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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   脑维一族虽然和人类长得大相径庭,但生活习惯颇为相似,美名其曰:“更好地了解人类”。但这些年来人类变得越来越“非人类”,大量夜猫子在晚上挑灯发愤,昼夜颠倒。脑维的工作时间也随之减少,但也打乱了脑维的千年习性,不少脑维都在感叹这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信号灯刚熄灭的时候他就把手放上去,但这次不对劲,因为眨眼间灯就灭了,提厘米把手收回来的时候心跳不自觉加速。《大脑维修手册》从未说过脑维是否会被人类发现,脑维待人类息而作似乎成了古朴的规定。

      照片上的手印和人相似,但是指尖稍粗,拍的照片是黑白色,可照片在弗迪拉克心里放出了火树银花,他眼里蕴着血丝,带着弗迪拉克家族特有的执拗。
      但因为长时间的疲惫,他没撑多久就晕在了椅子上。
      弗迪拉克这种人说好听了叫认真,难听了叫疯,特别是在他清醒后仍然用打点滴的手在笔记本上打论文时,孜丽亚更确定了这种看法。
      在给他换了三杯变冷的热茶,见缝插针地提醒了他无数次“去休息”后还被熟视无睹了之后,她就不想理他了。她给自己在休息室里找了个带平桌的角落,抱着怨气开始她的办公。
      他们办的这个小工作室一直不温不火,虽然说办的时候着崇高的理想,但这么多年下来几乎只有弗迪拉克一个人“崇高”了。孜丽亚在公司喝咖啡的时候在哈文站科学版的广告区看到了由弗迪拉克署名的论文的截屏,和以往的新闻一样,虽然内容够时髦也够准确,但总爱飘着博人眼球的标题,这次甚至和“人类进化”“地球毁灭”搭上了关系。
      但不得不说成效显著,弗迪拉克出院的那一天前后都簇拥着粘糕般的记者,推走一波另一波又挤过来。
      风吹动生物学界、医学界、心理学界,甚至时隔三年,弗迪拉克又被推为彼代奖的热门得主。
      但处在风暴中心的弗迪拉克对这一切追捧恍若未闻,好似仍痴在自己的世界里。孜丽亚却忙了起来,感觉自己好像一个机器客服,麻木地说着推拒的话,回头看看如常的弗迪拉克,真心感叹对方是适合做研究的人。
      有了这一次的成果和布鲁斯的谈判就顺利了许多,谈判那天弗迪拉克穿了一身正装,他不是那种一旦陷入研究就衣食都顾不得、一脸野人相的人,他会把没有扫地工的研究室打扫得纤尘不染,会每天都把自己收拾得妥帖。
      孜丽亚可能已经看习惯了,在外人看来,弗迪拉克无疑是俊俏的,虽然已经开始工作,但他的实际年龄依旧很小,短发微蜷,虽然不常说话,但在刻意的包装下也不会说错话。
      那一天小布鲁斯——布鲁斯·莎莉也在场,说是让她学习一下,好接手家业。
      因为之前有过合作,有许多东西都是默认的,他们没费很多心力交谈,但中间有一项指标没有谈拢,大家都各自回休息室休息了一下。
      再次回到谈判桌,莎莉这个坐不住的人在意料之中退场了,但布鲁斯一下子和蔼了起来,眨眼的时候眼角都折出厚厚的皱纹,事出反常必有妖,没有等太久,布鲁斯就把“妖”放了出来,他在生意场上一向都很直接,但这次却把自己的话拐了好几个弯,委婉又委婉地表达出了,莎莉倾慕你,想要和你结婚,莎莉是真心,你把这当成商业联姻也没关系,反正你要不答应,这、包括之前的一切都白谈的意思,为了增强筹码,他还在称上放上一沓投资,作为弗迪拉克娶他女儿的福利。
      中国有一句古言:“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弗迪拉克的研究室里常年只有他一个人,因为收入不稳定,只有同校的一些校友帮他干点杂货,既然没有鸡犬,但总会有人凑上来做,得道后总比得道前做风险小。布鲁斯是为了女儿的幸福,但无意识间心里也衡量过,弗迪拉克这种人的潜力是无限的,比他们这些捏着死钱的人要好,还稳。
      布鲁斯口中带笑,过足了资本家的瘾,把思量丢给乙方。
      弗迪拉克这次成了热门人物,按理说投资合作怎么都不会少,但他的研究成果实在是太哗然,踩的每一个点都有可能引起恐慌,官方拿了点管束压下消息散播,而他又实在不想和外界牵扯过多,没想过换投资方,热闹的景象不久就门前冷落。
      孜丽亚只是个拿薪水的外交排面,根本没想到事情会到如此地步,她甚至担心弗迪拉克有多少这方面的常识,在她的记忆里,他就没和家庭交流过。
      就像这样:“ok。”随便到没有犹豫。
      老布是真的疼女儿,后面的投资半点水不掺,还慷慨地给了许多富余,研究室自此就从那个小破坑里搬出来,选了一块清静的学区地。
      招了些人手,研究室就这么忙碌了起来,孜丽亚当初是碍着同学的情面,拿着些小钱给弗迪拉克帮忙,这会也功成身退了。
      这年弗迪拉克23岁,成功到家庭事业双丰收,至少在别人眼中是这样的。
      弗迪拉克安静得像磐石,连搬家的时候都是别人为他层层挑选,他只负责点头,别人帮他安排好一切,他只需要把臀挪到另一个板凳上,继续他的研究,回应人的沉默非常单调。
