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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 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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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薛寒把米泽推到自己屋里。“你先练会琴吧。我们的事,你参与的越少越好。”米泽点点头,又拉住他的胳膊,说:“有话好好说,别着急。”薛寒也拍了拍米泽,“放心吧。”
外面时不时传来薛寒和袁靑争执的声音,然后弱下去,继而再争执,再弱下去。像潮汐一样。之后是薛叔叔回来的声音,三个人也声音时大时小地也说着什么,听不真切。
等一切都安静了,薛寒过来敲了敲门。袁靑已经走了,米泽出去跟叔叔打招呼。薛叔叔一脸疲惫地说:“米泽来了,没吓到你吧?”他边说边揉太阳穴,“唉,袁靑那孩子,太不让人省心了,明天我得带她先去学校跑一趟,然后去找对方家长。”
薛寒还没顺过气,跟他爸理论:“你这么一直管要管到啥时候?要我说就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管多了,除了给自己惹一身骚,没好处!”
“那也不能让她没学上啊,她是你姐姐。”
“姐姐又怎么了,我没有这样的姐姐!”
看薛寒怄气,米泽也过去拉着劝他。
“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薛寒给米泽讲,“她在宿舍搞小团体,有个女孩作息生活习惯不太一样,她就明里暗里排挤人家。她习惯了作威作福,但这次欺负的女孩面上老实,实则不然,找人放学去堵了她,也没做什么就是吓唬了一下。她可好,找小混混变本加厉把人家腿打伤了,那女孩家里不干了,找到学校要让她退学。她那是不敢告她爸,找我爸来解决。”
“那我们得告诉她爸呀,还能一直瞒着?”米泽脱口而出道。
“你不知道,”薛叔叔叹了口气,“告她爸没用。这种事,其实核心就是私下求得对方谅解,双方和解了学校不会和学生过不去,毕竟学生有接受义务教育的权利。就剩半年了,怎么熬都熬过去了。她爸也是个拎不清的,还犟,解决不了问题。等这事儿过去了之后再知会她爸罢。”
“爸你就是糊涂…”
薛叔叔摆摆手,“你说的我都知道,我就管到初中毕业。你们现在还小,以后就明白了,咱们都是亲人,亲人之间能拉一把就拉。”
道理是对的。屋里一片静默,薛叔叔继续对着米泽说:“袁靑是我外甥女,爸妈离婚早,她爸成天没正事也不怎么管她,她妈在她小学时就管不动她了。小学时让她跟小寒搭伴,互相有个照应。当时她学习也挺好的,没看出来自己主意这么大。唉,说到底也是可怜,还是我们大人的疏忽,在成长过程中没能正确指引。”
“不是每个人都可以教育出来的,”薛寒说,“不过你们也是心太大,我早说过她经常动歪心思,你们不干预呀。”
“管什么,怎么管,都有个度,我们不好拿捏。还有你从小淘气,说话真真假假,谁知道是不是闹别扭了胡诌的。”薛叔叔说。
“你们可以判断啊,说到底还是没放心上。”薛寒无情拆穿。
“是吧,你可以这么想,是我们操心不够。”薛叔叔有点痛心。
“叔叔,其实我如果在你的位置上,我未必看的清楚。”米泽说话小大人似的,他想安慰下薛叔叔,毕竟他是见识过袁靑两面三刀,表里不一的。“你看到的,也不一定是真相……”米泽想说,袁靑善于在大人面前伪装,但想了想这么说未免太直白了,换了种委婉的表达。
薛叔叔没完全明白的,薛寒先理解了,他接着话头说:“爸,这也不能全怪你,毕竟你跟她没一起生活过,对她也没有那么熟悉。”
薛叔叔叹气:“哎,主要吧也是跟她单亲家庭有关系。如果她妈妈能管她…”
“别扯了,”薛寒直接打断,“我们小泽也是单亲家庭,怎么从不见他惹事?”
