线的风筝摇摇晃晃坠落出去，所幸，飞出的一刹那，他终究还是触到了重翼的额头。
　　林宇凰躺在地上，看着靠在石阶上微微喘气的重莲，又看向重翼：“你不能带他走。”
　　重翼抚着自己眉心：“你做了什么？”
　　林宇凰道：“这是鬼母的毒，噬心散。一个月之内没有解药，全身溃烂而死。”
　　重翼道：“呵，这样便想困住我？我就在这里上了他，你敢不给我解药？”
　　林宇凰面色一变，却又轻笑：“解药…我也没有。”
　　重翼上前，一剑扎入林宇凰胸口。重莲在一边叫道：“凰儿…不要这样。”
　　林宇凰苦笑：“我真的没有。炼制解药，最少要半个月。你今天或是一剑杀了我，然后一个月之后下黄泉陪我，或是放我和他走，一个月之后，解药自然送上。”
　　重翼的眼里漾出危险的光，转而竟消失殆尽：“我放你走，但是我要带走重莲。你放心，一个月之后，我会让你乖乖交出解药的。”
　　林宇凰只觉脑后重重一击，便失去了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