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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蛰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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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蛰伏
“小少爷,您可算回来了!”宰相府后院用于采办的角门外,一个看起来年纪不大,作丫鬟打扮的女子压低声音招呼他。玄霄是趁着日出时分禁卫军第二次换岗出的皇宫,一路上紧赶慢赶终于到了宰相府。
“后院的下人都处理妥当了吗?”玄霄推开角门,谨慎地打量了一圈四周。“除了去前面伺候主子的,其他的都下了迷药,还有半柱香就醒,不会耽误早膳让前面起疑的。”丫鬟打扮的女子跟在玄霄身后半步的位置,压着声音汇报道。“干得不错,香月。”玄霄说罢,朝香月一挑眉,运起轻功不见了人影。香月站在原地,无奈地翻了个白眼儿,也纵身掠向玄霄的住所——宰相府后宅最偏僻的院落,冷凝斋。
香月跳落到冷凝斋的院中时,玄霄已经换下了一身夜行衣,穿上了一身天青色广袖圆领袍,外罩一件素色纱衫。香月单膝跪地两手抱拳:“若无外人,少爷还是唤属下夜影吧。”玄霄装模作样地啜了一口茶,长叹一声般地开口,“我也是为了进入角色,你得明白我的一番苦心啊。”香月借着抱拳行礼遮挡又悄悄翻了个白眼儿。
“大,司,阁。”玄霄一字一顿地念道。
夜影面色一凛,“属下在。”
“速传我令回夜归楼,当年之事另有隐情,三皇子命谱曾与太子调换过,着夜归楼重新验证二人命谱,京畿暗哨全体待命。”“是,属下这就去办。”
玄霄看着夜影翻上屋顶,几个跳跃就消失在京城鳞次栉比的楼阁房檐之间,心里再一次沉入潭底。夜归楼当年测算太子命谱之事,知者甚少,只有首座才能动用圣物,据护法所说,当年是皇后身边大宦官福满亲自到夜归楼与首座密谈,测算结果按规并未在夜归楼公开。诚然,历任首座动用圣物测算都是不能将结果告知皇族以外之人的,但如果是因为这个测算结果而招致了祸端,为什么首座当年即使是弥留之际也不肯将实情告知亲信?玄霄越想越头疼,看着天色尚早,距离给大夫人请安还有半个时辰,一想大夫人向来也不愿留他这个庶子在前厅用早膳,索性先叫人传膳在冷凝斋里吃了。
说起来这宰相府里的暗哨其实并不多,就好比说冷凝斋里,除了夜影扮作大丫鬟香月的样子负责向夜归楼传信,其他下人都是宰相府的人。当朝宰相慕思然,虽是一品文官儿,却一生修习慕氏家传心法,嫡出的大少爷也得以自小修习内功,只是此二人资质平平,卖弄权术或许还有两把刷子,可是习武却只是练出了个强身健体的功效。反倒是二夫人所出的二少爷,天资聪颖,只是在一旁观看了几次宰相指导大少爷,就自己参悟出了些门道,再加上二夫人本就受宠,宰相府里地位最高的两个女性如今已是势同水火,也相互制衡。
托二夫人的福,大夫人自从当年毒害假扮侍妾的首座之后就再也不敢轻举妄动,让玄霄能在冷凝斋过上安生日子,能有自己的小厨房,不必“像个庶子一样”吃不饱穿不暖。说起来首座的仇当然也还是要跟大夫人清算清算的,但是她与当朝皇后确是同族,如今朝廷与江湖势力早已混为一谈,庙堂之高江湖之远杂揉成了一锅粥,这个大臣的母族是江湖某个门派,偏偏这个门派的掌权之人又是另一个党派的大臣,诸如此事,数不胜数。
时局乱得不忍直视,然而表面上又维系着一片风平浪静,一旦踏错一步,水面下旁根错节的巨大关系网就会失去平衡,玄霄不敢用刚刚恢复大半元气的夜归楼去赌,只能先留着大夫人的性命。
从冷凝斋走到大夫人的院子要走约莫一炷香的时间,玄霄习惯性地用每天请安的这一段时间在脑子里捋一遍现有情报下,朝廷与江湖势力的关系网。当朝皇后沈氏,其兄任尚书令,总领群臣奏章,与虚名远大于实权的宰相截然不同。宰相夫人与皇后同族,两大文官自成一派,与之抗衡的,原先是手握兵权的翎大将军,而翎贵妃病逝——现在看来也极有可能是被人迫害——导致翎氏衰落,导致朝堂之上的天平开始倾斜,当今圣上就又提拔了四皇子生母夏妃的长兄任禁军都尉,次兄任太尉。不过四皇子命谱「大凶」,等及冠之后就要封镇北将军去北境戍守了,一旦争权便是于天命不合,恐危及母族,想必不会轻易谋反。
