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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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升天秘籍?
学霸,你是要去当小天使?
徐与乔瞄了一眼小桌板上的那几页“秘籍”,道德底线告诉他,那是别人的东西,未经允许,不好打开看。
那就不看。
可他经过我的允许了吗,扔下这么几页纸,让我替他保管。
经过一系列的思想斗争,徐与乔还是决定赶紧把视线收回,重新投入到广施鸡汤的张海海的怀抱,他一脸慈祥,声音时重时轻,根据台下捧场的实际情况,把握得恰到好处,正在讲不能佩戴弥勒佛、菩萨之类的脖子上的挂饰……
小天使出去的时候没把后门关紧,露着一道缝,很快,阵阵热意袭来,用力涌入,干燥的气息盘踞在报告厅一隅,和冷气相抗衡,像在撑开一条初愈的伤疤,势如破竹,猝不及防。
不只是细微的变化在悄无声息中动荡不安。
就连那几页“秘籍”也马上要被迫落下深渊,徐与乔及时拯救了它们。
一股掉队的热流在折住的几页纸之间折腾出一个空隙,满足了徐与乔的好奇心。
我去,还是人吗?“秘籍”里全是英文!没有一个汉字!
徐与乔表示已经受到了无情的嘲笑和伤害。
他不由转头看了看报告厅的后门,傲娇的小天使早已不在了,只剩下高级材质的两扇门在含糊其辞“吱呀吱呀”地回应他。
“接下来有请学生代表沈翎上台发言,”张海海把话筒递给正往台上走的沈翎,拍了拍他的肩膀,嘴里说着些什么,沈翎礼貌地点着头笑了笑。
从听到沈翎的名字开始,台下已经按捺不住了,女生大部分的统一姿势都是交头接耳,除此之外,一起参与其中的还有男生的一些此起彼伏的惊叹之词。
报告厅里最靠前一处的窗户迎来夏日的馈赠,不知窗帘的边角何时被冷气卷起皱褶,稀薄的光晕染在沈翎那张严肃认真的脸上,恰似一道难觅的风景。
“尊敬的各位老师,亲爱的同学们,大家好,我是沈翎,”沈翎一直等到台下的鼓掌声戛然而止之后,接着说,“今天……”
Pespectful teachers and dear students……
徐与乔的英语不好,但根据语境和自己培养了好几年仍然丝毫不起效的语感,这个简单的开场白还是会翻译的。他把那几页纸按原来的痕迹折好,装进牛仔马甲的口袋里,突然感觉衣服被升华了,厚重了不少。
所以他从后门绕出去,是为了从前门进来,然后上台演讲?
重点是,他刚刚在这儿一直读唇语,是在翻译?然后再把全篇背下来?
牛逼啊!
这是去升天?这明明是来下凡!
徐与乔已经不知道该用什么词和句子来形容正在台上演讲的沈翎。
他大概明白了为什么这儿的人听到沈翎的名字会有这么大的反应,为什么他一脸乖孩子的样子,却总是那么傲娇,那么从容自信,连说话做事的表情都拿捏到位,好像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原来一切都有迹可循。
徐与乔在六中的时候,四舍五入偶尔也算得上是名列前茅,虽然严重偏科,英语残疾,但好在其他科目比较争气,总分看起来依旧美好,光芒万丈。
他从不期待自己在英语上能有多大的发挥,也从不相信班主任和英语老师经常说自己在英语上其实有天赋,有潜力,他甚至觉得,他们的循循善诱仿佛在诈骗。
从小学四年级妈妈被气病开始,英语就早被他抛弃了。
来了这儿之后,特别是经历了刚刚那几分钟,他之前的偏执有一些动摇了,一瞬间,英语好像也是有那么一点点魅力的。他无法想象一个好学生的好还能这样体现,演讲稿全英文,全篇翻译,并且脱稿。
后门“嘭”地一声关住了,那股暖流最终没能敌得过冷气,只得用灰头土脸包装自己,落荒而逃。
沈翎演讲完后,走出报告厅。
不远处的凉荫下,秦海艳正拉着一个26寸的亮黑色行李箱向他走来。
“翎翎,演讲得怎么样,”秦海艳关切地问。
“还行吧,”沈翎把三个字说得云淡风轻,把秦海艳手里的行李箱拉过来,“就是稿子里有几个写错的单词。”
“哦,”秦海艳似乎并不满意沈翎的回答,把右手腕上挎着的小皮包放到左手腕上,然后岔开话题,“门卡领了吗?”
