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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 1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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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饭,米歇尔和娜塔莎又与彩云的弟弟们打闹了一会,就离开了。
魏攸也打算告辞了,毕竟他可没有放着大床不睡,在贫民窟打地铺的习惯。但他刚走到门口,就听见卡提莎的小弟们拉着人在盘问。
他们还没放弃啊,魏攸闷闷的想。他倒是可以杀了那两个人,自己跑路。但是娜塔莎可就不一定能跑得掉了。
这么想着,他又返了回去。
姐弟俩见到去而复返的魏攸有些惊讶,魏攸说:“没办法,在门口碰上卡提莎的小弟了。所以我要在这睡一晚上,明早再走。”
两人自然不会反对,娜塔莎从一直被魏攸当作椅子的箱子里找出一床薄被铺在地上,有些不好意思:“抱……抱歉,我们只有这一条被子了。”
魏攸看了一眼姐弟俩睡一床被子,也不忍心让两个孩子睡光秃秃的地板,他摆摆手:“没事,我也不是没睡过地板。”
米歇尔的眼中闪着光:“魏先生是做什么的呀?您的身手这么厉害,一定当过兵吧。”
魏攸扯了扯嘴角,佣兵勉强也算半个兵吧?毕竟都带个兵字。
没见他否认,米歇尔更加来了兴致:“您是在联盟军吗?您能和我说说军中一般都干什么吗?”
娜塔莎虽然没说话,但她也对此颇有兴趣,目不转睛的盯着魏攸。
魏攸没去过联盟,自然不会知道联盟军中有些什么,他装出一副为难的样子,娜塔莎立马就看懂了。她对弟弟说:“你别为难魏先生,这些都是机密,怎么能随随便便说给我们听。”
教训完弟弟,又满含歉意的看向魏攸:“对不起魏先生,让您为难了。弟弟不懂事,您别放在心上。”
米歇尔撅起嘴,明显不相信,但是魏攸救了娜塔莎,还留下来保护他们的安全,知恩图报的道理他还是懂的。
夜幕渐深,魏攸被153从梦中强行拖出来。他与复眼女人正对视着,此时被强行叫醒,使得他头疼欲裂。
他深吸一口气,看向不远处的被褥,姐弟俩还睡着。他压低声音问153:“怎么了?”
不等153回答,他听见外面一阵骚乱,对方似乎是打算破门而入了。魏攸一个箭步把睡得正熟的俩小孩拖起来,捂住了他们的嘴。
光透过小窗照亮了小屋的大部分地方,包括他们睡的地方。突然小窗外出现了一个人头,背着光,朝着小屋里面看去。魏攸带着他们蹲在视线的死角,还迷迷糊糊的两人看见窗外的人影一下子就清醒了。
那人瞧了一阵,转过身去对另外的人说:“里面没人。”
娜塔莎和米歇尔同时在心里祈祷他们知道没人以后就离开了,但魏攸知道他们不会走的。
果不其然,他们直接破门而入,开始在本来就没多少东西的小屋里翻找起来。
魏攸松了手,对他们比了一个手势,示意他们安静,然后压低了身体,朝着背对着他们的一个人发动了背击。
那人被他一击毙命,还没来得及发出声音,就倒了下去。在他旁边的同伴看见他倒下,吓了一跳,却在下一秒被小刀抹喉。
接连解决了两个人,剩下的人都发现了魏攸的存在。
魏攸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窗边,他拉下铁板,遮住那唯一的光源,整个屋子立刻陷入了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
在这片黑暗中,那些人看不见,分不清敌我,不时发出“谁踩我”“你打的是我,蠢货”,但很快这些声音都消失了。小屋又恢复了寂静。
魏攸打开窗,让光重新照进这间屋子,也照亮了一地的血腥。
娜塔莎捂着嘴,站起身刚往前走一步,就才进了一滩水里。定睛一看,是一大滩血。她又惊又惧,说不出话来。米歇尔也并不比她好多少,他同样惨白着脸,不敢走动。
魏攸其实并不想让他们看见这样血腥的一幕,他先前与卡提莎一战避开了他们,也没让他们发现身上的伤口。他有不见血的杀人方法,但似乎没什么必要。他们是孩子,却不会永远都是孩子。
