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不尽离欢》若飘零

20、chapter 19

　　新年将至，万象更新。

　　这些时日，每每天未亮时分，赵僖便早早就将我唤醒。依照高长恭所列清单逐一添置新物。
　　因我对地形和街道不太熟悉，所以总是赵僖负责买，我和另外两个小厮负责搬运。早出晚归，终日做着没完没了并且苦不堪言的力气活，好不繁忙！而冬暖她们却是幸运的多。只负责在王府内打扫卫生，挂些灯笼张贴彩画。时或轻笑着看我们这些人满头大汗、龇牙咧嘴的狼狈之色，翘着兰花指，彼此窃窃私语，含羞议论谁最壮，谁最小白脸云云。

　　每到这时，我便在心里咬牙愤恨，是谁说的古代女子地位不如男？！我看这些女子可比男子幸福多了，起码不用像我一样，背上抗着那么大包的白米！

　　有时我刚忙活完，正庆幸可以好好歇息一番，便被小雅请到了郑王妃那儿，修整前些时日被王妃不小心摔坏的古琴。我不好拒绝，只有愁眉浑浑鄂鄂的忙活着，待活毕，刚想离去，却又被高长恭传到了他的书房，拖我替他将书籍分类。

　　“王爷，穆尧不善于整理书籍，还，还望王爷另寻他人罢！”

　　“不可，这年关将至，识字的都已向我告假回乡了，而府中剩下的人中，除却你，大多都是不识字的，你说说我还能找谁？”

　　“……”

　　自古有言，所谓能人多干事！好吧，我想，自己能这么繁忙，恐怕是自己太过能干！这是好事，是证明自己有能力的好事，不可以如此消沉、闷闷不乐！我不分昼夜的安慰自己，就这样一直忙活了到新年的前一日，方消停了下来。

　　这日一早，我正睡的香甜，屋门被人猛然推开，有人大步走了近来，我晕沉沉正欲睁眼看去，下一秒，热腾腾的被褥便被人骤然掀开，冷气直扑而进，我骇然一跳，忙清醒过来，坐起身子怒瞪眼前人，“你，你干什么？”然而当我看清来人之后，不禁哭笑不得，“大小姐，这是男人睡的地方，你懂不懂何为礼仪？何为纲常？”

　　冬暖脸一红，见我只着简单的里衣，忙转身背对着我，急忙道，“对，对不起，我，我一时心急，就忘了，忘了，呵呵！”

　　我气急败坏看她，“好了，这次不和你计较，你且说说，这么早就过来找我做什么？”

　　她立即转身，想想又不对，忙又背过身子道，“你快快起来，今日一早，王爷让我们都去赵管家那里领了赏钱，且今日特准我们休假，可出门买些好东西！夏阴不在，这里就和你一个最是熟悉，所以，所以……”

　　“所以你就找我来陪你？”我接下她的话，郁闷看她。

　　她点头如捣蒜，“就知道哥哥最是心地好，最疼冬暖了！”

　　我无语。半晌又躺了下来，将被褥紧紧裹住身体，只露出一张脸看她，“可是今天，你的哥哥要让你失望了！”

　　冬暖不解，扭过脸看我，见我已裹着被子，便松口气，走到我身边站定，蹙眉问道，“为何呀？”

　　我叹口气，“这几日，我累的浑身绵软无力，好不容易有一天可歇息，你说我还有力气去陪你逛集市吗？”

　　冬暖抿唇，有些委屈，“可我想去嘛！你就陪陪我吧！”

　　“得得！”我立即打断她，“我是打死也不会去的，你去找赵管家陪你，况且府上有那么多的小丫鬟，你找哪个不成？”

　　冬暖气极，闷闷看我，说不出话来，可须臾，竟见她双眸灵光一闪，我下意识不好，她已迅速跳到我的塌上坐了下来，扬言道，“若是哥哥今日不陪我，我，我就赖在这儿了，然后出去放声说，说你欺负我，哼！”

　　“你！”

　　“你什么？谁让哥哥你连这点心愿都不满足我呢？哼，我今日就不走了！”

　　嘿，你这丫头，好生无赖啊！我朝天翻去一个白眼，“冬暖，我很累了！”

　　“不行不行，你一定要陪我的！”她语气又忽然软了下来，“哥哥，冬暖很想去买点东西，可一个女子外出，终是不安全的，你就如此放心我一个人在外？若是被坏人劫持去了，岂不让□□夜担心？到时又免不了被赵管家训斥，你说对不对？”

　　软硬兼施啊，好个聪明的鬼丫头，哪个坏人要把你劫持去了，一定是倒了八辈子之霉了！我郁郁看她，可奈她正双眼含着委屈神色儿炯炯看我，那梨花欲带雨之楚楚模样儿，看得钢铁也要融化。我叹口气，无奈道，“你先出去，等我穿上衣服可不可以？”

　　她立即敛住委屈神色，喜上眉梢，“呵呵，我这就在门外等你！呵呵，哥哥你要快点啊！”