夏氏有军权,倒是与江湖无甚瓜葛;皇后母族沈氏不敢养私兵触皇上的霉头,就暗中建立凤阁隐匿于江湖。二皇子生母尹妃出自药王谷,天性淡然喜好隐居,若非尹妃早年救过当今圣上一命被封了妃,尹氏怕是根本不会踏入朝堂一步。
“五少爷到!”思及此处,玄霄刚好已经到了大夫人的屏翠轩。“见…咳咳…见过母亲。”玄霄装作一副弱柳扶风病秧子的姿态,恨不得一动一喘地跪在了地上。原本听见下人禀报说五少爷来了,大夫人一脸毫不掩饰的厌烦,看见玄霄仿佛跪下就起不来了的样子倒是松了松紧皱的眉头。
“清歌这是又病了?”慕清歌,玄霄在宰相府假身份的名字。
“回…咳咳…回母亲,昨夜…咳咳咳…歇下时,咳…忘记关窗了咳咳咳…”一句话说完大夫人已经不耐烦地皱了五次眉。“二夫人怎的还没来请安?”大夫人偏头问一旁的心腹嬷嬷。玄霄心说这是又要找二夫人的茬了,他可一点都不想在明面上卷入两人的权力争斗之中,就赶紧咳了几声,提醒大夫人他还在地中间跪着。“行了,清歌你起来坐吧。沈嬷嬷,还不快去看看二夫人那边是怎么了?”“是。”长着一双三角眼的沈嬷嬷一脸不怀好意地迈着小碎步往外走,刚走到门口,就听到院门那边传来的通报声:“二夫人到!”
“哎呀真是不好意思,昨儿个歇得晚了些,今天就懒怠起,底下的人又不敢叫我,姐姐大人有大量,可别跟我院子里的奴才一般见识呀。”来人身着一袭水绿色襦裙,外披孔雀蓝大袖衫,发髻上簪着的步摇一步一响,玄霄只觉她一进来,大夫人屋里凝滞沉闷的空气都变得通透清爽了许多。“见过二夫人。”玄霄起身见礼。二夫人柳氏,是宰相早年间巡游带回的女子,育有一子排行第二,名唤慕清辞,因受宠而得了个官职随宰相和大少爷慕清诗上朝去了。二夫人只比大夫人小四岁,看起来却像是年轻了十岁一般,她听见玄霄行礼,转向他看过来,“清歌坐吧。”声音听起来更像比大夫人小十岁一般。
玄霄朝二夫人递了个眼神,二夫人微不可查地朝他点了下头。
——二夫人柳氏,真名柳漫笙,夜归楼大护法。
大夫人皱着眉,上下一过眼儿,就准备挑二夫人的刺儿。“这两天妹妹母家来了人,带了些上好的珍珠粉,这不,特地给姐姐带了些来,若是坚持内服外敷此物,可保容颜不老。”柳漫笙早就料到大夫人要找她的茬儿,赶紧先下手为强。送了礼,大夫人自然是伸手不好打笑脸人,一时间面部表情欲骂又止憋得发青,长长吁出一口气,命沈嬷嬷把东西收下。
玄霄自觉是时候开溜了,就咳得上气不接下气地告退了。临走之前又借着背对大夫人,朝柳漫笙使了个眼色,让她一会儿过去找他。
一个时辰后,冷凝斋。
“哟~乖徒儿~”
一个身着墨紫色劲装的身影闪进了玄霄的会客厅。夜归楼大护法柳漫笙换下了宰相府二夫人的装束,人不知鬼不觉地进了冷凝斋。
玄霄正单手支着脑袋,一个人等得无聊,看到柳漫笙来了眼睛一亮。
“师父!”玄霄坐直了身,招呼柳漫笙坐下。他把昨夜在皇宫北苑的见闻说了一遍,然后掏出了三皇子交给他的凤翎玉佩。柳漫笙是夜归楼护法,情报和刺杀皆是一流,她一看见这玉佩面色立刻变得凝重。“没错,这玉佩是翎氏族人的领袖代代相传的那块。三皇子竟将此物都给了你……”
玄霄一听莫名的有些紧张,赶忙解释道:“不不…这这这应该是借给我的,为了让夜归楼相信他所说的,当年之事,另有隐情。”柳漫笙看了他一眼,“你慌什么,我又没说这是他送你的定情信物什么的。”
玄霄哑口无言,赶忙端起杯子抿了口茶。
“我已经让夜影传信回夜归楼了,保险起见两位皇子的命谱还是都重新测算吧。”“可以,你是夜归楼的少主,自然可以动用圣物。至于你方才所说,三皇子请求夜归楼的情报系统帮他查明当年真相……反正咱们本就要查,既然出手的并非翎氏,那就冤有头债有主,夜归楼韬光养晦了这么久,也是时候在江湖上重新露露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