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正要造蒸汽机》同尘语

4、绸缪

　　我回到了造办处继续做我的七品芝麻官，留在那里，还能随时帮胤禛打探乃父的喜好。

　　胤祥的一句话让我觉得十分值得玩味——在我暗示胤禛就是未来的君王时，他的第一反应竟然不是骂我大逆不道，而是担心太子要害他四哥！

　　说不定原本历史上，47年废太子时胤祥还真是替胤禛顶了锅？

　　后来我又去面见过胤禛两次，两次见面的地点都不一样。第一次我带了个小本本，描述了从现在开始到康熙去世的时间线。第二次我带了个地球仪和一个造办处舆图半荷兰人留下的航海图，给他讲了从大航海时代开始欧美列强的发家史。

　　第三次去面见他时，胤祥也在。看我要行礼，胤禛赶紧出言止住了我的动作：

　　“义畅（我在康熙朝的表字），这里没外人。免礼！赐座！”

　　第一次我去见胤禛，他叫免礼，我却坚持恭恭敬敬地把礼行完了。第二次他先叫免礼，我还是该干嘛干嘛。这次胤祥也在，我稍稍给点面子，略蹲了一下就过去坐了。

　　胤禛啊胤禛，你当了皇帝以后呢，臣子上折子感恩赏赐，你说一点小事不用上折；那个傻子真的不上折子了，你又骂他没良心。所以，你免你的，我行我的！

　　“义畅，我与十三弟已经有了主意，要建议汗阿玛组建使团出使欧巴罗诸国，胤祥争取随同前往。只是我等皇子不便私下接触番邦来使，眼下更是寻不到由头向汗阿玛提议此事。你可有什么建议？”

　　“回贝勒爷的话，皇上重视珐琅彩工艺。现在有一个不列颠商队已经奉旨出发来京，无论皇上接见与否，他们必定会与造办处的人有来往。日子一旦定下来，微臣会立刻报知贝勒爷。”

　　他们不说，我也不问。但是我能猜得到，大概是根据我能回忆起的史料，他们也推理不出到底胤祥如何受的牵连，干脆来了个重耳在外而安。只要胤祥不太过亲近太子，胤祥的岳丈马尔汉在索额图倒台的时候该告老就告老，康熙就算再受迫害妄想看谁谁不顺眼，也怪不到一个远在海外的阿哥头上去。

　　他们之后的计划是胤禛在京夺位，胤祥访欧探听外国列强虚实。

　　如此一来，我也有了我的计较——我要尽全力争取随胤祥一同去欧洲！

　　现在欧洲到底发展成什么样了我记不太清，只是模糊地记得这会儿牛顿应该还没死，国富论没出来，瓦特还没改良蒸汽机。如果胤禛依旧能够夺位成功，这个国家能变成什么样，很大程度上将由这趟欧洲之行能改变多少人的思想决定。

　　从那天开始，胤祥趁还住在宫内的便利，时不时就会来造办处看看，装作是对西洋玩意感兴趣。一来二去，再加上胤禛应该是跟他讲述了西方列强的发家史，他还真的对欧洲的一切兴趣盎然。

　　我凭借着前世的一些化学知识，调制出了新的珐琅彩涂料，又烧制了好几批珐琅彩瓶。说老实话，古窑最让人头疼的就是温度非常不好控制——我自己知道温度应该是多少，就是没有好用的温度计和控温措施在，十窑有□□窑都是废品。这一切真的让我无比怀念现代的电控窑！辛亏康老爷子有旨，不计成本，但求好看为上。要不然就我这个浪费分子，可能被砍几十次都有了。

　　我也渐渐明白了为什么那么多人有帝王崇拜情节，他们只是希望自己是被特权罩着的人而已。

　　不列颠商队如期而至，他们的翻译漏洞百出，我在一旁听得实在头疼得要死，但又不能出头。幸亏他们这一回送了好几样新的材料来，有几样我认得出应该是巴黎圣母院玻璃窗会用到的，当真是兴奋异常。

　　没多久康熙亲临造办处，跟随一同前来的还有太子及一众阿哥，胤禛和胤祥也在其中。

　　我站在众多工匠之中，得以偷偷观察一下这群未来可能会参与夺嫡的阿哥们。

　　太子身穿明黄朝服，在人群中异常打眼。大阿哥身材高大威猛，且年龄最长，也非常好判断。长得比较胖的估计是九阿哥，他身旁那个小圆脸，正努力挺直腰板让自己看上去气度不俗，应该就传说中的礼贤下士的八阿哥。这么年轻就封了贝勒，正是春风得意。胤祥身旁站着的那个有点要抽条迹象的少年，搞不好是十四阿哥。让我有些惊异的是，十四居然和胤禛挨得挺近的，从肢体语言上判断他们关系也还不错。看来在一废太子时，胤禛知道十四身上藏了毒药力保老八应该属实。还有一个，看上去一股大大咧咧的草莽之气，没准儿就是娶了蒙古福晋的老十。

