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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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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秋了。秋雨裹着寒,淅淅沥沥地下了几乎一整天。这天没有竞赛课,米泽发现薛寒在门口等他,手里拿把伞。
他赶紧迎过去,脚步一高一低,但也基本没影响走路速度。“怎么过来了?”
“外面下雨了,你拄拐打伞不方便,我接你去琴房,晚上一起吃饭。”薛寒关切地说。
米泽心里暖的快化了,他哥疼他。
收拾好东西,两人并肩往外走。薛寒问他:“最近琴弹的怎么样了?”
说到这个,米泽低下头,“好像,到了一个瓶颈。均匀跑动、八度技术、琶音都练差不多了,但是弹出来的就是感觉很干巴。”
说话间他们已经走到了教学楼门口。薛寒把伞撑开,罩在两人头上。“走,过去了弹一个我看看。”
坐在钢琴前,打开车尔尼,米泽运了一口气,然后手指前部轻轻地放在琴键上,开始敲击。
他的基本功已经打的很好了,薛寒看看琴谱,确实没什么问题。只是乐曲的情感处理和层次表达上,远没到一个高手的标准。
曲终,薛寒先肯定了一下米泽的努力,然后略微思考了一下,说:“弹得没错,只是听起来稍微有点僵硬。我觉得…你目前…可以换个谱子练练音乐性好的曲子。”
“嗯?”
“我练过,所以知道,”薛寒说,“前期有段时间会特别枯燥,就是扩手指开度的时候。车尔尼的很多曲子旋律色彩比较单调。明天我给你带本莫扎特的小奏鸣曲,那个作品活泼灵动,练习跑动和音阶,同时很耐听,你发挥有空间。”
的确,学音乐,还有学很多需要持之以恒付出努力的事物都一样,不是光有耐心就够的,在瓶颈期事倍功半,兴趣很容易消磨殆尽。这时正向激励和正向刺激对于保持兴趣、平稳度过瓶颈期尤为重要。
薛寒比他的老师更了解他,更在乎他的进步,也更重视他的感受。米泽觉得眼前的薛寒不再是以前串门的邻家孩子,亦不只是有共同经历、并肩作战的校友,也超越了哥哥的存在,而是同在一个时空下的关心他、懂他的另一个灵魂。
“怎么样,你试试两个谱错开练?”看米泽没说话,薛寒问他。
“好的,哥。你对我真好!”米泽回过神来,嘴角上扬,眼睛弯着,显得神采奕奕。心里满满的感动他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总是想的多说的少。练习告一段落,米泽提议两人一起弹个简单的联奏。
“好啊,”薛寒在翻琴房的乐谱,“正好这儿有,老柴的天鹅之舞。”
米泽弹低音部分,薛寒弹高音部分。他们先试了试音。曲谱不难,很快他们就渐入佳境了。流畅的乐曲不断地从两人的手指泻出,他俩都游刃有余。
知己也不过如此吧,米泽想,他们有共同的爱好,配合的又堪称完美。米泽把薛寒对他的好都铭记于心,无比庆幸这个人的存在,也无比庆幸他与这个人有联结。
*
米泽的脚伤很快痊愈了。在他错过的这几周体育课里,他也错过了一个消息:这学期的体育终测有三步上篮考核,每人有三次三步上篮机会,进两个球即可得满分。对于会打篮球的人来说满分非常简单,但对于米泽这种只会运球的孩子,满分则像是个彼岸。
班里其他同学课上都练的差不多了,米泽是被遗忘的那个。他不得不课余自己借球练习,学校场地有限,他在一个人练习时经常会被打3V3或者5V5的同学们挤走。有的同学还客气点,说一句:“小同学,我们要打比赛了,你可以让一下吗?”有的同学二话不说,上来就直接开打。
其实如果有同学什么都不说,只是抱着球往边上一站,米泽也一定会主动让出场地。他看不得别人等,他心里自我的位置一定是排在别人后面的。就像以前练自行车,有小朋友说想骑他就会主动把车把递过去,导致他花了很长一段时间才学会骑车。
“哎,这不寒子他弟吗?过来一起打吗?”米泽想找个空地练跑步运球,沿着场外白线溜达时,有个薛寒经常打球的球友招呼他。
米泽苦笑着摆了摆手,也摇摇头。他技术不行,没法打比赛,一门心思只想练三步上篮。
