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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第 50 章 ...

  •   第五十章

      到了中卫,离元杰与赵王的两支大军已远,算是暂时已经逃出了安全距离。按照俱轮王的计划,是要一路沿着卫国边军的驻防地北上,让元杰在追击的过程中有机会插手边军军政,从而达到收拢军心的目的。
      但从中卫到灵州这一带本来就是元杰掌控的西北军驻地,在人家的地盘里玩花花肠子显然不明智,所以俱轮王带着六千部众没有沿国境线逃跑,而是拐向北胡国腹地的方向,穿过腾格里沙漠东南部,直抵阿拉善左旗。打算从这里翻越贺兰山,迂回到灵州以北。
      从中卫到阿拉善,直线距离四百里,一路曲折弯绕下来,路程远远超过五百里。元琅已经承受不了这样长途的奔波了,一路在用着最大的毅力跟随队伍前进。她虽然不情愿,但到最后还是不得不依赖起元挚的照顾。好就好在这一段路前无堵截后无追兵,大家伙可以安安心心地往前跑,不用象之前那样提着心吊着胆。
      阿拉善左旗一带已经完全不象是边境线上那样两国势力犬齿交错,这儿真真正正是北胡人的天地,五百里跋涉途中竟然还遇到了两支小小的北胡部落。北胡人天性纯朴极为好客,即便是在这样兵灾雪灾连连的年头里,看见了大队人马的北胡战士,这两支小部落还是尽其所有地招待他们。
      北胡实行的是部落制,全国共划成三十七支大部落,再象金字塔一样向下辖制规模不同的各中小部落,俱轮王名义上是两部首领,但细算到最小的单位,他实际统制的部落共有十一支。路遇的这两支小部落则同属于色布王阿日斯兰辖下。
      北胡国内,除了辖统六大部的赵王,辖统五部的阿日斯兰可能是第二大势力,不过他的部落都在北胡国西南部,俱轮王的呼伦贝尔在东北部,当中隔了五千里地,彼此没有交集,绝谈不上有什么交情,可也没有利益冲突。
      到了色布王的势力范围,所有人的情绪都放松了许多。元琅的脸颊和双手很快被沙漠和草原上的风吹得粗糙发红,长长的头发没功夫打理只能编成一根长辫,再穿上件长袍,扎上腰带穿双皮靴,任谁看了都会说这是个漂漂亮亮的北胡小姑娘。元琅闻闻身上多日不洗浴的味道,再闻闻手上袖子上牛羊肉的膻味,苦笑着坐在一块石头上,找根棍儿在地下瞎划拉,嘴里哼起跟马剁学的歌。一个麻雀一呀个头呀,两个的嘛就尕眼睛,嘛就明呀炯炯恩,两个爪爪蹲呀墙头,一个尕尾巴甩在后头。
      不远的地方,俱轮王的一群侍卫们围拢在一起烤羊,他们旁边是几位笑意盈盈的侍女,离开了血肉战场,这些也只是些普通的年轻人。熬了一冬的羊都瘦,算不上肥美,可架在火上滋滋地烤着,香味也着实诱人。有侍女先取了一盘烤好的肉片端到元琅面前说了一句北胡话,元琅现在已经知道这是让你吃的意思,她笑着摇摇头,轻轻把盘子推开,垂下头去依旧用木棍在地面上横一笔竖一笔地画。
      侍女见元琅一个人孤零零地坐着,体贴地没有离开,而是坐到旁边,依然在劝这个卫国的小姑娘吃点东西。元琅扭脸朝她笑,用棍尖往地下她画的东西上虚划一个圈:“这个,是我住过的地方,隐龙山离宫,没听说过吧。在卫国京城的西边,我小时候就住在这儿。”
      侍女不会讲汉话,只是带着笑温柔静听,烤羊扑鼻的香味里,元琅往圈儿里头某一处指一指:“这是秀林苑,我的寝宫,我一个人住一个大园子,好些屋子呢,不象你们家俱轮王只能睡一个帐篷,这么寒酸。这儿,我母后的住处,她呀整天就喜欢打牌,瘾头大水平低,离宫里头的老几位拍她马屁,都偷着输钱给她,她装不知道,有钱就收着。要那么些钱有什么用呢?又没地儿花。”
      侍女回了两句什么,两个人鸡同鸭讲,元琅也不管她说什么,点头称是:“这是洄波阁,我父皇以前的书房。往这儿拐,顺着这条道儿走到头,是静太妃的住处。静太妃是个好太妃,她救过我,我若有命回去,要给她磕头。往最后头走是灵殿,母后罚我在那儿抄经,我抄的是《心经》,你们北胡念这个经吗?灵殿就是离宫的尽头后啦,顺着宫墙走,一直走,走到隐龙山山腰这儿,就是角楼……”
      木棍的棍尖儿停在角楼那里。萤火虫,旗竿,宫墙外的巍峨山峰,山那边苍落江边的平原,还有亲吻,还有怀抱。元琅盯着土地上纵横线条之间的那个点,盯了很久,突然扔了木棍站起来,用靴底在那一小块土地上来回擦,直到把所有的线条擦得再也看不清。
      侍女惊讶地站起来,看着元琅的举动,她端着盘子有些尴尬地左右看看,心想着能找个佐证,并不是她把这位卫国姑娘惹毛的。视线过处,来历不明的那位卫国男人正凝目望着卫国姑娘,他一身靛蓝色的长衣上沾着尘土,身躯立得笔直,抿紧双唇不发一语。侍女弓身施礼,卫国男人身后不远处,俱轮王正负手而立,看着卫国男人,也在看着卫国姑娘,玄色长袍下摆被风吹拂,微微漾动。
      俱轮王远道而来,色布王盛情相邀,派了他的长子亲自来接俱轮王前去赴宴。元琅肯定是不想去,可人家俱轮王也没跟她商量的意思,直接拎上马就走。元挚不离开元琅半步,也打马跟上。
      元琅恨极,上马之后俱轮王跟她说是去赴宴吃好吃的,她也就暂时按捺下来了,谁成想这顿饭不是白吃的,路上要跑一整天。好不容易才把尊臀从马鞍子上挪下来歇了一天,这又要再坐回去一整天,元琅握着俱轮王的手哀求:“我不吃了还不成吗?放我回去吧。”
      俱轮王把手从她手里夺开,不知道跟谁在置气,语气极冷厉,面色极冷肃:“你想回哪儿去?你哪儿也回不去了!”