　　望着她蹦蹦跳跳的身影，我不禁失笑出声，摇头轻叹，这丫头……

　　******

　　因逢新春，城中一片繁华之景。泥道上车水马龙，川流不息。

　　冬暖扯着我的衣袖，走的急快，见街道两旁的新鲜玩意儿，无不引她驻足把玩，到底还是个小孩子，好奇心很重。我虽然无她那般激动之色，但来这古代，也从未像今日般闲暇游逛，固而本有的疲惫之色也早散了去，心底里充斥着点点喜悦之情。

　　“哥哥，哥哥，”路过一家首饰摊位前，冬暖忽然停了下来，拉着我拨开人群靠过去，“我的发簪前些时日断了，我得重新买一个！”

　　我颔首，便陪她一起过去。首饰摊上的小物件各个样式奇特，颇为好看。但看质地与色调，却不是上等之物，显然是些普通材料所造。我看了一眼冬暖，“这些东西怕是质量不好！”

　　冬暖嗔我一眼，“我当然知道，但是这里的首饰最便宜，质量好的，我们买不起！”

　　我哑然。冬暖笑着弯下腰，挑了一枚红木雕刻而成的发簪给我看，问道，“这个别我发上好看吗？”

　　那木簪上的花纹雕刻的极为精致，但颜色却过于暗淡，和冬暖的韶华年纪不相匹配，我摇了摇头，从那些摆放的簪子中重新挑出一枚。这枚簪子也是木头雕刻，但却涂了一曾亮黄色的颜料，别在乌黑的发间，煞为醒目而亮丽！

　　“就这个最适合你！”我笑道。

　　“恩，这个比那个好看多了！”她指了指方才的那个红木簪，抬头笑道，“哥哥好眼光！”

　　我抿唇莞尔不语。只从怀中掏了钱，将簪子买了下来，冬暖讶然看我，我笑道，“别和我推辞，算我送妹妹的新年礼物！”

　　她双眸弯成一对好看的月牙儿，将那簪子揣在怀中，欢快着向前跑去。倒向是捧着何般奇事宝贝！

　　走了大半日，已是饿的饥肠辘辘，我抬目望一眼天，对走在前的冬暖说，“我们去弄些吃的可好？在如此走下去，我怕我的肠胃要打架了！”

　　冬暖回头看我，掩唇咯咯直笑，“恩，我也有点饿，前方不远有个小酒馆，味道可好了，我们就去那儿吧！”

　　我哪里有什么意见，便随她快步朝酒馆走去。小二眼尖，见我们靠近，立即上前迎来，操着满口外地音道，“二位客官要打尖儿还是吃饭？”

　　冬暖大步走进去，道，“不打尖儿，把你们这里的招牌菜都给我上来，再来两碗大米饭！”

　　小二答好，忙引我们入座，遂又斟了茶水，方退了下去。

　　冬暖从怀中把那枚簪子拿出来，宝贝着道，“这是哥哥送我的，冬暖一定好好珍惜！”

　　我好笑看她，“哪有那么金贵，又不是何般宝物，全是便宜货，等你哥哥我日后发达了，一定买个全世界最漂亮的发簪送给你……！”声音不由渐渐小了下去，新年之后，地图一拿到手，我就要离开这里，到时天涯海角，不相联系。又如何再送冬暖礼物？

　　“哥哥，你怎么了？”见我神色恍惚，冬暖奇怪问，我回过神，对她笑道，“没……”可我话音未落，便又一次怔住了。

　　只见酒馆门口走进几位身影。行在前身材修长挺拔，面容英俊，手持一把纸扇。他身旁跟着一名紫色锦缎长裙的美丽女子，在后则护拥几名随从。分明是河南王高孝瑜和他最小的宠妾茚萑。

　　我心魂猛一颤。门口小二笑嘻嘻走过去道，“几位客官是要打尖儿还是吃饭？”

　　河南王侧目笑看一眼茚萑，转又对小二道，“二楼可有厢房？”

　　小二立即答，“有的有的！”

　　河南王颔首，遂牵着茚萑上前，“上几份酒菜送到厢房来即可！”

　　小二点头，忙乐呵呵上前引路。河南王牵着茚萑徐步朝二楼厢房走了去。我呆呆望着他渐行渐远的身影，一丝苦涩于心头蔓延，溶入四肢百骸。

　　“哥哥，你说河南王爷为何会来这种地方吃饭？”显然冬暖也认出那人是河南王，遂目光疑惑朝我问道。

　　我自然是无法回答她，便只摇了摇头。却在此时，那小二将饭菜呈了上来，冬暖立即收回满心疑问，执起筷子道，“好香！”言罢夹菜入口，细细品尝须臾，对我不住点头，“真乃美味至极！哥哥快些尝尝！”

　　我笑看她一眼，闷头吃菜，却觉含于嘴中之食苦如嚼蜡。

　　我浑然忘记了，他对每个女子都这么好的，不单单是对我一个人！

　　然而我思绪一出，便又霍然怔住。穆尧啊穆尧，你不是已绝心不再与他纠缠，那为何见他和别的女子在一起，你心中是如此酸涩呢？

　　我苦笑一声，无法作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