“领了,”沈翎把手插进裤兜里掏了掏,“我住603。”
这个时间点,除了沈翎,所有今天来报道的学生都在报告厅,校园里时不时出现一两个家长,提着刚从超市买的零食和生活用品,站在树荫下朝着报告厅的方向,在等着什么人。
宿舍楼这边很安静。路的两旁有几排梧桐树,高大茂密,刺眼的光线穿插在梧桐叶交错的空隙间,停在枝杈上。
沈翎和秦海艳一前一后走进603宿舍。
就剩一号铺和二号铺的床没被动过。
“我在一号,妈妈,”沈翎招呼秦海艳过来。
但沈翎的邻床还空着,已经引起了秦海艳的注意。
“徐与乔,”秦海艳指着门上的一张纸,“是冬城的呀,现在还没来?”
如果不是同名同姓,现在他就在报告厅里坐着呢。
“可能没来得及收拾吧,”沈翎爬上楼梯,开始铺床单。
他只能装作不知道,也只能这么回答,不然就会有一连串的追问等着他。你认识他?怎么认识的?你和他关系好不好?他学习怎么样?为什么来复读?家在哪里?爸妈是做什么的?
这是一个无底洞,一旦开启,会隔三差五来这么一遭。
“这个徐与乔的高考英语是零分?怎么考的呀?”秦海艳的话语中带有几分惊讶、不屑和恨铁不成钢,“随便在答题卡上涂几个也不至于吧?”
英语零分?虽然不知道是不是一个人,但徐与乔不羁的脸,刘海耷拉在眼角的样子还是一下从沈翎的脑海里闪过。沈翎有些意外。但他觉得徐与乔绝不是因为一个题都不会做,甚至背到在答题卡随便涂几个都没碰上正确答案才考了零分,可能是没去参加考试,也可能是别的原因。
沈翎和徐与乔不熟,也不了解徐与乔。但他就是要和老妈的想法反着来。
“妈妈,过来帮我拽一下这边,”沈翎把被子的两个角递给秦海艳。
“翎翎,你旁边这个床住的这个男生可能英语不好,你平时和他少相处,可别耽误了你的学习啊。”
沈翎用力抖着被子,“嗯。”
宿舍是新的,被套床单也是新的,但还是会有细微的沙尘在不知疲惫地盘旋。
不管是之前和沈翎关系近一点的同学,还是现在英语成绩零分的徐与乔,在老妈的眼里,成绩是唯一标准,衡量这个人的人品好坏,评判这个人的学习能力和水平,甚至该不该和他相处,能不能和他成为朋友……
这些扭曲的观点沈翎不愿接受,也从不认同。
“阿,阿嚏,”徐与乔拿了张纸巾捂着鼻子。
在报告厅里吹了太久的空调,自己还坐在最后一排最靠空调的位置。徐与乔有种自作孽不可活的感受。
从半小时前走进教室就连打了几个喷嚏,自己的情况在现如今这个季节这种温度下还是很罕见的。
坐在斜前桌的女生转过头来两次,终于在第三次大大方方地把一包纸巾递给徐与乔。
“谢谢啊,”徐与乔带着鼻音说。
“没关系的,”斜前桌的女生把散到额前的头发撩到耳后,“你是叫徐与乔吧,我听见学霸这样叫的。”
“……呃,昂,阿,阿嚏,”徐与乔又打了一个喷嚏。
斜前桌的女生见徐与乔没有想搭她话的意思,很识趣地又转回去了。
徐与乔才意识到她刚说的学霸是沈翎。对了,他人呢?还要不要自己的“秘籍”了。
后门被推开了,沈翎走了进来,直接坐到离后门最近的徐与乔旁边,就好像那个位置是提前给他占好的一样。
“怎么不问问这儿有没有人?”徐与乔盯着沈翎。
“咱们班一共100个人,十列十行,除了你,每个人都有同桌,”沈翎把挂在左肩上的书包塞进桌斗里,从书包里掏出一本英语题。
不错,分析得很好,有理有据。
所以沈翎只能也必须成为徐与乔的同桌。
徐与乔坐到教室这么久,都没注意到桌椅是怎么摆放的,人都来齐了没有。
嗯,学霸就是学霸,从一进门到坐下之前不到两秒的时间就能迅速观察到这些细节,并准确做出判断。
动员大会结束后,紧接着的安排就是在教室自习。