      “我回去睡觉,我恨骑马!我屁股疼!”
      俱轮王顿了顿,这回说出来的话里却带着笑音:“疼也忍着,你得陪着本王去。”
      元琅哀叹:“阿膺。”
      “什么?”
      “以前有没有人说过你喜怒无常?”
      “不是以前,是一直有人这么说。”
      “那你不能改改吗?怪吓人的。”元琅再度握住他的手,他没有挣脱,“对了阿膺,问你个事。”
      “说。”
      “那天,那个姑娘……你为什么打她?嫌她不好看吗?我看你挺来劲儿的啊,你们不都那什么了?”
      “我们都,哪什么了?”
      元琅笑:“当我什么都不懂吗?蒙不了我。
      俱轮王反手握住她的手,握得很紧,一时之间无言以答。骑马陪在一边的色布王世子见俱轮王携了个少女同马而行,两个人又凑在一起絮絮笑语,一副亲密模样,便忍不住笑问这位少女何许人也,听话音应该是卫国人吧。俱轮王坦然轻笑:“本王的爱妾,刚从兰州掳了来,还在劲头上,没能丢开手。”
      两人用北胡话互相聊了一会儿,元琅拉拉俱轮王衣袖:“在说什么?”
      俱轮王暗暗揪住她的辫子,舍不得太使劲,就一下一下地扯着玩,磨着上下牙在她耳朵边说道:“这个北胡人要讨你做小老婆。”
      元琅的脑袋被他扯得一晃一晃,她啊了一声:“你可不能答应!”
      “本王已经答应了。”
      元琅大惊:“阿膺!”
      俱轮王和色布王世子又大笑着说了几句什么,低下头来轻声道:“晚了,本王言出如山,没有反悔这一说。怎么,你不愿意吗?他可是色布王的世子,过些年王位就是他的,当今北胡王后是他的亲妹妹,家世与你也算相当,你要是能得宠,生下的儿子说不定也能继承色布王位。”
      俱轮王说话时脸上微笑的神情让元琅的笑容渐渐消失,她死死盯着他的眼睛:“骗我的,我知道……你耍我玩的吧……”
      “既然你瞧不上他,本王倒是有个办法助你脱困。”
      “好好说话行吗?”
      俱轮王扬一扬眉:“你嫁给他,我把他杀了,把你再抢回来,不就行了?”
      元琅脸色白得发青:“快别胡说了……”
      俱轮王展眉而笑,阳光的映照下两只眼睛里光彩熠熠,他把马缰绳交到元琅手里,轻声说了两个字:“抓紧。”
      元琅下意识握住马缰,就只觉得背后猛然一空,俱轮王甩开马蹬跃上马背,足尖在马鞍上轻轻一点,身体舒展开来象只鹰一样扑向了色布王世子。在空中时背后的长弓就被摘在了手中,俱轮王连人带弓成了一团扑裹住色布王世子的乌云,长弓一下子套在了世子的脖子上,俱轮王跃势不停,身形翻转,手里紧握着弓背猛地拧了两圈,精钢所制的弓弦铮铮钝响时,色布王世子的人头齐颈被绞断。
      同行的俱轮王侍卫们齐声大喝着抽出武器,向着身边色布王的手下们招呼过去。以有心战无备,砍瓜切菜般的胜利没费多少时间。
      俱轮王的动作太快,在元琅眼中一切只发生在霎间,甚至色布王世子颈腔里喷出来的血箭也溅到了她的袍角上。元琅一声没吭,眼前一黑从马背上滑下去,倒在了不知是谁的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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