      一次下班后,人都散了,他把刚刚收拾好的器械又一样样拿出来。他制造出和上次几乎完全符合的条件,想再试一次,中间不知出了什么差错,研究室里的那几个实验员都没能成功。
      在经理了一场模糊有压抑的浅层睡眠后,传真机里吐出了一张掌印,五指极细,指尖臃肿。
      在后来几天里,他全力尝试与脑子里的生物进行交流,用了各种方法,终于在他猝死前发现脑电波可以使对方反应。还是在一次黄昏的实验中,他发现在他看到显影的触爪要离开,情急下脑子里喊出一个“别”字后,触爪产生了迟疑。
      渐渐地,他发现,不是三天不睡才能找到特殊生物的,只要在半睡半醒间意识到自己在睡觉掌印就可以显影。
      他在越来越频繁的实验中尝试和脑子中的特殊生物建立交流。
      他细碎地说着“你好”“你是谁”“可以说话吗”“你在做什么”,在长久的肉包子打狗般的追问中,他想着对方听不懂他的话或者对方的话他听不懂。
      他说出这个合理假设的时候,整个工作室都忍不住心焦。
      一个比他年纪还小的实习生说:“就算找一个团的生物专家也不一定能解决,这种生物闻所未闻。”
      好在不用找一个团的专家了,可能是对方感受到他的金诚所至,在一天半夜他久久无法入眠又开始他的骚扰大业的时候,他收到了一点回应,那是一种可以把近些天来所以假设都推翻的感觉。
      所有的机械调试都失去用途。大概在随着一次次失败他忍不住心里冒火、骂出一句组里老粗人常用的问候对方长辈的话后,就收获了一句“骂谁呢”,自己的声音直直地从脑子里窜出来,当时就把他怔得一机灵。
      他赶紧抓住机会,用一种大人哄骗小孩的语气尽力挽留脑海里的那个声音,一直目中无人的弗迪拉克第一次悔恨自己的唇笨。
      但是小孩很倔强,后面就再也没有听到回音了,好像前面的一切都是错觉。
      但理智告诉他这不是。
      就是这样,倘若前途真的渺茫到真空,他会焦躁,但有一点点希望,他就是举旗冲锋的那个人。他又开始了他绵密的攻势。
      渐渐地,提厘米的存在不再神秘,甚至是熟络了起来。
      “你听得懂我说话吧?”
      “……”
      弗迪拉克不厌其烦:“你需要吃东西吗?”
      “……”
      “你喜欢什么?”这是弗迪拉克不小心看了一篇“怎样吸引他人”的情感水文后灵感突发问出的。
      “……”
      “……”
      “说句话吧,你要我做什么都行。”然后心里忍不住淡淡飘了一句,“有点像小姑娘看的爱情片台词。”
      “嗯。”提厘米听不懂后一句,但他显然被“爱情宣言”收买了,他感觉服务对象真有毅力,其实他从小对人类世界就很好奇,在知道对方发现他后早就想回应里,但他有自己的考量,听到弗迪拉克嘴里说出打消他顾虑的一句话就轻轻回答了。
      这是他第二次收到回应,再接再厉道:“你说话了,现在告诉我你要我做什么。”
      “你为什么一定要找我?”
      “这是一种职业病——习惯。”
      “找到我你又能做什么?”
      弗迪拉克思索片刻:“好奇罢了。”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他心里的想法是相反的,按理说遵循保密条例他是不能知道服务对象的记忆的,但在弗迪拉克专一与他对话时,他可以看到那段记忆传输然,后做出记忆信号进行反馈。
      “大脑就像一个冰川,很大一部分就埋在水底,我对挖掘水底这部分一直很感兴趣。”
      “我……”弗迪拉克一直是熬夜寻找提厘米,长时间层层如此,这一激动他也不行了,就这么睡了过去。
      他们在断断续续地交流,比如第一年弗迪拉克从提厘米不时的牙缝里知道了他平时在做记忆整理,大概主管海马区,不用把自己折磨到两三点钟,直接就可以和提厘米聊天,比连麦还方便,比如第二到三年间大概在得到弗迪拉克不将他的存在告诉别人的承诺后,提厘米慢慢说出了自己族人的存在。
      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提厘米都没见过弗迪拉克和他人如何好好地说话,举目四望都是白墙,他在没上岗的时候都有一群损友陪着解闷,就算弗迪拉克习惯了,他也是会觉得无聊。提厘米知道服务对象是做研究的,但还是在弗迪拉克的追问下说了些猎奇的事情。
      弗迪拉克也会在路过三岔路口时,听到脑海里的声音就抬头,让提厘米看看夜晚的烟花。
      弗迪拉克就是顶不把自己身体当一回事的人,年纪轻轻每月进医院的次数就有了一定的频率,而且频率还越来越高,有一次提厘米没忍住,在一次闲谈中叫他早点睡,没想到他还真是一个守信用的人,当年的承诺依然作数,当天晚上十点就睡了。
      就这么稀稀落落提厘米也大胆起来了,看到杂志里的滨海公园会让弗迪拉克带他去看看,会让弗迪拉克尝点稀奇的零食,会让弗迪拉克给他讲童话故事。
      渐渐地,工作室里的人、布鲁斯一家乃至孜丽亚会惊悚地发现,弗迪拉克不像之前那么暮气沉沉了,还学起比他大二十多岁年龄层的风靡活动“背起背包去旅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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