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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3章 乏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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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下几日,李月筝真就每日晨起之后,去教李星槎认字。
本朝为孩童开蒙,用的也是三百千,说来也巧,李月筝家庭虽然普通,但再往上找几代,也称得上是书香门第,尤其是她的太祖母,小时候还念过书识过字的,李月筝三四岁的时候,家里的大人都去上班,只剩下老太太带孩子,小孩子淘气贪玩,老太太遭不住,索性翻出当年认字念书的识字本,教李月筝认字打发时间。
所以,李月筝还没上幼儿园之前,三百千都已经念熟了,三字经会背全本,百家姓背了一半,要不是到了上学的年纪,估计还能一直背下去。
只能说李月筝在背书方面确有天分,要不然也不会一路读书读到大学选了这么个专业,又摊上这样一个论文选题,所以虽然对于繁体字有些不太熟悉,但是架不住会背,偶有一二个不大认识的,稍一想想也就想起来了,倒也符合她从前认字不多的形象。
至于提笔练字这一块,李月筝可以说是拿起笔的那一刻,就体会到了什么叫命运的安排。
她是会认不会写,而这具身体的原主人和她恰恰相反,虽然不一定都认识,但是拿起笔来,还真写得出,而且保证是正了八经的繁体小楷。
在云家的时候,原主怎么说也是当少奶奶的,云家的下人多,用不着她忙前忙后,因此每天都闲得发慌,又想到算命的说自己将要嫁的是状元,现在云祝娶了她,将来一定金榜题名,到时候当了一品夫人,却斗大的字不识一箩筐,岂不叫人笑话状元郎娶了个睁眼瞎?
因此在云家的这几年,原主是发了狠地在练字,云家虽然不至于苛待她,却也没什么人愿意搭理她,更不必说教她认字了,所以原主想要练字,能拿来参考的也只有云祝的书本和习作了。
书是雕版印成的,上头的字显然不适合手书,因此原主练字参照的,恰恰是云祝的手记。
也亏得云祝从小读书,为的就是科举高中,因此练了一手工整的小楷,不然她将来一抬手,写出的却是云祝的字,那可就有得瞧了。
于是,这几天李月筝一边教李星槎认字,一边在纸上写了例字,供李星槎描红、临书。
一方面是给弟弟开蒙认字,另一方面也是看看自己的字究竟写得如何。
因为李昭文晚上回家来住,李月筝便从西厢房搬了出来,挪回了自己的东耳房。
到了晚上夜深无人的时候,她有时会从四书中抽一些题目出来,自己练习一下八股的写作,有时候也会翻一翻本朝律典,有的时候也会复习一下诗词格律。
因为原著太过离谱,虽然李月筝从头看到了尾,还是不知道本朝科举都考些什么,到了这里之后,连打听带搜罗,总算大概弄清了考试的项目。
从县试到殿试,虽然考试顺序和时间不尽相同,但是项目上还是大体一致的。
总的来说,考试项目大概有帖经、墨义、诗赋、策问,还有最重要的制义。
童生试整体难度不高,不考策问,无论是县试还是府试、院试,一律只考三天,头一日制义,第二日墨义,第三日帖经与诗赋。
乡试则是连考六日,第一、二日帖经、诗赋,第三、四日墨义、策问,第五、六日制义。
会试的考试顺序与乡试相同,只是时间延长到九天,考试的题目数量有所增加,难度也相应提高。
到了殿试,因为只有一日时间,就只考制义、诗赋和策问了。
至于如何放榜,李月筝还没打听,反正根据她的经验来看,只要考中了,不愁没有给报信的。
此时距离文中的大反派,也就是现今的大公主、未来的当朝女帝夺位大概还有小半年,这件事李月筝记得倒是很清楚,因为恩科的县试和正科的乡试撞在了一起,原著的女主按规矩应该先参加县试,可是她走错了考场而不自知,以为是看守的兵丁抗旨不尊,大闹了乡试考场一顿,最终是搬出了身为丞相的父亲而化险为夷。
原著的粉丝当然是觉得非常解气,嘲笑兵丁讥讽女主身为女子而想参加乡试,是踢到了铁板之上,评论区内外洋溢着欢乐的气氛,只有李月筝看得头疼。
搅闹科举考场是个什么罪名,人家没当场拔刀砍你两刀算是给面子了!
而且兵丁确实也没说错,女帝之所以要加开恩科,而且不是从副榜补选,而是从县试开考,为的不就是让女子合法合理地取得应试的资格?在女主闯乡试考场的那个时间,的确是还没有一名女子具有参与乡试的资格,这不是带有感情色彩的蔑视,而是单纯地陈述事实,那怎么实话还不让人家说了呢?
