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尽处》寂寂之靥

17、情字奈何

　　一进屋，那曲折婉转的黄梅戏恰好停顿，林香芷听到动静回过头来，看见骆行峰静静地站在门边，她欢呼一声，冲过来拦腰抱住他，把头埋在他的胸前：“行峰，你回来了啊！唔……好想你啊！”

　　骆行峰静静地站着，有片刻的恍然，脑海里还在盘旋着刚刚看见的那幕：林香芷站在屋子里，捏着个兰花指，摆着个滑稽的唱戏的姿势……

　　“行峰？行峰啊……”林香芷看他安静地站着，大着胆子伸手搂住他的脖子，把自己挂在他的身上。“我好想念你！”
　　骆行峰的眸子闪了闪，伸手慢慢地把她扒下来，对着躺在床上笑吟吟地看着他们俩的何姨笑：“何姨，怎么这么晚还不休息？小芝呢？”

　　“小芝她有事请假了，明早回来……今晚幸亏香芷回来了，陪着我解闷儿……这丫头还会唱黄梅戏呢！”

　　骆行峰看看还紧紧抱着自己的林香芷的，扯了扯嘴角，想起刚刚自己听见的声音，那样子，纯粹是乱哼哼，哪里算得上是会唱？
　　林香芷从骆行峰怀里探出个脑袋，对着床上一脸慈爱的何姨，“何姨，以后我还给您唱……京戏都成……”
　　骆行峰皱眉，大言不惭。

　　何姨却满心欢喜，乐呵呵地应了，又对着他俩招呼：“你们去休息吧！行峰明早还要上班，香芷今天才回来，坐飞机也累了……去休息吧！”
　　“那好！何姨，您也休息吧！”骆行峰终于彻底地把林香芷扒拉了下来，对着何姨道了晚安后就转身出了房间，林香芷也跟何姨说了再见，捧着牛奶杯子追了出去。

　　“行峰等等我啊！”林香芷心情很好，果然小别有助于增进感情啊……今晚成功地吃了好大一块儿豆腐呢！
　　骆行峰没理她，蹬蹬蹬就上了楼。

　　等到林香芷溜进他的卧房里时，卧室里只剩下哗啦啦的流水声。
　　骆行峰的衣物像往常一样搭在椅子上，林香芷一脸满足的笑，走过去像平常一样帮他收拾了，然后抱着膝坐在床上巴巴地把浴室门望着。

　　骆行峰从浴室里出来的时候，看见的是很白痴的景象：林香芷愣愣地看着浴室门，发着呆，脸上的表情时喜时忧，一眼可知她心里揣着事儿正纠结着呢……

　　骆行峰很有些失笑。

　　当感觉到身边的床垫往下凹了许多的时候，林香芷才从乱七八糟的问题中拔出来，看见正斜斜靠在床头的骆行峰，一脸谄媚地爬过去，“行峰，今晚和你睡好吧？”
　　骆行峰半合着眼，“唔”了一声之后没了动静。

　　林香芷强忍着内心的激动，钻进被子里，看着穿着睡衣露出一片诱人的胸膛的骆行峰，小心翼翼地咽了咽口水。
　　眼珠骨碌碌转了转，向上瞄去，看见骆行峰漂亮得让她自卑的锁骨，天鹅般优美的脖子，还有迷人的五官，帅气的额发……

　　林香芷继续咽着口水，越来越光亮的眼睛对上了一双漆黑深邃的眸子……

　　骆行峰看着面前“腾”地红透了的、林香芷的脸，脸上的肌肉动了动，最终还是归于一脸平淡，心底一抹压抑窜上来，势不可挡。

　　“那个……你冷了吧……我帮你盖上被子……”林香芷躲躲闪闪，伸手掀开被子小心翼翼地搭在骆行峰的身体上，为了表示她的单纯无害，还故意小心着，一点骆行峰的皮肤都没有挨到。

　　“睡吧睡吧！”林香芷腆着笑脸，伸手关了自己这边的床头灯，埋进被子里装鸵鸟。想忍着呼吸让自己显得平静些，可是那平常间很简单自然地呼吸在此刻都故意地跟她作对一样，硬是变得又粗重又急促……
　　林香芷觉得自己可能快要憋死了，可是骆行峰一点动静都没有，没关灯，她是在是鼓不起勇气探出自己的脑袋。
　　她好想念被子外面凉凉的空气……

　　骆行峰看着一起一伏的被子，眼底有好笑的情绪一闪而逝，一闪而逝。

　　他终于伸手关了的灯，换个姿势躺好，闭上眼。
　　在林香芷冒出个脑袋喘气的瞬间，他听到自己心里悠悠的一声叹息，然后是冰雪飞扬，他的世界，是冬天，还是冬天，一直都要是冬天……

　　“映桔，我们为什么会成这个样子……”
　　“映桔，到底是我错了，还是你错了？”
　　“映桔，这么多年来，你可曾有一点点爱我？可曾有一点点爱阿峰？”
　　“映桔，我后悔了……我后悔爱上你啊！后悔啊……”
　　“后悔啊……”

　　那是很多年前的冬天，冷清的墓地，冰冷的石板，年幼的骆行峰跪在一张女人的照片前，女人的表情冷淡而疏离，那是他一直叫着“妈妈”的女人；在骆行峰的身边是一个喝得醉醺醺的男人，满脸泪水的男人，一个失去了平日的威严与神采、颓唐无助的男人……
　　是，骆行峰的爸爸。

