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世》点点是个大众名

21、赌约

　　元琯坐在房间里，原有的行李被打乱，拼拼凑凑出一个简单的包袱。
　　里面大多是一些值钱的东西，下山以后可以拿到当铺去换钱，她看了看房间，如果这次下山去，那么便可以永远的摆脱这个身份，永远的离开祁山，离开这十五年来熟悉的一切。
　　但是相应的，她可以逃离这么多年她想逃离的一切。
　　入夜了，还远未到约定的时间，山上并未有其他人知道这个隐秘的约定，仿佛只是一个在平淡不过的夜晚。
　　卫立不知道准备得怎么样，想起卫立，她有一瞬间的犹豫，离开了祁山，他还能和往常一样将他的发明推广与全国吗。
　　隐姓埋名对他来说，真的是他想要的吗。
　　她突然有些犹豫。
　　亥时，房门被打开，她拿着一盏灯，回头望了望这个自己生活了多年的房间，准备向外走去。
　　院子里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一个人，她拿着灯转过头的时候被吓了一个趔趄。手中的包袱差点掉在地上。
　　“小心。”
　　对方飞快的跑过来，想要伸手扶住她，手还未到，元琯已经站稳了。
　　借着灯光元琯看清了来人的脸。
　　毫不意外的来人是他。
　　言喻站在前面，看着她手里的包袱，开口道：“你真的决定要走？”
　　元琯看着他，也不回答，反问道：“你怎么知道我要走？”
　　“谁给你的消息。”
　　这祁山好像变成了一个到处漏风的墙，毫无秘密可言。
　　言喻笑了一声，夹杂着心酸和无奈，“你不用这么警惕，我不是来阻拦你的。”
　　这回轮到元琯惊讶，她一脸复杂的看着言喻，不知道眼前的男人到底是想干嘛。
　　但她不愿再思考什么，提着灯转过身便要离开。
　　还未走至院门便听见言喻的声音：“我知道你不是元琯。”
　　元琯迈出去的脚在一瞬间停住。
　　言喻继续道
　　“我知道你的所有事。”
　　“北疆的小公主。”
　　元琯僵硬的转过身：“你说什么？”
　　她像是被电流击中了全身，几乎动弹不得，只能勉强找回语言。
　　一股寒意从她的脚尖升起，蔓延至全身，这个她守护十五年的秘密，在这一天被言喻用一个极其轻描淡写的语气说了出来。
　　她看见言喻朝自己走过来，在自己身前站定，抬起的手在自己头上停留了一会儿，终究还是放了下去。
　　“我说这些，不是想威胁你，只是想再多给你一个选择。”
　　“当年北疆的事发生的时候，我尚未经事，但是北疆沉寂这么多年，突然发起战争你不觉得很可疑吗？”
　　“我今天来，是想让你给自己一个机会，给我们一个机会。”
　　“我从来都不是站在你的对立面，我只会站在你的身边。”
　　元琯看着言喻，努力的想消化一下眼前的信息，那个她躲了这么久，被她赋予国仇家恨的男人在她面前说，我只会站在你身边。
　　北疆具体为什么会突然发起战争，这一点她从未细想，一直以来她只看见战争的结果，此时听言喻一说，也开始迷惑起来。
　　她说：“我凭什么相信你。”
　　言喻说：“两国的战争，从来都不是你我能决定的。这个后果，也不是你一个人能扛得起的。”
　　“我不希望你一直活在仇恨中。”
　　“如果你愿意，我们可以一起来解开这个谜题。”
　　元琯没有说话，正如她下了很大的决心准备下山，准备放弃以前的种种突然有一个人告诉她，你不用逃，我们可以一起来面对。
　　言喻看着他，眼神坚定，“相信我。”
　　“给我点时间。”
　　此刻已经快到子时，言喻看出她的动摇，也知道自己不宜再说太多。
　　“明日卯时，宫里的马车会在山下，迎接太子妃回府。”
　　“我等你。”他说。
　　言喻的身影消失在院门外。
　　元琯此刻才松懈下来，瘫软在地。杂乱的思绪纷纷向她涌来。
　　他是什么时候知道的，他怎么会知道，是自己什么地方漏了马脚吗，如果他都知道，那元烟会知道吗。
　　她踉踉跄跄的跑回房间，拿出镜子，铜镜被打磨得很光滑，清晰的映照出她的脸，她仔细的端详着。
　　这张脸不像元冰，倒是在塔吉城的时候被错认成北疆人，大抵是因为长得像元烟的原因。
　　不是这儿。
　　那会是哪儿。
　　她想了半天，也未能得出结论。约定时间已经快要过去，她看着放在地上的油灯，终是捡起油灯走了出去。

　　次日清晨，太阳在山脚渐渐的升起，给祁山镀上了一层光辉。
　　言喻骑在马车上，身后是浩浩荡荡的队伍。
　　其实本不需要这么隆重，元琯下山本应该由元冰夫妇来接，但是他们此时刚知道元琯被赐婚的消息，正在赶回来的路上。
　　言喻便在皇帝面前请命揽下了这个活。
　　难免是有一些紧张在的。言喻望着上山的方向，空荡荡的石阶上只有偶尔被风吹过的几片树叶。
　　这是他许多年来走过无数次的路，他从未像现在在山下端详过它。
　　卯时，天边的太阳已经越过了地平线，山路上依然空旷得可怕。
　　卯时一刻，山前几只飞鸟飞过，依然空无一人。
　　卯时三刻，手下担忧的看着言喻。
　　言喻高高的立在马上，双手握着缰绳，眼睛盯着前方，脸上的表情凝重。
　　他一向是个自信的人，自己也没意识到，他竟然已经开始担忧起来。
　　辰时，石阶的镜头终于出现了人影，起初是一个小黑点，慢慢的扩大成三个人影，他们背着光，言喻只能从身形上判断出来走在前面的是元琯，旁边是吴妈和卫立。
　　他终于露出释怀的笑容，这一刻他知道自己赌赢了。
　　离山下还有一段路的时候，上面的人停了下来，似乎在做着告别。
　　然后元琯转身，踏上了一个人的下山之路。
　　言喻下了马，走到山前，看见不远处的身影一步一步的向自己走来，他伸出手，在元琯走下最后一级石阶的时候牵住了她的手。
　　两只手在阳光下紧握在一起，元琯看着他，逆着阳光，扬起了笑容。
　　“我来赴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