　　康熙亲自检阅了烧制粉彩和珐琅的工艺，又把我叫了出来赞赏了一番新烧制的瓷瓶和琉璃盏。天家父子聊着聊着，突然只听见十三阿哥朗声道：“汗阿玛，如今我大清国力鼎盛，番邦来朝。子臣以为，如若我们派遣使团出使西方诸国。不仅可以超越前明永乐年间郑和下西洋的成就，还可使我大清更加威名远播！到时这些西方岛夷的奇技淫巧，汗阿玛可就取之不尽了！”

　　“区区番邦蛮夷，用得着我天朝上国派遣使臣前往？十三弟也未免太自降身份了！”

　　这话一股尖酸腐儒之气，再一看那人年纪比胤禛稍长几岁的样子，应该就是和胤祥结了梁子的三阿哥胤祉无疑了。

　　康熙倒是不以为意，向众位皇子微笑说：“你们都说说，对胤祥这个提议，有何看法呀？”

　　貌似是八阿哥的人行了个礼说：“汉有张骞出使西域，唐有万国遣唐使来朝。若我大清能完成出使欧巴罗这等前无古人的壮举，宣我大清国之礼仪教化。汗阿玛之功，将永垂千古。”

　　胤禛则皱紧了眉头：“汗阿玛征服葛尔丹仅两年之久，和硕特汗国虽臣服我大清却仍然不容小觑，北境还有沙俄虎视眈眈。建造跨海大船，耗资不菲。远渡重洋，要准备的物资同样不在少数。子臣以为，眼下当以安内为主，出使欧巴罗可行，但需从长计议。”

　　“等四哥从长计议那得等到什么时候？这帮番邦岛国都能乘小破船来访我大清，我们正应该向他们好好展示一番大清是何等富足！”这么出言随意，恐怕真的是十阿哥。

　　康熙总结道：“我大清幅员辽阔，人口众多，完成跨海创举自然不在话下。不过胤禛说的也有道理，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此事虽然暂时不了了之，但是已然在康熙心中种下一颗种子。往后的这两年间，康熙频繁造办处，一定要造出比西方更加精巧的物件来。我还打听到，江南和广东的造船厂一时间也是忙碌起来，却不知究竟是何意图？

　　终于，四十二年正月十六，也是康熙大规模南巡启程的那一天，造办处和官窑同时接到了旨意，要开始筹备出使欧巴罗的瓷器、木雕，漆器、玉雕等物品了！

　　物资的筹备已经展开，但是出使人员却还在敲定当中。为我自己争取到出使的资格不难，但是我当真是担心，万一康熙决定让胤禛出使欧洲可怎么办？这一去要是到二废太子的时候都回不来，那他坐失的可就不只是良机了。

　　然而等到南巡的队伍还京，康熙却是裁定了，胤祥封为贝子，总领出使欧洲事务。

　　他们到底怎么做到的？

　　直到我登上了前往欧洲的大船，胤祥才透露：原来他们两个，一人在康熙面前胸怀天下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一人则满口抑制朋党清查帐底兴修水利忧国忧民。康熙早年将胤祥当做辅政大臣培养，出使欧洲又是从准备到归国没个五六年不成，又算算时日恐怕未来还是用胤禛的机会更多，索性就真的委任胤祥担了这个差事。这是后话。

　　得知我也入选了出使欧洲的人员名单，胤禛把我给约了出来，在一间僻静酒楼的小房间里碰面。

　　我虽然以烧制瓷器引起了康熙的注意，但是真正让我得以入选出使名单，是我这几年疯狂学习的法语和近代英语。好歹从前是个能看懂莎士比亚十四行诗的知识女性，这几年把自己学成个翻译还是不成问题。

　　“四哥，我们定了的行程是四十四年十月趁着北风风信出发，顺利的话恐怕得四十八年才能返回大清。这四年间按义畅的说法，政局云波诡谲，小弟当真是有些放心不下您。”

　　我的天！四十七年你在塞外的时候就被圈了，你四哥在京中一头震惊还得一头哄着康熙，蒙骗八爷党，又不能得罪太子。他这手段和应变能力我到现在想想都要跪，你有什么可担心的？

　　“十三弟，你只管放心去！你能躲过四十七年那一劫比什么都重要。你四哥要是对付不了这四年，就当是义畅择主无眼了吧！”说这话时，胤禛捏紧了胤祥的手。

　　是的，胤禛私下说话就是这个风格，看似与你亲近友善，怪不得后来的封号是雍。但是我对他这套太熟悉了，赶紧又得跪下去惶恐一番。

　　我觉得我需要一个“跪得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