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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2章 兄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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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氏瞧见李昭文回来,正要开口,李昭文已经先发了话:
“我有话跟月筝说,娘你先歇着吧。”
不等林氏回过神来,李昭文已经转身走出去了,李月筝这会儿也转过身,柔声嘱咐林氏:“娘,你且歇一会儿,我跟大哥说完话就回来。”
李月筝不知道李昭文的来意如何,但不管怎么样,话是不能在林氏面前说的。
林氏本来身体就不好,又因为昨天的事气病了,如果李昭文再说出什么不好听的刺激到她,那就更麻烦了。
李月筝跟着李昭文来到后院正中,李昭文刚站住脚就转过身来,一幅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李月筝,我造了什么孽摊上你这样的妹妹,你的出息呢!那云家这么欺负你,你也能忍得下来?云家要休了你,你就老老实实地回家来了?七出三不去你不知道吗!”
李月筝当然知道,虽然云家休她用的是七出之条中的无子,但实际上,云家是没有资格休掉她的,因为她这种情况,正符合三不去中的“先贫贱后富贵”一条。
可是话又说回来,云祝可是当朝驸马爷,云家如今正是炙手可热,她一个小女子有什么本事能与云家相抗?
李月筝抬了眸,诚恳地看了李昭文一眼:
“小妹秉性柔弱,不比兄长刚强,兄长如此嫉恶如仇,眼里不揉沙子,不如去替小妹讨个公道如何?”
李昭文当即被噎住了,好半晌方道:“你自己惹出来的事,倒要我去替你出头?”
李月筝轻笑一声,眸色微沉:“兄长这话,我可就不明白了。”
“当日定亲乃至出嫁,均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本就没有自作主张的资格,又何来惹事一说?”
“如今被云家休妻,亦非我之过失,是皇上夺我夫婿,云家污蔑于我,倘若兄长认为我有三不去之条,便足可以与云家、与皇上抗衡而不落下风,那有你出马不更是手到擒来?”
“兄长今日责难于我,无非是觉得我被休妻这件事下了你的面子,倘若兄长真的心疼我,上策是奋发图强,考个状元,于金殿之上好好儿责问那姓云的,我李家姑娘究竟哪里配不上他;中策是好言抚慰,淡然处之,待过个三年五载,另寻良配;下策是冲入云家当面对质,虽则失于少谋,到底也可见兄长一片爱护之心,可是兄长如今做了些什么?”
李昭文还想辩驳些什么,但李月筝哪会给他这样的机会:
“兄长明知是云家先不顾公理流俗,却反来责备我,如此颠倒黑白,便是无耻;云家理屈而势强,兄长不敢与其相抗,便是少勇;小妹理直而势孤,兄长却大加责难,是欲逼弱妹触强权,而袖手事外待其成,如此行径,便是薄情;你我一母同胞,为兄为妹十数载,就是块石头也该瞧出感情来了,可你如今不知道护着我,却想瞧着我以卵击石,便是寡义!”
“你这薄情寡义、少勇无耻的东西,我李月筝摊上你这样的兄长才叫倒霉呢,你还敢说我!”
李昭文一张白净面皮由红到黑,再由黑到白,听到最后,连嘴唇都颤了起来。
李月筝倒是出了一口恶气,朝他狠瞪了一眼:
“怎么着,生气啊?有本事考个秀才回来,上衙门告我骂官去,现在冲着我耍什么威风!”
说完,李月筝觉得心情格外舒爽,转身走了,把李昭文扔在了原地。
李昭文咬着牙生闷气,他也不是不知道,这件事是云家不占理,按律法来说,云祝既然已有妻房,就不该应承皇上的赐婚,更不该不顾“三不去”之条强行休妻,只是消息传开之后,他在书院里的同窗叽叽咕咕,不时还拿眼睛扫着他,叫他无地自容。
李月筝这一番话,是叫他窝火,但也激起了他的斗志。
连云祝这等人品的小人都能够考中科举、金殿对策,他李昭文又差在什么地方?从今起三更灯火五更鸡,倒要看看他姓李的能不能挣揣一个状元回来!
……
李月筝看见李昭文心烦,索性又到前院转了转,拎了些纸笔回来。
有跟李昭文置气的工夫,还不如多练练字,一是静心,二也是把作八股的工夫捡一捡。
父母的房间自然是不好去的,李月筝刚把李昭文痛骂一顿,也不好回房去见王氏,索性去了西耳房,那是李星槎的房间。
李星槎今年六岁,往年是跟着父母住的,今年自己单独占了一个小小房间,现在正在房里拿着小木剑当大侠呢,瞧见李月筝进来,从床上蹦下来三步并两步跑到李月筝面前,抱住她的腿:
“姐,你别再哭了,等我将来学好了武艺,上皇宫里头替你报仇去!”
