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行札记》初算

12、第 12 章

　　却说陈南破这里，好不容易寻到了黄落山庄。他一向未求过人，如今为了求药不得不好言好语地对门房道：“听闻庄上有一味七珍红蕃丸，不知是什么价钱？”
　　门房一听药名，不由多看了他两眼，笑道：“你这是要对付什么人，肯下这样的本？”
　　陈南破心中急切，并没有听出他话中含义，只是催道：“这你就别问了，多少钱我都买，快带我去！”
　　正说着，忽然听见一阵马蹄声，只见一个少年乘马而来，在门前急急停下，从马上滚落下来，问道：“这里可是黄落山庄？”
　　门房对这等人早就见怪不怪，点头道：“正是，你是来求什么药的？”
　　这少年正是肖溥臣。
　　原来当日凤天东为救凤天西，赶去翼族人的老巢，未想凤天西的面也没见着，自己却受了重伤，险些不能逃脱，幸亏明孤颜与肖溥臣赶来相救，但一回到明孤府他便昏死过去，至今未醒。大夫看过后，说恐怕有性命之虞，一定要用黄落山庄的七珍紫蕃丸做药引，方能救回，肖溥臣这才一路赶来。好在明孤颜人虽蛮横，心肠倒好，答应在此之前会用自家的七息丸先吊住凤天东的命，他一路过来也算后顾无忧。
　　如今在此碰见陈南破，倒是他始料未及，不过两人也无暇叙旧，都拉着门房要他先给自己拿药。肖溥臣听见他要七珍红蕃丸，骂道：“你这害人的药，抢这么前头做什么！”那大夫让他来求药时特意提醒，不能错说成七珍红蕃丸，红蕃丸与紫藩丸虽然只差一味药，功效却截然相反，一味救人，一味害人。陈南破闻言大惊：“你说什么？什么害人的药？”门房道：“七珍红蕃丸可是剧毒之物，只需小半颗，便能叫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妙的是还无色无味，许多人对付大仇家都用的这味药。”
　　陈南破闻言心中大骇，知道事情不妙，连忙转身往医馆赶去。
　　他原以为是那医馆老头要害凤天西，赶到了却见里头是一男一女，女子扶着凤天西，男子正在吸取她的术容，陈南破大怒，哪里顾得上对方是谁，立即上去一人一剑，皆刺在害之处，两人声都来不及出，便已命丧黄泉。可怜凤天西此时已经面无人色，眼看就要死了。
　　这里肖溥臣前脚方走，后脚陈南破就抱着凤天西到了，门房见事态紧急，便趁火打劫，一颗紫蕃丸要价十鱼贝，肖溥臣匆忙赶路，连魇骐兽也没拉过来，身上统共也就十二鱼贝外加几颗鱼珠，可这等地方又不能用强，谁知日后会不会再次有求于人，只好先用十鱼贝换了一粒紫蕃丸。
　　一粒药吃下去，凤天西果然慢慢醒转，只因术容被吸，精神有些弱，他便度了一些术容给她，一时又不敢度太多，怕她吃不消。她怏怏地靠在他身上，问道：“我是不是要死了？我方才做了一个梦，梦见一个男子，他仿佛生了极重的病，我看着好难过……”陈南破心想，她莫不是魂魄离于体外，见到了凤天东？若是如此，是否意味着这身体已经留不住她的魂魄，她就快……他心中焦急，却只能强作镇定，对她道：“不用难过，那男子的朋友已经来取了救命药，他很快就会没事的。”说完问门房道：“庄上不知可有什么药，能把人失散的魂魄聚起来？”门房笑道：“世上哪有这样的药？失散的魂魄要找回来，说难也难，说不难也不难，就看你是否了解自己怀中的姑娘。”
　　“此言何解？”
　　“人心有执念，对物之执着，对人之挂念，这些必反映在魂魄上，你若知道她心中执念于什么，便去寻什么，她的魂魄十有八九就在那里。”
　　“此话可当真？”
　　“那可不，我骗你作甚？”
　　这门房老头说得笃定，想是因为见过求药之人多了，也有了经验，才说得这般头头是道，但他到底只是一个看门的，陈南破又怎敢全信，想了一想，还是问道：“不知贵庄主是否在庄上？老者帮我引见引见？”他何曾对人如此低声下气过，话一出口，自己都要不认识自己了。
　　门房却摆手道：“那你可见不着，咱们庄主早就出去云游了，什么时候回来也没个数。你就信我吧，我绝不会诓你。”他在那紫蕃丸上收了五个鱼贝的回扣，此时倒是真心想帮他们。
　　陈南破无法，心里想着再去哪家医馆问一问，若真是如此那便照办了，正要走，那门房忽然又叫住他，盯着凤天西手臂上的铜铃，满脸震惊地问道：“你……你是何人？”
　　“什么何人？”
　　“你……你是不是陈南破？”
　　“是啊。”
　　门房强压下心中惊惧，劝道：“那你们就别待在这里了，快离开吧，你昨天杀了少骊山那么多人，今天怎么还敢待在这里？难怪人家要你来讨红蕃丸暗害这姑娘，那就是看你在意她，要借此向你报仇啊！”
　　陈南破这才恍然大悟，明白了事情始末，心中暗怪自己胡乱杀人，无端引来仇家，又粗心大意，差点害凤天西丢了命。他深深看了一眼那门房，真心实意地说道：“多谢。”又问道：“不知此处可否赊账？我的魇骐兽还在路上没有赶来，身上钱不多，这样，我把这铜铃压在这里，你再给我两枚丸药，我会传讯给魇骐兽，它若到这里必会来付账。”
　　那门房摇头道：“不是我愿意给你赊，一来咱们这里确实没有这样的先例，二来这姑娘看上去也没必要再用第二枚丸药了。”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第二枚吃了也没什么用了，到时若还没有找到其余的魂魄，她必死无疑。”
　　陈南破心中大乱，一时竟不知该干什么，眼看凤天西又要睡过去，他忙扶住她的脸叫道：“小西，小西，先不要睡，你……你告诉我，你心中想去哪里，我带你去。”
　　凤天西却道：“我哪里都不想去，我好困……”
　　陈南破对门房道：“你方才不是说魂魄有所执念吗？怎么她执念于什么，她自己也不知道么？”
　　门房见他忽然变脸，露出凶相，不由后退两步：“你这么问，能问出什么？别说是这魂魄没了一半的人了，就是那些魂魄周全之人，又有几个真晓得自己想要什么的？所以我才说，能不能成，就看你了解不了解她了。你若真不知该往哪里去，不妨去她出事的地方看一看，或许魂魄一时没反应过来，还在那里徘徊也说不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