“不要带上我,太尴尬了。”米泽听罢捂住了脸。
“噢呦叔叔忘了,叔叔跟你说声对不起,不能以偏概全。这个孩子和孩子是不一样的。小泽,叔叔知道你成长过程中肯定吃过不少苦,现在才能这么优秀出挑。”
“没事叔叔,我是性格使然,不会做出格的事儿。这不也被薛寒说无趣呢。”米泽怕叔叔自责,赶紧解释。
“哎,你冤枉我。”薛寒撑不住了,“我明明说的是你以前话少,现在活泼多了。”
“这不是一个意思嘛?”米泽也学会了挑眉。他和薛寒很熟了,调侃已然成为家常便饭。
叔叔打断了孩子们的对话,“小泽这个性格好,懂事早,一看就是让家长省心的孩子,惹人疼。”
“叔叔,不用一直夸我,我缺点也是蛮多的,比如胆小,比如不够灵活…”
“好啦,”薛寒把手搭在他腿上,“话题怎么跑偏了,说到你头上来了。其实每个性格都有各自所谓的优点和缺点。”
叔叔说:“小寒这句话说对了,事物都是有两面性的。但是小泽我们都喜欢你。”
“对,我们都喜欢你。”薛寒也摇头晃脑地对米泽说,笑的有点坏。
晚上躺在床上,米泽回顾了关于袁靑的种种,忧心地说:“哥,你觉得吗,袁靑的事情在于她缺爱。”
薛寒心不在焉:“她只爱自己。”
“不是的,她连自己也不爱。她如果爱自己,一定会充盈着对生活状态和幸福的感知能力。而她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竭泽而渔。她太希望被看到了,但是一直以来的忽视让她的不安全感愈演愈烈,她是情感太匮乏才会这样。以后,你们还是尽量多给她一些关心吧。”
太希望被看到?薛寒仔细想想袁靑的种种,从不循规蹈矩,以出格为酷,为了出头露面不惜走捷径,嘴上不以为然的东西其实很在意……确实很大程度上可以归结为米泽说的这种可能性。可是米泽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他突然对米泽有了一丝心疼的情感,心疼他小小年纪的颖悟,不知道是多少隐忍换来的;心疼他比同龄人早得多的通透懂事,背后不知道有多少个深夜独自咽下无人诉说的心酸与泪水。他一定是受过很多挫才能这样深刻的感同身受。
“我理解那种患得患失的感觉。”米泽继续说,“但我比她幸运,我妈妈给了我充足的爱,不会因我犯错误或考试不好而消失的爱。”
此时无声胜有声,薛寒转过来抱住了米泽,他很用力:“你以前吃的苦,都可以跟哥说,以后哥不想再让你受一点委屈。”
“哥…”米泽的情绪似乎是无处安放了,眼角有泪淌出来。薛寒用手背拭去他的泪,一下一下捋着他的后背。在那个当下,米泽真的希望时间可以停下来,让他的心慢慢地融化。当没人理解没人心疼的时候,他差点以为人生不过如此。可当这样的薛寒在他眼前的时候,他又原谅了时间交予他的所有苦痛。
好像有这么个人存在,就一切都值了。
那个晚上,米泽梦见了那两个小混混,跟他说薛寒在他们手上,让他用自己最珍贵的东西去换。他想都没想就跟着小混混下到了一个地下室,里面关着很多衣衫褴褛的人,但是没有薛寒。突然他腰上被什么打了一棒,眼前一黑跪倒在地上。他被吓醒了,呼哧呼哧喘着粗气。旁边睡着的薛寒并没有完全醒,但还是本能地摸着黑搂过他。还好是梦,他不知道现实中他没有薛寒会怎么样。至于他最珍贵的是什么,他也没想明白,但他愿意为了薛寒义无反顾。
这个怀抱异常温暖,他又沉沉的睡去。还是那个地下室!薛寒过来救他了,他趴在薛寒背上,四周黑黢黢的,他们在到处找出口,然而一直鬼打墙似的乱转。
这个梦还是连续的?被打的那里怎么样了?他挺了挺腰,好像还有知觉。
怎么走不出这个梦了!米泽挣扎着醒来,却感觉到一丝异样。这方面他虽没经验,但也侧面了解过。有点尴尬。第一次居然是在薛寒家,而且梦里也是他。他把薛寒伸过来的手轻轻放好,自己蹑手蹑脚下床去洗手间,把内裤包好扔掉。
第二天他什么都没说,给薛寒留了字条,天刚亮他就离开了。回到家,米泽以为自己能冷静下来,但不管他做什么,薛寒的面孔和声音都会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他敏感地捕捉到自己对薛寒情感上的微妙变化,这么放任下去可能是万劫不复的结局。
一方面他很懊恼自己怎么会喜欢上了他哥,另一方面他也不断侥幸地想这可能只是依赖。
新的学期,米泽开始不露痕迹的疏远。练琴和竞赛课依旧,只是借故不和薛寒一起吃饭、一起自习,也不再去薛寒家里了。他隐忍地把感情藏在心底,用理智盖了一层又一层。他不敢让别人知道,不想落得山穷水尽,最后连朋友都没得做。
薛寒没米泽这么敏感,他只以为是米泽不想打扰自己初三的学习。当然,他也没功夫想那么多——要焦头烂额的准备毕业会考了,他必须得比第一学期期末考的还好才能直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