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正要造蒸汽机》同尘语

3、蓄意

　　如何引起这两个人的注意，成了最大的难题。

　　我一个名不见经传的造办处小官，就算是把字条塞到他们手里估计他们也不会当回事。更何况皇子阿哥，没事干吃饱了撑的逛造办处干什么？就今天这样，我估计还是胤禛舍不得，才找各种理由跟着胤祥到处逛！我也不是天天都在造办处上班，想要再碰上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突然，我瞄到了正准备进窑烧制的贝勒礼瓷，还有赐爵时用的入八分（亮红顶、紫缰、朱轮、门钉、茶壶、团龙褂、孔雀翎、东珠这八件展示宗室地位的物件）！

　　这次受封的四个皇子中以四阿哥为长，他的贝勒府瓷自然与别个不同，在即将入窑的瓷器中异常突出。

　　我又赶紧去翻了最近皇帝最近准备赐给胤禛的物件名册，心中顿时有了主意。

　　封爵的礼器一共是八件，彰显身份的入八分也是八件，皇帝要赏赐的赏物也是八件。皇帝赏赐的八件中，有一个镀金镶玉九连环锁是特意做给胤禛的嫡长子宏晖的。我则加了一个带九连环锁的盒子，盒子里头有一个蜡丸，蜡丸中封了一张字条，写着胤祥因为额娘丧期检举三阿哥剃头，导致三阿哥郡王爵位被削的事情。

　　这多出来的第九件赏赐，或许会引起胤禛的注意。但是因为金制九连环锁是康熙御赐，就写在礼单上，这个多出来的盒子便也没什么值得去问康熙的了。解开九连环需要256步，他不会立刻就能打开它。

　　康熙要赏赐给胤禛的物件里还有一个自鸣钟。我在其中安插了一个机关，是我拜托自鸣钟处的人替我另做的，会让自鸣钟的钟盒在360天后自动打开。届时胤禛就会发现里头多了一把钥匙，钥匙眼上穿着九个细细的铜环，能够直接打开那个九连环木盒。

　　假设他真的懒得解九连环，也不管他汗阿玛送给他的自鸣钟，我还有第三招——八件礼瓷和入八分上，在细微处各有一个小字，合起来就是：“九连环盒，暗藏玄机，十三阿哥，命数在此”。这么喜欢鉴赏把玩的四阿哥，应该还是有机会能看到的吧？

　　接下来就是漫长地等待。

　　康熙三十八年七月二十五日，敏嫔章佳氏卒。

　　没过多久，宫内便传来了诚郡王爵位被削的消息。

　　四个月后，四贝勒胤禛突然来到造办处，说要烧制一副瓷屏进献给皇帝做新年贺礼。因着要将他本人的字画烧上去，他要考较一下造办处何人的书画能够担此重任。

　　我微微一笑，该来的来了！

　　前世我练字时描摹的就是胤禛的字，写出来自然和他最像。

　　胤禛说还有些细节要交代一番，我便随着他来到了造办处一个僻静的小房间里。

　　“这便是你的手笔吧？”胤禛将字条甩在我面前。

　　我赶紧扑通一声跪下：“微臣实在是迫不得已，但是有些事必须告知贝勒爷与十三阿哥！”

　　“处心积虑，连汗阿玛的上次都敢暗藏玄机，还算得好准的日子！足足等到敏妃人都没了，三阿哥爵位也削了，才让本贝勒看见这个！你如此大费周章，就是想告诉本贝勒你能未卜先知？还知道十三弟未来的命数？说吧！你还知道什么？”

　　我立刻重重地磕了个头：“回贝勒爷的话，此事兹事体大，造办处又人多眼杂！您只是指点微臣烧制瓷屏的若干细节，不宜在此久留。三天后是微臣轮休的日子，若是贝勒爷同意，可否在宫外寻个可靠的地方，容微臣细细说来？”

　　“好啊！你一个造办处的七品芝麻官，竟然调动起主子爷来了！要不是你的预测句句属实又事关十三阿哥，本贝勒一个制造礼器不周的罪名就能砍了你的头！”

　　我趴在地上，只觉得胤禛的唾沫星子都溅到了我光溜溜的脑门上，但是也只能受着。这喜怒不定的考语，还真是名不虚传！

　　大概是气消了，胤禛扔下一句话就出了门：“三天后辰时，西直门附近的王记茶馆，自会有人领你去该去的地方。”

　　三天后，辰时，西直门附近王记茶馆。

　　一辆不太起眼的马车接走了我。

　　一上车我就被蒙上了眼睛，待到下车时，我已经来到了深山之中的一处破庙之中。

　　胤禛与胤祥都穿着普普通通的常服，若不是他们通身的气派与旁人不同，还真看不出是皇子。

　　这是我第一次得以近距离观察他们二人——

　　胤禛就像画像里一样白，五官和陈道明有些类似。此刻他站在那里，浑身上下竟然带着一股出尘绝世的仙气，尤其是今天披着藏青色的披风，仿佛一个青年有道高僧。

　　胤祥在旁人口中本是个风光霁月的少年，眼睛俏似乃父闪着如同狐狸一样的灵光，然而现在却是无比憔悴，仿佛还没有从失母的哀痛中走出来。一见了我，他捏紧了拳头：“我猜得没错的话，你应该早就知道母亲会在三十八年弃我而去，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我这膝盖真的是不用要了！

　　我又得扑通一声给他们两个跪下：“微臣万死不敢祈求十三阿哥宽恕，只是……微臣区区一个造办处工匠，如何能有机会面见皇子？就算微臣真有机会面见皇子，一年前，十三阿哥是否真的会相信微臣的无稽之谈？”

