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洼村的疯女人》虎小仙

5、当时年少

　　镇中学离家里有7、8里路的距离，冬天的时候，周冠都是尽量不回家住，只要一回家，第二天5点就得起来骑着自行车往学校里赶。当时他们一个宿舍住12个人，一进宿舍，墙的两边就各排着三个上下铺。周冠住在左边中间床的上铺，她很是喜欢这个床位。首先住在上铺别人不会随便往你的床上坐，另外也比较有自己的私密空间。
　　有一次他们宿舍有两个人说话被在外面偷偷监视的宿管阿姨听见了，阿姨进来就一人给了一巴掌，住在下铺自然是受力更重一些。周冠住在上铺，她尽量地把自己的脑袋缩在墙角和被子里，阿姨伸手没薅到她的头发，就在她的被子上打了两巴掌，她因而免受池鱼之祸。这也是她庆幸住在上铺的原因。但是上铺也有上铺的烦恼，9班住宿舍的人非常少，因此跟她一起住的大多数都是7班和8班的人。除了住她对面的习文是她的小学同学之外，其他的都是不怎么认识的，最重要的是住她两头的是学校里面两个有名的女混子，她们两个经常从她的床上串来串去，她心里很介意，但是一直不敢说，那个住门边的混子姚丽娜还问过她：“从你床上走介意吗？”
　　周冠摆出一副人畜无害的乖巧样子说：“没事，我不介意。”她介意能怎么办，她又不敢说。前天2班那个大高个女生被她和住在周冠另一头的吴双双堵在厕所里揍了一顿，那孩子哭得昏天黑地，被住在对面宿舍的班主任带过去住了一晚上，那个女生都没敢供出她们两个来。
　　要说周冠打从见到吴双双就一直暗暗担忧自己会被她揍。吴双双跟周冠和周芙她们几个其实是旧相识了，吴双双的姥姥家就是周庄的，而且就住在周冠家前面的胡同。吴双双打一出生就住在她姥姥家，跟周冠她们也算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有一次吴双双跟周冠周媛闹矛盾，周媛心眼子有多，就撺掇周冠周芙周燕还有周涵她们几个在吴双双姥姥家后面合伙把吴双双给揍了一顿。后来吴双双姥姥身体不好就都被她妈妈给接走了，她家应该是住在蒋庄，所以这么多年一直没见过，也不知道怎么在这碰到了，还住在一个宿舍。周冠一见到吴双双就认出了她，吴双双应该也认出了周冠，但是因为羞涩和多年不见的生疏，大家就装作失忆一样，没有提起儿时的往事，也刻意回避着眼神接触的机会。
　　周冠的没心眼子全体现在了傻大胆上。乡镇中学的学生基本上就是留守儿童，没什么家长管，家长理所应当地认为孩子放到学校里就没他们什么事情了，全指望老师的良心教导。宿管阿姨基本上不查人，只要不要唧唧咋咋说话扰了她的清梦，她就不会上楼来打你。再说宿管阿姨才不会得罪她的财主们呢，把学生都打急了，那谁还去她的小卖部买东西呢。刚开学的时候宿舍里是住满了人，后来宿舍里的人就一天比一天少，甚至有时候就她跟习文两个人在宿舍，有少部分人是回家了，但是更多的人还是去外面网吧包夜玩去了。
　　有一次一个男老师看到姚丽娜跟一个男生进了小宾馆，就把这件事跟8班的班主任王强说了。王强就找姚丽娜谈话，姚丽娜死不承认，王强气得找到9班来。王强进来就问有哪些同学住校。当时班上几个住校的同学都很懵，互相看了一眼，狐疑地站起来，以为自己犯了什么事情。王强就问你们谁跟姚丽娜一个宿舍。9班一共就5个住校的，都跟姚丽娜一个宿舍的。当时周冠就想，姚丽娜跟我们一个宿舍的怎么了，但是一听老师问的是姚丽娜她就知道没她们什么事了，就放下心来。王强继续说，姚丽娜这两天是不是没在宿舍住。当时没有人说话，周冠就脱口而出，是啊，她最近没在宿舍住，班级里鸦雀无声，大家的目光都看着周冠，有的忧心忡忡，有的幸灾乐祸还有的一脸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王强紧接着问，昨天也没在宿舍对吧。这时候坐在周冠后面的李琼用脚蹬了一下周冠的凳子，周冠以为是她不小心的就没在意，继续她的汇报：昨天晚上……还没等她说完，李琼就使劲跺了几下她的凳子，低声说：“别说了。”
　　周冠吓了一跳，她感觉自己好像做错了什么，立马闭嘴不说了，其他站起来的同学没有一个说的，王强见周冠不了，也看到了后面几个同学的动作，就没打算再问下去，但是他已经确定姚丽娜最近是没在学校住的，他回去诈一诈就不信她不承认。王强走了之后，李琼就说：“你怎么这么傻呢！”