“你哥说等会儿下来,要期末了,他最近忙着复习呢。”中场休息时,球友告诉米泽。
薛寒下来时所有场地都是满的,他显然没想到能在操场上看见练运球的米泽。别人都是成群结队的对抗、比赛,只有米泽是一个人在场外,单薄的背影显得孤零零的。薛寒三步并作两步跑过去,拍了米泽右肩一下,然后跳到左边。
“唔,哥,你吓死我了。”米泽第一反应是躲闪,看到是薛寒后,面色才由惊转喜,“我以为是自己又碍事了呢。”
在薛寒来之前,米泽已经被“驱逐”好几次了,他像个胆小的小动物,稍有风吹草动就左顾右盼,和运动场格格不入。
米泽没说自己的‘遭遇’,薛寒也没听出他话里的局促,只是打趣地问他:“这是在培养新的兴趣爱好?怎么没跟我说呀?这个哥可以带你。”
米泽笑了一下缓解尴尬:“没有,我们体育要考三步上篮,我还不太会呢。”
“三步上篮?好说,包在我身上。”薛寒想都没想就给他打了包票。
说话间薛寒的球友招呼他上场了,薛寒临走前让米泽等他,“晚上带你练。”
于是米泽把借的篮球还了,安安静静地坐在场边看薛寒打球。相比于自己的白净,薛寒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个高且匀称,身材恰如其分地把校服完美地架了起来。米泽觉得自己像是戴了个滤镜,球场上的其他人都被自动屏蔽掉了,他的目光所及全是薛寒。他定定地看着这个人拦截、抢断、运球、跳投、上篮,夕阳的余晖落在薛寒身上,在他眼里,薛寒像是浑身上下都发着光。
晚上薛寒把自己的球拿给米泽,他们在小区里练习了一下动作,然后约好每天一早去学校篮球场找感觉。薛寒一般在动作上把把关,之后先回教室自习。米泽自己再多练一会儿,直到同学们到校。
功夫不负有心人,几天的苦练米泽基本能保证投三个进两个的正确率了。顺利通过考试后,他数了数攒下来的零花钱,请薛寒又去肯德基吃了顿快餐。
“这次可得把作业都带好啊!”薛寒都有阴影了。
“一定一定,不敢再马虎了。”米泽做出个放心的手势,问他哥,“哥你们这次期末是不是特别重要?”
“对,直升就看每次期末和下学期的会考。综合算排名。”
“那你之前综合能排多少?”米泽问他。
“差不多就卡在百分之二十前后。”薛寒有点懊恼,之前哪怕再努力一点,现在也会轻松很多。
“所以这次必须好好考?”
“所以这次必须好好考。”
“那,加油!”米泽和薛寒撞了一下拳,“我们都加油。”
第一学期结束于一片忙碌之中。期末考试两人都正常水平发挥,米泽第二,薛寒也进了班里前十。
因为米泽还有十天的连续钢琴课,他并没有着急回自己郊区的家。他已经在音乐老师的要求下开始弹布格缪勒了,瓶颈期也算基本平稳过去,他越来越有自信了。
上完少年宫的最后一节课,米泽去街上的电话亭给妈妈去电话,告妈妈准备第二天就回家。薛寒则在街对面报刊亭翻杂志等他。
刚挂电话,米泽感觉到后腰被一个什么东西顶住了。回头看,是一位化了浓妆的高个子不良少女拿着把伞对着他。米泽觉得女孩儿的眉眼好生熟悉,再仔细一看,是袁靑。
“这不是我那个便宜弟弟嘛?好久不见了,身上有零钱吗?”袁靑也认出他来了,想讹一笔。
米泽诧异地问:“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还没问你呢,你倒先问我?”袁靑咬着下嘴唇,一幅倨傲的表情看着他。
米泽往袁靑身后看,还有两个混混模样的街头小青年,正在扬头吐着烟圈。他们虽然什么都没做,气场却让米泽退缩。
正僵持着,对面的薛寒发现了这边的异样,赶紧跑过来,先把米泽挡在了身后。
“呦,你俩现在关系挺好啊?”袁靑的语气充满了冷嘲热讽。
薛寒这才发现对面是袁靑,他也没客气地问,“又跑出来了?这次又是怎么了?”
“学校找家长,让你爸去吧,我爸联系不上。”袁靑一脸无所谓地说。
“你怎么就不能省省?”薛寒抬高了语调,看得出来很生气,在努力压制怒意,指着后面的小青年说:“让他们走,你跟我回家。”
袁靑也指着薛寒身后的米泽说:“他们可以走,他也得走吧?”
“他不能走。”薛寒怕小青年会跟踪米泽,不放心让他自己回家。“他不影响你,而且我们本来也有别的事情。”
袁靑想了想终于没再坚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