李月筝笑着点点李星槎的鼻尖,柔声:
“目的虽然不错,法子却不太对,你想啊,你用武功给我报了仇,那皇帝老儿能饶了你?”
“虽说姐姐是瞧你那位前姐夫不顺眼,可要是拿你的脑袋换他的命,姐才不干呢!他那脑袋值几个大钱?”
李星槎摸摸脑袋,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也是,我要是真丢了脑袋,姐你好不容易不哭他,又得改哭我了。”
“那姐你说,我该怎替你报仇,你怎么说我怎么干!”
李月筝想了想,朝李星槎晃了晃手里的文房。
“姐教你写字吧,姓云的不是考中了探花吗?你到时候考个状元给他瞧瞧,让他也知道咱们李家不是好惹的。”
李星槎点点头,又有些疑惑:
“可是,我还小呢,啥时候能去考状元啊?要是我还没考中,大哥先考中了,他会不会不替你骂姓云的呀?”
李月筝心里也没谱,她对李昭文写的文章没有印象,但冲他二十多岁居然连童生都没考上这一点来看,等他考中状元,云祝怕是都官居一品了。
那还不如指望李星槎呢。
李月筝把那些抛到脑后去了,在李星槎房间里的小桌桌旁边坐下:
“管他那么多,走一步算一步吧,姐先教你写字。”
……
晚饭时分,李月筝才知道,李昭文这次回来是告了三天假的。
“书院里新来了一位沈先生,听说是京城来的,相貌极好,文章也做得老练,因为初来乍到,还没赁好房屋,横竖我也要回来瞧瞧,就请先生住了我那间房,等一切安顿好再做打算。”
饭桌上,李昭文扒着饭,故作轻松地解释着自己休假的原因。
但实际上真相如何唯有他自己清楚。
院试将近,各位同窗多是已过了县、府二试的,正是摩拳擦掌待展宏图之时,唯有他一个人连县试也不曾过,院长要找一个人给沈先生腾地儿,可不就是只有他一个了?
只不过,当着他的面儿,院长还是说得客气:
“听说你家这两日有些不大平静,你身为兄长也该回去看看才是,大凡出妇之事,外头总要有几分议论,就是明面上管束了,背地里也多有嚼舌的,我知你是个要脸有心气儿的,索性回家清静两天,等事情尘埃落定,再来不迟。”
至于李昭文回家这一通火儿,究竟是为着李月筝还是他自己,就不好说了。
不管怎样,李昭文难得回家一趟,李家这顿团圆饭还是要吃的。
林氏吃着吃着,想起一件事来:
“月筝,听说你下午去前院又拿了些书本笔墨?”
按说李月筝能把注意力移到别的地方去,林氏心里还是高兴的,可是一看李月筝拿这些东西,又难免糟心,就怕她是心里还存着惦记云祝的念头。
李月筝点点头,笑着伸手摸摸李星槎的头:
“娘,我想教星槎念书。”
林氏脸上划过一丝茫然,李星槎今年不过六岁,虽说开蒙也不算早,可寻常人家开蒙总是要送到学堂,拜了先生,正正经经地念书的,让李月筝来教,倒是有些不伦不类了。
而且李月筝自己也没怎么念过书,能教明白吗?
李掌柜在桌子底下扯了扯林氏的衣裳,又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别掺和这事儿了。
女儿现在有了盼头,不哭哭啼啼的就挺好,李家开的就是南纸铺,也没混到喝西北风的地步,能供得起李昭文一个人念书,就不差女儿这一星半点儿的东西。
往坏了想,又能有几年呢?天底下的新鲜热闹数不胜数,李家这点事算得了什么?就过个三年两年的,等世人忘了这件事,李月筝也渐渐回转过来,他再多陪一些嫁妆,凭李月筝的容貌,自然也就嫁出去了。
就到那个时候,李星槎也才八九岁,有李月筝帮着开蒙,字也该认得一些了,正好送去学堂正经念书,误不了事。
比起这个,他倒是更担心大儿子几分,这一年一年地读下来,就是个棒槌它也该读出些门道来了,李掌柜倒不敢奢望自家也出个状元探花的,可哪怕是个秀才也好啊!
难道老李家真就断了这份读书香火,前世得罪了文曲星,一辈子只能当个平头百姓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