甩了甩头,将无聊的念头抛诸脑后,李月筝继续翻《大楚律》,这是她目前比较欠缺的一块。
好在距离恩科乡试的开考还有一段时间,她还能再复习复习。
桌上的烛焰微微摇晃,李月筝放下手里厚厚的《大楚律》,抻着懒腰打了个呵欠。
古代不比现代,这蜡烛虽然明亮,但是也不能久看,很伤眼睛。
李月筝决定细水长流,别回头把自己看成一个大近视眼,五米外不辨男女,十米外人畜不分,那就尴尬了,毕竟这年头也没有现代那么小巧轻便的眼镜。
本朝虽然有云母片、水晶片磨成的云镜、水镜,但是一来价格昂贵,二来度数没有那么精准,三来外形也不够精致,怎么想也不适合她佩戴。
但当李月筝吹熄了蜡烛之后,却意外地发现,西厢房的烛火还没有熄灭。
往常的这个时间,李家人早就休息了,现在蜡烛还点着,自然是因为李昭文回来了。
李月筝摸着下巴,望着斜对过烛火摇曳的纸窗,若有所思。
都到了这个时间了,不像是做戏给人家看的,可若李昭文是这样刻苦的一个性子,为何连年县试都不曾中过?
童生试又不是乡试,就是中了也不过是个童生而已,一般报考人数和录取人数都在二比一,李昭文考了好几年都不中,确实是有些离奇了。
李月筝隐隐觉得,他的学习可能出了点什么问题,但现在也不是深究的时候,只是默默把这件事记在了心上。
到了第二天,李月筝教李星槎认字的时候,忽然瞥见李昭文在院子里走来走去,抓耳挠腮,一副要死要活的模样,顿时眉头一皱,这货别是昨天被她刺激狠了,读书又读不进去,一时间心灰意冷,犯了疯病吧?
自己惹的事自己平,李月筝认命般地站起身来,拍了拍李星槎的肩:
“星儿,你先自己练字,姐出去瞧瞧大哥干什么呢。”
李星槎点点头,他还在努力让纸上的字长得不像毛毛虫:“姐你去吧,我再练会儿。”
李月筝走到院子里,顺手将门掩了,四下里看了看,又皱眉看着李昭文:
“你在这儿寻摸什么呢?”
李家的院子里干干净净,几间房都能够互相看见,李昭文就是要找什么,一眼也就看到了,何况这地上本也没有东西。
李昭文白她一眼,冷哼:
“你懂什么,我这是‘吟安一个字,捻断数茎须’!”
李月筝看了看他光洁的下巴,若有所思。
李昭文年虽已过二十,但因为还未进学,连童生也不是,便耻于蓄须,觉得看起来年轻点,没进学也不显得那么丢人。
李月筝思索再三,还是疑惑:“可你这一根须也捻不断,那还能吟得出来吗?”
李昭文气结,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但到底是有几分心虚,气势先自软了:
“倘若写得出来,我还在这里闲逛?科考在即,书院里现在是三日一篇四书文,五日一篇五经文,临行前夫子出了习作,我虽不去应试,这课业还是要完成的,可是我想到现在还没头绪,拿什么交差?”
李月筝拧眉,什么题目能难成这样:
“截搭题?”
李昭文形容古怪地看了她一眼:“倒也不至于,题目出自《论语》,是‘子奚不为政’。”
李月筝点点头:“那你写到哪里了,是想不出股对了?”
其实八股文的文意和寻常文章相比也不算奇特,只是需要按照一定的格式去写,尤其是其中有许多股对,要在表达清楚意思的同时,让上下句对仗工整,因此有一定的难度。
像李昭文说的这个题目还算是简单的,毕竟是书中的原句,真要是出什么“色难有事”之类的截搭题,倒要废点脑筋了。
“子奚不为政”出自《论语·为政》,大概意思就是有人问孔子,为什么不从政,而孔子的意思则是孝顺父母、友爱兄弟也是政,不一定非要做官才算是从政,意思很浅近,立意自然也不难,所以李月筝猜测,李昭文应该是在对仗上遇到了难题,看他这人就不像是个细心的,文字机巧上估计会差一些。
李昭文听了这问话直接黑脸,转身想走,却被李月筝叫住:
“你上哪去?我这不是正帮你想辙呢,你把写完的拿出来看看,咱们一起研究研究。”
童生试一共才考三天,还包括其他的项目,李昭文要是三天写不完一篇制义,回去可就丢了大人了。
李昭文咬了咬牙,恨声道:
“写个屁?我破题还没定下来呢,哪知道后面写什么!”
李月筝直接哽住,破题都想不好,您老到底是读的什么书?
她深吸一口气,觉得自己头都大了,索性直接开口:
“算了,我替你写了吧。”
李昭文只当她是开玩笑,瞪她一眼:“我再不济,还能用得着你?认字都费劲,还替人家写文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