他们似乎还没意识到自己惹上了多大的麻烦。
魏攸半张脸浸入光中,点点血痕宛如妖异的纹身,半张脸沉入黑暗中,滴答淌着血。他就像一尊杀神,静静的站在血泊中。
“这样的事,今后还会发生很多次,所以你们愿不愿意和我走。”魏攸眼中的杀意还未全然散去,那样的目光宛如一把淬了寒光的匕首,刺得两个孩子止不住的颤栗。
娜塔莎总是比弟弟多虑,但这一次是她先开的口:“魏先生,请您收我为徒。”
魏攸摇了摇头:“我教不了你什么。”
但女孩目光愈发的坚定:“您可以教我杀人的手段,我想学。”
我想要握住那冰冷的刀,守护我所爱的人。
魏攸并没有打算让娜塔莎一直跟着自己,他不介意在谢长兀彻底解决费城里的麻烦之前,把他们送到一区安全的地方。收徒面临着的是责任,他不认为他会是一个好老师。
毕竟就连贾斯汀都说他不适合教导学生这活。
捕捉到魏攸眼中的不情愿,一向彬彬有礼的娜塔莎却跪下来,朝着魏攸重重磕了一个头。她的膝盖泡在血中,磕头溅起的血染红了她的半张小脸。抬起脸来时,魏攸看见了她脸上的两道泪痕,反射着光,就像两颗宝石。
“求您。我不会给您添麻烦的,您只用给我演示一遍就够,剩下的我会自己练的,绝对不会麻烦到您的,求您了。”
看着女孩脸上的血,魏攸想,她或许还真挺适合当个杀手的。
见魏攸面无表情的样子,她就要去磕第二个头。
企图道德绑架自己的救命恩人让她无比的难堪,而更让她唾弃自己的是竟然还企图以死相逼自己的救命恩人。可她想要保护她的弟弟,就在刚刚,她突然意识到了,像他们这样的人活这一生,会遇到无数个如同今晚的日子,可不是每次都会有一个魏先生恰好出现拯救他们于水火之中的。
他们生在费城,这没得选,但他们可以选今后怎么活。
在她的头就要落地的一刹那,一根苍白的手指止住了她的动作。那只手在光下白的好似一张纸,修长的食指点在她的额头,鲜血染红了他的指尖,与指尖本来的红混在一起。指甲修剪圆润,虎口处还有老茧和血痂。
未抿的薄唇和微微皱起的眉心让眼前的男人就像旧星历《圣经》中慈爱世人的上帝在为他那提出过分要求的信徒发愁。纤长的睫毛在光下拉出长长的阴影遮住了那双冷的结冰的眼睛,就好像他真的仁慈地心怀着世人。
“好吧,”上帝收回了手,说的每一个字都好像大提琴演奏的曲谱上的音符,那样的悦耳低缓,“不过,我不会在这呆太久。”
“谢谢您,谢谢您,老师。”
娜塔莎再也止不住泪意,嚎啕大哭起来。
米歇尔抱紧了姐姐,通红的双眼看向魏攸。
魏攸叹了一口气,走了出去。
他收了姐姐,看来还要附赠一个弟弟了。
玛德里纳港口今天依旧熙熙攘攘,生意兴隆。
越是临近纪念日,来自其他城邦的货物就愈发的多。
一名衣着破烂的青年穿越人群,在货船将将离开的时候,他一个箭步窜了上去。
负责安检的执法官看见了,他想要拦下这个来路不明的人,飞船却已经离开了港口,缓缓升空了。
“算了,一个费城人而已。”执法官看着手上打满勾的名单,嘟囔着走开了。
青年蜷缩在货舱,他打开手电,照向四周。
四周都是空荡荡的箱子,箱子里还有些残留的白色粉末,他伸出手沾了一点粉末,放在鼻下闻了闻。
“我上船了。”他发出一条讯息。
讯息的接受人是杰弗里,杰弗里很快就回过来:“你小心点,别让他们发现你是圣城人。到了之后就去找阿喀西,他会帮你的,注意安全。”
青年,或者说缇玛,关掉了终端,踏上了一场没有回程的旅途。
魏攸带了两个孩子回来,谢长兀并没有多问,又给他拨了两个房间。
魏攸进办公室的时候,正巧碰上四眼的瘦弱青年从里面走出来。他于是拉住青年,问他:“兄弟,你知道风息是谁吗?”
青年冷冰冰的眼神仿佛要刺穿了魏攸,他说:“我就是,你有事吗?”
“没有没有。”魏攸松开了手,“我叫魏文,大家都是同事,认识一下。”
风息并不多做停留,快步离开了,活像后面有什么东西在追赶他。
魏攸摸了摸鼻子,开始回忆自己应该没有惹到过这位看起来过分苗条的男人才对,他还是第一次被人这么明显的嫌弃,有点不自信了。
谢长兀对他的到来并不意外,他翻着文件的手停了下来,托着腮好以整暇看着魏攸。
“听说你带了两个孩子回来,私生子?”谢长兀眼中的揶揄让魏攸罕见的局促了一下。
他叹了一口气,这些天他似乎叹气的次数分外多:“别取笑我了老板,你说我把他们安排在哪好?”