附中的节奏井然有序,一点口子都不随意开放。
眼下徐与乔举目无亲,最亲的夏梓慧在理四班,其次亲的就是只说过几句话的舍友党浩豪,还和之前一个班的同学坐在第一排,离自己十万八千里。
旁边这位,曾和自己有过“秘籍”之托的人,正埋头做英语题。
徐与乔两袖清风,身无分书,除了牛仔马甲里装着几页纸,还是别人的。
仿佛整个理一班都被知识和梦想湮没,只有徐与乔置身事外。
如果此时此刻张海海从后门走进来,那徐与乔一定会是他杀鸡儆猴的首选对象。离后门最近的同学,穿着破洞裤,刘海超过了眉毛,兜里装着手机,脖子上戴着挂坠,不光把不能触碰的禁忌完美集于一身,还大爷似的坐着,桌面和桌斗里没有一本书和一支笔。
这绝对是难得的反面教材,会被载入史册。
附中的自习还挺长的,一直没打铃,也没有个代表或者老师告诉他们接下来的安排是什么。教室里坐着的人倒是都挺享受这节漫长且看不到结局的自习课的,也不知道是因为都太热爱学习,还是因为第一天来,谁都不好意思当领头鸟。
徐与乔没有打断别人的习惯,一直等到沈翎做完了一套题,准备开始做下一套题才开口。
可是一时又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哥们儿,你迟到了,知道吗?
可以借我本书不?装装样子的几张纸也行。
“诶,你头上的环不错,”徐与乔从牛仔马甲的口袋里掏出几页纸放在沈翎的胳膊旁。
“啊?”沈翎抬眼,“什么环?”
“你不是去升天了?”沈翎应该是一心扑在学习上了,没注意到徐与乔给他桌子上放东西,徐与乔又往前推了推那几页纸,“天使的光环啊。”
“哦,你说这个呀,”沈翎扶高眼镜,明白了徐与乔的意思,笑了笑,“不是自愿的,就不是光环,叫紧箍咒。”
“哦。”
聊天很快结束了。
所以是折翼的天使?
徐与乔看不出来沈翎的那个笑是苦笑还是什么有别的意思的笑,但他那句话让人听着确实挺苦的。
他不想再继续说了,即使好不容易等到沈翎做完了一套卷子准备做下一套卷子的空隙,虽然他确实有好多想问的,想说的,这个自习得上到猴年马月?就没个老师或者啥主任的来通知一声我们吗?张海海说的那些注意事项只是注意注意就好,还是真的得注意?
如果是夏梓慧或者是党浩豪在跟前,徐与乔肯定一股脑都说了,甚至还能引申出别的话来。可是现在坐在这儿的是沈翎,年级第一沈翎,学霸沈翎,英语超级好的沈翎,貌似学习的心路历程有点苦的沈翎,主要是没说过几句话的沈翎。
其实和党浩豪也没说过几句话,但在面对沈翎时,徐与乔总觉得自己的话说多了会显得在刻意套近乎,是因为他那些高光的前缀?还是那张乖乖男的脸?可能都是,也可能都不是,可能只是徐与乔单纯的矫情,就是想尽量克制一点。
什么也做不了,什么也说不了,徐与乔便趴在桌子上开始睡觉。
“看吗,”沈翎的指尖碰了碰徐与乔的胳膊,“英语还是数学,我就拿了这两本题。”
沈翎的指尖很凉,像一片薄荷浸到徐与乔的梦里。
徐与乔一下清醒了,睁开眼,被别人没有预兆突然打扰了自己的小憩有点恼火,但发现沈翎一直在保持手里拿着两本题的姿势,又突然有点想笑。
沈翎看着徐与乔半睁着眼,似笑非笑的样子,怕他误会自己的意思,认真地说,“不客气,反正我只看一本,另一本是多出来的。”
真会挑,两本我都不喜欢,“随便吧,”徐与乔抽了那本封皮是绿色的题,很符合他现在没法形容的发青的心情,“谢谢啊。”
沈翎扶高眼镜,等徐与乔稍微支棱起一点上身,把手里的笔放在他的桌上,“这次没得挑了,我就一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