　　“无稽之谈？你能耗费那么多心力让四哥知道我会举报三哥，都不肯想办法让还在宫里的我知道额娘会在一年内病重去世，还好意思说我会当你所说是无稽之谈？”

　　胤禛一手搂住已经哭得摇摇欲坠的胤祥，一手拔出佩剑指向我：“李昭然，你可知你该当何罪？”

　　我又重重地磕了个头：“微臣罪该万死，不得已要留着这条贱命，是要让四爷和十三爷知道更加重要的事情！”

　　他们没有说话，我便自顾自地继续说了下去：

　　“不管四爷与十三爷相信与否，微臣都要告知二位爷，我乃是数百年后的未来人，一年前夺魄重生于此。如今是康熙三十八年，再有九年，太子胤礽被废，十三阿哥无辜受到牵连，圈禁一年落下病根，且从此失宠，终康熙一朝再无受封。尔后新帝登基，封十三阿哥为和硕怡亲王协理朝政。怡亲王公忠体国，鞠躬尽瘁。然而终究是康熙朝十几年磋磨冷遇伤了根本，八年后病重去世，享年四十四岁。”

　　“你敢诅咒我十三弟？我杀了你！！！”胤禛暴怒地大吼一声，挥着剑就要冲上来。

　　“四哥！他既然说他是未来人，那就让他说完！”胤祥却是眼疾手快，一把拦住了他已经快要失去理智的四哥。

　　既然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我反倒是什么都不怕了，索性抬起头来直视着胤禛的双眼：“现在是康熙三十八年，也是欧洲公元纪年1699年。

　　公元1840年，距今140年后，不列颠国以大清私自销毁鸦片为由发动战争，大清水师远远不及不列颠水师武器先进，战败签订南京条约，割让香港岛，开放五口通商，关税必须与大不列颠国协定。

　　距今160年后，英法联军入侵天津，后来又攻入北京，烧毁四贝勒您现在的府邸改造成的圆明园，黑龙江以北和外兴安岭被沙皇俄国趁火打劫收入囊中。

　　距今195年后，大清北洋水师被日本水师击败，现在还俯首称臣的倭寇，从此后便敢在我中华大地上耀武扬威！

　　距今200年后，公元1900年，八国联军攻入北京城，烧杀掳掠无恶不作，当时的皇帝太后仓皇出逃。事后签订辛丑条约，赔款足有9.6亿两白银。

　　两位爷，我记忆力不好，有些细节是真的记不清了。就在这60年间，您满洲八旗人的白山黑水，香港，青岛，天津，台湾岛，这些都是我们的大好河山，全部归了番邦蛮夷！

　　距今211年后，大清亡了，皇位大概也就往下传了七代。两位爷，还想知道更多吗？”

　　我一边说着，眼泪鼻涕什么的就开始不争气往下流。

　　是的，我好恨，当真好恨近代那些屈辱的历史！

　　我是汉人，我无比矛盾。

　　这不是我屈从的政权，可我脚下还是我热爱的国家。

　　如果胤禛知晓清朝的未来，继位后会有什么举措？我所热爱的国家到底会走上一条什么样的道路？

　　但是我也相信总有些历史的必然一定会来，封建帝制一定会被推翻。

　　他们愣住了，不知是被我的情绪感染了，还是惊诧于我所说的这些天方夜谭。

　　好半天竟然是胤祥先开了口：“你说太子四十七年被废，那继任的新君是谁？”

　　我没有回答，只是朝着胤禛的方向，直接拜倒在地。

　　“四哥，这个人不能留！一旦走漏了消息，太子不会放过你的！”说罢，胤祥夺过胤禛手中的剑，眼看着就要向我刺过来。

　　“十三弟！”胤禛却拉住了胤祥：“若非认定了我将来会是有益于大清的明君，他何必大费周章与我说这些。他烧瓷技艺高超，若是老老实实在造办处烧一辈子瓷器，何愁一生不能荣华？四哥不在意大位到底传给谁，四哥只要你长命百岁，一生顺遂心愿！”

　　不在意就有鬼了！如果你真的安心以后做个王爷，真的一心谈佛论道，又何必那么在意“喜怒不定”的考语呢？

　　那一刻，我听见历史的齿轮顿住了，换了个卡槽，向着不同的方向转动起来。

　　我竟然还没有消失？大概这是个平行宇宙？那我可就真的开始“篡改历史”了！

　　我再次拜倒：“贝勒爷若要十三阿哥一生顺遂，那微臣还有话要说：十三爷的两位同胞妹妹，还有贝勒爷的嫡长子，请费心留神些……”

　　“到底都是哪年没的？直接说！”胤禛估计是知道了我到底想说什么，咬牙切齿道。

　　“您的嫡长子康熙四十三年，二位格格都是康熙四十八年薨，年长的难产而亡，年幼的病故。”

　　“你——”这次他们二人是气得连话都说不出了。

　　“微臣自知万死难辞其咎，只求二位爷留着微臣这条贱命权当是占卜算命的也好。微臣告知二位爷自己所知的未来，只愿十三爷长命百岁，大清国祚永延万年，二位爷名垂青史，再无其他！”

　　是的，拿敏嫔去世时间来证明我是未来人，且不说胤禛怎么看我，胤祥肯定要第一个砍了我。反正左右都是死，索性就再多说点不祥之语，要万一把这三个人救了呢？

　　我自己都忘了那天是怎么回的我的狗窝，反正后来据我所知，胤禛在江南找到了一个神医，的确是诊出了弘晖有太医没查出来的，天生的弱症。

　　我想我这条命应该是暂时保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