魏攸想找一个安全的地方安置两个孩子,没有什么地方比谢长兀眼皮子底下更安全了,然而他不可能把人放在自己的住处。他的住处在谢长兀的别墅里,即使谢长兀不怎么去别墅,他也不可能不和主人说一声就带回去。他一定会离开,但在他们成长起来之前,他还是想给两个孩子一个尽可能安全的环境。
谢长兀听出来魏攸在给他暗示,他眨了眨眼,假装听不懂:“你带回来的人,你自己安排。”
魏攸的微笑僵在脸上,他自然的坐在沙发上,就像这是他的办公室一样自然:“谢长兀,你就行行好,帮你的倒霉属下解决一下他带回来的麻烦吧。”
这个麻烦既是两个孩子,也是窥见了秘密之后随之而来的来自约翰老爹的追杀。
“可以啊,把麻烦杀了,不就没有麻烦了?要我帮你吗?”谢长兀的语气轻松的好像在说今晚吃什么。
魏攸没吭声,但他紧绷着身体,谢长兀看出来他是生气了。
真稀奇,谢长兀想,杀人如麻的佣兵也会在意无关的人的性命吗?
他叫住魏攸:“把两个孩子交给风息吧,他会安置好他们的。我帮了你,你要怎么报答我?”
魏攸转过身,手撑在办公桌上,缓缓逼近索要报酬的人。谢长兀能听见自己不正常的心跳,震耳欲聋。
没了头发的遮挡,那双如狼似虎般的眼睛直直与自己对上。
他俯身在他耳边轻语:“以身相许,怎么样,老板?”他有意撩拨,打在耳边的呼吸灼热而轻柔,像一根羽毛轻抚过全身,激起一片鸡皮疙瘩。压低的声音勾人,勾起谢长兀内心深处被压下的渴望,却在接触到他的眼神时,顷刻冷静。
热切的欲望便如潮水,来的快,去的也快。
那双眼睛,始终就像两颗冷冰冰的黑曜石,美丽诱人、但毫无温度。
魏攸撩拨起他的欲望,自己却不为所动。
陷进去的只会有他一个人,而对方总能全身而退。
魏攸将谢长兀的反应清清楚楚收入眼底,他轻笑一声。
真单纯啊,他想。
他没再多说,只留下还没回过神来的谢长兀一个人发愣。
风息总是很忙,比他看上去的还要忙。没人知道他在忙什么,但几乎所有人都知道风息每天都只睡两个小时。
魏攸找到他的时候,他正捏着鼻子把蓝色的透明液体滴进一团黑糊糊的东西里。那东西似乎还在蠕动,魏攸一阵恶寒。
那蓝色的透明液体透露出一股熟悉的感觉,是之前在研究所的时候被注射的药剂。
风息有一个自己的实验室,就在费城的地下水道里。
尽管他一天大部分时间都呆在充斥着恶臭的下水道里,但他身上出人意料地没有任何味道。
魏攸很不想踏进下水道,即使他并没有洁癖。
风息只是看了一眼魏攸,就继续捏着鼻子做实验。魏攸向来自来熟,风息没说,他就自己在这间不大的实验室里乱晃。娜塔莎和米歇尔两个人找不到坐的地方,也不敢像魏攸一样把这里当自己家,只好站的比比直,期待带着眼镜的瘦弱青年能突然想起他们。
但风息显然不是一个记得住人的人。他完全沉浸于黑泥产生的反应中去了。就连魏攸在一旁碰翻了他三瓶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试剂也没在意。
实验室除了风息做的移动椅子,就没有任何可以落座的东西了。魏攸并不在意,他找了一张矮桌子,把上面的东西都清到旁边的桌子上,自然的坐下了。他还招呼娜塔莎和米歇尔一起坐。
距离他们到来已经过去了两个半小时,两个孩子的脚早就站的发酸,米歇尔忍不住想要去坐,却被娜塔莎拦住。
魏攸也没再去管他们。他拿过试管架上放着的一瓶紫色液体,打开试管,用手扇着闻里面的味道。
猛地他神色一凛,娜塔莎都没看清他的动作,试管就重新被盖上放回了试管架上,像是从来没有人动过一样。
风息终于结束了他今天的观察,或者说是暂时结束。
他说:“什么事?”
他始终没有看过两个孩子。
魏攸把谢长兀的话和他说了,风息找人领走了两个孩子,对魏攸说:“他们的住处会有人告诉你的,你怎么还不走?”