　　骆行峰眉头皱紧，许久，许久，都不曾平复。
　　那些年代久远的记忆，喧嚣的起来的时候，那份刺痛与畏惧还是那么强烈鲜明。骆行峰听到全世界都是爸爸的声音，那苍凉而悲哀、绝望的语气里，反反复复地，“后悔啊……”
　　“后悔爱上你……”

　　骆行峰翻个身，背对着身边安静躺着的女人。

　　苏颜素抱着抱枕在阳台上看一本武侠小说，屋子里吵吵闹闹的，是张蕊、吕长岩、卫晋扬和甄玉，四个人正在玩扑克牌。
　　气氛热闹，欢声笑语阵阵。

　　苏颜素翻过一页，抬眼看看隔着一层玻璃的客厅。

　　卫晋扬正在打趣张蕊和吕长岩夫妻档，吕长岩老是想尽办法放张蕊的水，似乎已经让他的对家卫晋扬很气愤。
　　不过话说回来，好像张蕊和吕长岩好事近了哦！

　　苏颜素看着很有些激动地卫晋扬，四个人中因为他那黑黑的皮肤显得很抢眼，其余三个人倒成了陪衬。那个黑乎乎的大块头……

　　“哎！卫晋扬你是不是不服气啊？”张蕊拿着牌笑得花枝乱颤，故意对着吕长岩抛媚眼，嘴里还调侃着一旁瞪着吕长岩的卫晋扬，“哈哈……你要是不服气可以来收买我或者甄玉啊……是吧，甄玉？”
　　“是啊！不过，炭头你可要想好了，我们的价码是很高的哦！”甄玉伸出胳膊搭在卫晋扬的肩上，火上浇油。
　　卫晋扬睨她一眼，哼道：“没有江樊在这儿你的尾巴就要翘上天了是不是？再捣乱我就把江樊叫来治你！”
　　“哈！”甄玉笑得越发的灿烂，“你叫啊！你叫来……看我的尾巴会不会翘得更高……”

　　“哼！”卫晋扬伸手揉揉甄玉的头发，一脸鄙视地笑：“果然孔子说得对啊！女子与小人……难养……很难养！”

　　“谁说的？”张蕊撑着吕长岩笑，“那边就有一个很好养的……”
　　她伸出手，指着阳台上埋着头静静地看着书的苏颜素。

　　卫晋扬嘴角的笑容还是那么大，嘴巴咧开，露出白白的两排牙齿。只是他看着阳台上那个静静坐着垂着头的女人时，目光慢慢的变得沉静了许多，身边那三个人继续的笑闹慢慢地从他的注意中隐去了。
　　只有阳台上那个静默的身影，变得清晰。
　　那一刻卫晋扬感觉到一种熟悉的悸动，对着苏颜素才会冒出来的悸动，就像是看见那日站在落叶中的她，就像是对着捧着粥碗目光晶莹的她……
　　那个女人，坐在那里，仿佛时光就可以如此这般静静地滑过。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岁月安静平稳……

　　似乎可以慢慢悠悠的、相携着老去。

　　苏颜素是第一个，第一个让卫晋扬想起“老去”这个意象的女人。
　　可是，这又意味着什么呢？

　　“哇！卫晋扬看我们颜素看呆了啊！”张蕊一声咋呼，其余的里昂然便都看着卫晋扬闷笑。
　　卫晋扬脸上的若有所思迅速地散去，他收回视线，埋着头洗牌，嘴里是一阵阵夸张的大笑。

　　苏颜素恍然间抬起头来，再望着客厅里的几个人，刚刚似乎有听到自己的名字。
　　她看见卫晋扬埋着头洗牌，他周围的三个人笑得东倒西歪……

　　“对了，你们俩准备什么时候办事儿啊？”甄玉随手打出一张K，目光扫过张蕊和吕长岩，嘴角噙着笑。
　　“嗯……”张蕊抬眼看看吕长岩，“我出小鬼！”

　　甄玉笑吟吟地看着吕长岩，“哈哈！是么？”
　　吕长岩慢悠悠地吐出两个字：“我不出！”然后看着垂着头把玩着手里的扑克的张蕊笑，“我当然是想越快越好……”
　　张蕊抬起眼来，脸上有汹涌的震惊和喜悦，一时间真的是双颊嫣红，眉眼含春，难怪人家说爱情是女人最好的保养品。

　　甄玉看着眼前幸福的一对，心里一声叹息滑过，生生带出一阵飓风，搅得她的世界翻江倒海……
　　江樊呵！

　　卫晋扬却瞅瞅几个人，皱眉再皱眉，憋出一句：“那个！你们是在说结婚啊？”
　　“嗯……”甄玉压抑住自己的情绪，看着卫晋扬淡然笑，“是啊！不过晋扬……你也老大不小了，就没想过结婚啊？”
　　“结婚？”卫晋扬瞪大了眼，怪异地看着甄玉，又看看在一旁甜蜜着的吕长岩和张蕊，“跟谁啊？”
　　“当然是跟你想娶的人啦！”甄玉白他一眼，在心里嘀咕着以前怎么就没有发现卫晋扬是块石头是块大木头呢？

　　卫晋扬一张黑脸上，全是问号。
　　非一般的茫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