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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造办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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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李昭然,女,三十岁,陶瓷学院研究生,专攻清代烧瓷技艺。
想当初我大逆不道地报了我最感兴趣的专业,却被父母逼着选修了财会,毕业后还被押着做了好几年会计。
好不容易我自己攒够了钱,重新回到我热爱的事业当中。
可为什么我在研究古窑的时候会突然塌方?
为什么我居然成了一个清康熙年间景德镇官窑的十七岁小工?
而且他也叫李昭然?
是的,他!我一个女人魂穿成了一个男人!
不过在古代这也是有好处的,毕竟古人可没有姨妈巾这种神器对付每个月那几天。而且古代女人实在太惨,做个男人,还能在京中造办处工作,算是待遇不错了。
现在是康熙三十七年,皇宫中养心殿设造办处,专门制作御用物品。
我一来到造办处就露了一手——一看见珐琅彩的颜料手就痒痒,虽然这个时候颜料跟我的实验室相比还很不齐全,但我还是用仅有的材料烧制了一对黄地牡丹花卉纹碗。
成品出窑以后连内务府管理大臣都吓了一大跳,然后我才从周围人的只言片语中了解到,两年前才由官窑烧制成了第一件中国的珐琅瓷!这项技术还很不成熟,花样子也很土气(是的,至少我真的觉得很土)。他们怎么也想不到我竟然可以做出这质地华贵,但是花卉又描得如此雅致的卉纹碗,赶紧忙不迭地将成品送给皇帝过目。
我这是该谢谢未来的雍正皇帝还是谢谢未来的雍正皇帝呢?要知道他执政期间的瓷器,无论是单色瓷还是粉彩珐琅彩,全都是我的心头好,好多我就是闭着眼睛都能描摹出来!这个我来到康熙朝的试验品,就是按照他的某款卉纹碗做的。
我自然是得了皇帝的赏赐,升了个小官儿。皇帝还让我辅助烧制几位阿哥封贝勒时专用的府瓷,其中要以年纪最长的四阿哥胤禛为尊。
在听到胤禛这个名字的时候,我只觉得仿佛一个炸雷轰在我头顶——多年学艺最崇拜的人,练字是临摹他的字,抄过他那些不是很妙的诗句,关于他的历史材料翻了个底朝天的雍正皇帝,现在居然是个才及弱冠的贝勒!
还真是造化弄人啊!
造办处除了制作御用日常用品,也要应各宫要求做一些特别的物件,或是妃嫔之间互相馈赠,或是皇子孝敬皇帝妃母。烧制礼器是个大工程,我也只是从旁协助,因此一些日常的活计就会交给我去做。
这不,我接了一个不大不小的活儿,十三阿哥请造办处将他画的一幅画烧制成一个瓷枕,要送给敏嫔娘娘做贺礼。
交付的那天,我正在描绘着新的珐琅彩瓶上的纹路。正画得入神,却突然被身旁的伙计一把拽了起来:“快起来!四贝勒爷和十三阿哥来了!”
两个皇子做什么突然大驾光临造办处这个小破地方?
所有人都跪着不敢吱声,远远地便听到一个少年和一个青年正在对话:
“多谢四哥特意陪小弟来一趟造办处!”
“你呀!方才汗阿玛说贝勒府已经建成,这次封爵典礼后就要分府,咱们兄弟就不能像往常那样时时在一处了。左右今天我也无事,随你到造办处走走也是好的!”
两位阿哥已经走到跟前了,见我们都跪着,青年一挥手:“免礼,都去做各自的活儿吧!别耽误了汗阿玛的差事。”
当烧制的瓷枕被送到十三阿哥胤祥面前时,我跪在那里,颇有些紧张。
四阿哥胤禛似乎是端详了一阵瓷枕,我眼睛的余光瞥到他细长白皙的手指在瓷枕上来回抚摸:“釉质细腻莹润,镂空处细腻精巧。图案虽是青花绘制,但是胜在描线精致,晕染浓淡相宜,人物栩栩如生,和十三弟你画的那副母子连心图几乎一模一样!”
“果然四哥看瓷器的眼光汗阿玛也是赞许的!额娘最近身子不好,做儿子的又要扈从汗阿玛出塞。额娘枕着这个枕头,就好像我还在额娘身边一样!工匠是谁?赏!”
接过了赏赐,四阿哥却在一旁反复念了几下我的名字:“你叫李昭然?汗阿玛赞许过的那对黄地牡丹珐琅彩碗就是你做的?”
“回贝勒爷的话,正是微臣。”我双手撑地,头也不敢抬。
“年轻有为!以后要更加用心于造办处内务才是。不过,你上次烧制的那对卉纹碗,花样虽别致,就是颜色与花样不太相称。不知这岛夷人的珐琅彩,颜色可否调整一二?”
“微臣谢贝勒爷提点!微臣一定潜心研究,烧制出更加雅致大方的珐琅彩瓷进献给皇上!”听到这里,我赶紧又磕了个头。
“四哥,您就别吓唬他了!眼下造办处只怕一门心思都在你和几个哥哥封贝勒用的礼器上呢!四哥既然已经见过了德妃娘娘,再陪小弟去看看额娘可好?”
膝盖都跪麻了的我终于抬起头来,看着这兄弟二人渐渐远去的身影。
青年的步伐已经呈现出大贵之人的稳健持重,少年有时还是控制不住,偶然蹦跳一两下。青年爱怜地用手摸了摸少年的头,言笑晏晏。
尧阶多雨露,棠棣四时开。
我不知怎的就想到了这两句诗。
可惜呀,眼下是他们最无忧无虑的时候。大概胤禛还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他那个高高在上的太子哥哥骤然被废,满心疼爱的弟弟牵连失宠。胤祥大概也想不到,没过多久他就要失去他的母亲。从康熙四十七年起,便是十四年的隐忍蛰伏,和八年的一飞冲天却又鞠躬尽瘁。
他们是前世的我最喜欢的历史人物了,我还曾经脑补过他们之间是否有超越君臣兄弟的特殊感情存在……现在他们活生生地站在我面前,不胜感慨。
然后,一个可怕的念头在我的脑海中浮现——我有可能,改变历史吗?
可要是改变了历史,根据祖父悖论,我会不会就不存在了呢?
我回忆起前世我记得住的最后一个瞬间——一块巨大的石头砸中了我的后脑勺,我能看的见的最后一个画面,是鲜血如柱。我就算是没死,大概也是个植物人了。
如果从这个时间点开始,往后的东西都不复存在。假设这个李昭然失去了寄居在他体内的灵魂,也不过是沧海一粟,九牛一毛,根本都不会有人在意。
想到这里,我突然坚定了决心,走一步算一步!哪天消失,我就作到哪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