“你背着你老板偷偷做实验,他不知道吧。”魏攸意有所指的看向试管架上紫色试剂。
风息脸上隐隐有怒气显现,他并不为所动,下了逐客令:“这不关你的事,赶紧走。”
魏攸却并不在意,他慢慢走到风息面前:“让我猜猜,你在做什么?这是一团下水道里的淤泥,但是加入了稀释过后的魔力试剂,它活了。或者说,它本来就是有生命的,只不过现在变得更加活跃了。为什么你要瞒着谢长兀呢?因为他反对这个实验。可他连人体实验都做了,有什么是他会反对的呢?哦,我知道了,和被禁的毒//品有关对不对?”
风息抿着唇,过了一会,他说:“不是下水道里的淤泥,是弥岩平原的黑土。”
“黑土?你去过弥岩矿场了?”魏攸没想到会在这里再听见熟悉的两个字。
“对。”也许是被猜的八九不离十了,风息不再像刚开始那样态度强硬,“我发现紫晶熔岩周围的岩石在被侵蚀过后,会变成这种软烂的泥。我带了一点回来,在这上面检测出了生物活性。这种泥培育夜玫瑰的关键,夜玫瑰只会生在高浓度魔力环境下的这种泥上。”
“夜玫瑰是什么?一种玫瑰?”魏攸从小的生活环境算得上优渥,他因此得缘见到了很多地球上的植物,其中美丽的玫瑰让他念念不忘许久。凭他对玫瑰的了解,他确信记录在册的玫瑰品种包括太空变异株在内,并没有夜玫瑰记录在册。
风息以为他知道的很多,没想到对方居然只是蒙出来的。他顿时感觉自爆了这么多的自己亏了,镜片后的眼睛盯着魏攸,像是要把他剥了皮,看看里面是个什么东西。
魏攸这才发现,风息的眼睛是墨绿色的,会在灯光下反射出透亮的绿色。
无声的对峙了一会,风息率先移开了眼睛,他不得不承认,对方和自己一样都是个很会藏的家伙。
风息说:“夜玫瑰是百年前被发现费尔德雷斯岩漠地区的品种玫瑰。它大多开在紫晶熔岩喷发的孔洞边,孔洞边有一种特殊矿物就是这种泥,我将它命名为黑土。夜玫瑰极易存活,一株能开四到五朵。它没有雄蕊和雌蕊,花瓣边沿附着着一层金粉,那是它的种子。很不合常理,但它确实是在体内自受精,而且种子也是细小且多。在显微镜下,它的细胞没有细胞壁,而是和动物细胞一样,由细胞膜包裹,呈椭圆形。我在想,它或许已经不属于植物的范畴,而是,一种卵生动物。那些金粉与其说是它的种子,倒不如说是它的卵更为合适。那么,玫瑰这种形态或许是它的一种拟态。但是为什么要选择玫瑰作为拟态呢?”
风息的表情充满了疑惑:“而且它也确确实实拥有根、茎、叶、花这四种植物器官。并且这些器官都是真实作用着的。夜玫瑰无法用现有的生物学简单定义,所以我把目光放在了它的伴生物上。黑土是裸露岩石融化形成的,但它的体内的矿物质含量已经趋近于零了。也就是说,它已经脱离了岩类范畴,它更像是一种生物。并且,它有生活反应。”
魏攸听到这里,已经有些头大了。他对这种东西向来一窍不通,他觉得让林一鸣来,一定和他很有共同话题。
风息并没有在意魏攸的反应,他自顾自说了下去:“如果假定黑土是一种生物,那么夜玫瑰就可以看作是寄生在黑土上的巨型寄生虫。这样的确很合理,那么唯一要确定的问题就是,黑土是如何产生的,是弥岩平原的岩石有问题,还是因为紫晶?但我检测过弥岩平原的岩石,并没有任何生命特征,就是普通的岩石。那么就只剩下一种可能了,就是紫晶,或者说是高浓度魔力环境促使岩石在熔融过程中产生了生命。但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熔融只是三态变化中的一种,岩石都没有细胞,死的活的都没有,它要怎么转变!细胞怎么可能凭空变出来!”
风息抓住头发,神情痛苦:“除非……除非黑土根本就不是岩石熔融形成的,一定还有什么是我遗漏了的。”
魏攸看着那一团不停蠕动的泥,对风息说:“你有没有想过,黑土的确只是一滩液态的岩石,而它会有生命特征是因为夜玫瑰寄生在它身上,它的生活反应并不是黑土的生活反应而是夜玫瑰的呢?”
“什么?可我已经把夜玫瑰从黑土上清除了,没有任何遗留……等等,如果是它的那些卵呢?”风息似是想到了什么,一下子冲到实验台旁,又对着显微镜观察起来。
见风息已经完全沉浸其中,魏攸便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