　　“咋拉？不能说吗？”周冠依旧一脸茫然，周围的同学都担忧地看着周冠。
　　李琼说：“你可能已经得罪姚丽娜了，她可能会找人揍你。”
　　周冠一下子傻了，她这时候才回过神来，自己干了一件多么愚蠢的事情。果然中午第二节课下课的时候，一群人围在他们教室门口指着周冠的方向窃窃私语。周冠心想完了，今天可能要被揍了，周围的同学看到门口站了这么多8班的混子，就觉得跟今天8班班主任来问姚丽娜的事情有关，谁都知道姚丽娜跟初三的“大哥”金钱虎在谈恋爱。学校里谈恋爱的人多了，像他们这种镇里的初中能出去几个考上好高中的，大多数初中没上完就不上了，或者混个初中的文凭或者初中上完去读个技校什么。
　　进入初中大家就像打开了一扇新的大门，脱离父母的监视，跟同学24小时的呆在一起，那个时候同学之间流行互相过生日，玩得好的同学之间互相送礼物以表达亲近之情。周冠最不喜欢这一套，因为别人给你送礼物，你也得给别人送礼物，别人给你送礼物你不一定喜欢，而你给别人送礼物，别人也不一定喜欢，所以她一直不喜欢这种表达亲近的方式。
　　10月份周芙生日的时候，她看到好几个周芙要好的同学都送了，虽然两个人自从上了初中没怎么在一起玩，而且也不在一个班级，自然一起玩的机会就少了许多，但是发小的情谊，周冠还是很珍惜周芙的，而且周芙比较成熟，周冠对周芙莫名的有种依赖感，有什么事情还是喜欢去找周芙帮忙。所以周芙过生日的时候周冠给周芙买了一个那个年代很流行的小字画，上面都是用那种彩砂点缀上去的，亮晶晶的像女孩子用的闪光眼影之类的。画上是一副山水，当时周冠买了一个她觉得最好看也最不俗气的，那幅画整体是蓝色的，上面只简单的画了一些山水，然后在画的左边是用小字题的两句话：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她把这幅画送给周芙的时候，周芙没有什么特别的表示。后来周冠在周芙家里看到过一次这幅画，它已经被毫不在意地放在了墙的一角跟很多的杂物放在了一起，而且有一边已经从固定的杆子上掉了下来，上面还有一些蜘蛛网，周芙看到了周冠看那幅画的眼神，周冠发现周芙看到了她看到了那幅画，两个人都刻意地避开了那个话题没有提及。
　　那个时候周冠只是觉得有点难过，觉得周芙没有珍惜自己送给她的东西。但是很多年后周冠发现不是周芙不珍惜她的东西，而是她一直只关注自己而没有为他人着想过，她从来没有想过周芙喜欢什么。
　　周芙生日的后一个月就是周冠的生日。周冠生日那天，周芙送了周冠一个手链，周冠特别高兴，因为这是她第一次在学校过生日也是第一次收到手链，而且这个手链特别漂亮非常符合她的审美。手链是一条红色绳子上面编了3个银疙瘩，在收口的地方编了一个活的结，简约又好看。周冠没想到周芙会送自己这么好看的东西，想着价钱应该也不便宜。她对周芙更添了几分亲近的感情。周芙看周冠满意的样子，也有点不太好意思，毕竟手链不是自己买给周冠的。周冠从小就只爱学习，又是娇生惯养，她跟她从来都是两个世界的人，而且周冠心性幼稚，跟自己也玩不到一起去，要不是周中正让自己转交给周冠生日礼物，她根本就想不起来周冠要过生日。
　　第二天下午吃过午饭周冠又来她宿舍串门，周芙一边收拾着东西一边说道：“其实那个手链是周中正送给你的。”说着拿眼看了眼周冠。
　　周冠一听是周中正送的手链立刻从自己的手臂上把手链摘下来，气哼哼地说：“那你说是你送的，真烦人。”
　　“周中正不让我说的，但是我还是觉得给你说比较好。”
　　周中正喜欢周冠是众人皆知的事情，但是周冠对周中正的反感也是放在明面上的。
　　周冠坐在旁边的床上，一脸的不高兴，一想起周中正她就烦得不行。对面的王海菊说：“你长得这么好看，周中正长得跟个老鼠来，根本配不上你。”
　　听王海菊这么说，周冠油然而生出一种优越感。她想着自己确实算挺漂亮的，周中正确实是配不上自己，但是他天天这么纠缠着让人真的很讨厌，本来以为读了初中他会转变目标，毕竟学校里漂亮的女生多的是，自己顶多就算是长得还不错的那种类型。
　　手链被周芙又还给了周中正，周中正一看手链还回来了，就埋怨周芙给周冠说了实话。周芙也是不怎么喜欢周中正，就怼他：“不喜欢你就别送了吧，我也不想骗周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