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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8、冰缕云衣 ...

  •   翌日清晨。

      修音睡醒睁开眼睛旁边的人早已起身,不在屋子里不知去了何处,修音伸手摸摸她睡过的地方,低头轻轻嗅嗅了,上面还余留着淡淡的清香。

      修音撑榻起身刚起来一半,腰间就酸困起来,身子也没什么力气双腿还发软,修音耳根一红又缓缓缩回去被衾里去。

      推门声响起,修音挑眼望过去:“阑缺?”

      无人回应间,修音看见许多条毛茸茸的尾巴,龙炎回身顶着脸上的角眸子亮幽幽的盯上了她,修音心头一跳忙收紧被子挪去榻里边,龙炎怎么在这儿!

      修音不敢乱动她现下不着一物,龙炎在这儿虞城肯定就在附近,修音的心猛地提到半空中,紧张起来,只盼望阑缺快点回来。

      那小兽晃着令人眼花缭乱的尾巴,双腿前伸身子伏低,屁股翘起来伸了个懒腰,还颇为惬意的伸出小舌舔舔嘴,龙炎低低朝她呜了一声,随即向她猛的扑过来。

      修音手忙脚乱将被子裹紧,那小兽就隔着锦被趴在了她胸口上,宛若宝石的眸子直勾勾的盯着她看,修音颤巍巍拉紧被子,脸上一热修音彻底僵住。

      龙炎在她脸上舔了一下,修音面上残留热意,龙炎摇摇尾巴欢畅的冲她叫着,声音似只猫儿一般,细细的尾调愉悦上扬着,修音缩在那里忧心忡忡的和它大眼瞪小眼。

      忽而一只如玉的手伸过来拎起龙炎,修音抬头就见是阑缺回来了,修音看到救兵松口气,瞬时将自己蒙到被里去。

      直到屋子里安静下来,修音偷偷钻出来阑缺已然净过手现下正在擦手,修音松口气,迅速拿起矮榻边凳上的衣衫往身上穿,那女子步子轻盈行过来,帮她整理衣衫。

      修音低头瞧着她手指灵活的将系带系在腰带外面,向往常一样成华网扣相思,又伸手顺展衣摆这才起身。

      修音伸手摸摸那漂亮的绳,它质地极好在青门都没磨断,也不知是由什么料制成的,抬头就见阑缺眼眸深邃盯着她的颈在看,修音被她这么目不转睛看的不自在,伸手抚抚颈轻声道:“你…在看什么?”

      修音不明所以自顾自行到镜台边上,放下手瞧着镜,便见她颈上覆了深浅不一的红痕,是昨日缠绵温存所余留下的痕迹,修音忙伸手紧紧捂着颈,脸熟透了般兀自发烫,这可怎么出门…

      阑缺伸手将她的手拉下去,伸出手在她颈上轻轻揉揉:“今日便不出门了,无妨。”

      “......”

      最后修音终是和阑缺一样,拿了白纱将颈间痕迹遮去,她们刚出房门,门口就直挺挺站着个人,虞城铁面寒凉龙炎已经还给他,不知站到她们门前做什么,他的双眸死水般,盯着她和阑缺低声道:“我有事找你随我来。”

      修音还没听不明虞城是在对谁说,他就径自往楼下走,她和阑缺皆未动,那瘦的跟纸人似的人自顾自走到廊的一半,听不到脚步声才回过身来,冷幽幽望着她们:“修音我有事找你。”

      “......”

      他的声音低沉压着不耐烦,修音这才明白他说是的自己,就不知虞城找她能有何事,她和虞城往来不多,阑缺瞧着虞城轻轻蹙起眉来,修音压低声音:“阑缺你先用饭,我很快就来。”

      阑缺似不放心她单独跟虞城去,修音朝她晃晃手里用布缠着的长阴,接着几步行过去跟虞城一起下楼,他寻了个角落站好这才回身,虞城怀里的龙炎探出头盯着她吐着舌头。

      修音四处看了看,虞城寻的地方是客栈的一个死角,客栈楼下通着厅堂,右转是供人投宿的房间,只不过是通铺又在比较杂闹的地方因着收的银钱也很少,许多的车夫或是囊中羞涩的人皆在此落脚。

      从这里的廊过去,左转就是她所在的死角,没有窗没有光有些昏暗。

      修音不喜这昏暗的角落率先开口:“虞城公子何事?”

      虞城放下龙炎,那小兽从布袋里出来就在她脚边转圈撒欢,虞城则从怀里掏出一团纱似的东西递给她,低声道:“这个给她,不必说是我。”

      他手里的东西展开,是一件薄弱蝉翼的长衣,上面银华流转暗卷着流云纹,极为漂亮,修音怔住瞧着那薄薄的衣蹙起眉来,心下有些复杂,复杂之际修音忽的愧疚起来。

      说起来修音还未送过阑缺什么,只是虞城此番举动…送的还是贴身之物,修音看着他一时有些不悦:“你自己给她便是。”

      修音转身欲走,脚下龙炎就仰起头咬住了她的衣摆,龙炎化身很娇小,如此便像吊在她衣摆上一般,修音有些无奈。

      虞城拦去她身前低声道:“冰缕云衣世间只此一件,刀枪不入,烈火不侵是防身的珍宝,我若自己去她断不会收的,交不交与她,你看着办。”

      修音瞧着在暗处依旧银华流转的宝衣,心下犯难,到底是她长年窝在轩子里孤陋寡闻了,书上没有,她便也不识得,照着虞城所言,冰缕云衣若能够刀枪不入,那日后阑缺也可以少受些伤,只是如此珍宝虞城自己不留着防身,却要赠与阑缺,修音一时百感交集,良久接过宝衣躬身向他行礼。

      “不是赠你的。”

      虞城话说的直白,修音起身正色道:“我知晓,我会交给她,只是无论如何都要谢谢你。”

      修音不再多言,收好宝衣转身上楼,身后的龙炎呜呜的叫唤。

      虞城道:“莫要说是我。”

      修音回身就见那精瘦的人站在暗影里,那角落因有了他,恍然间,虞城本阴冷的气息便做厚重的岁月之感,他不知是个活了多久的人。

      角落蒙尘他似也要跟着一起被岁月遗忘在原地,被尘埃遮盖痕迹,让后人再无迹可寻。

      修音轻轻点头,上楼之时隐约看到阑缺正和辛袭罗雪几人在用饭,修音心下忐忑,暗自想着该怎么和阑缺说,廊道透着阳光,屋外不再阴雨绵绵早已放阳,修音低头看了眼手里的衣轻叹口气。

      屋子里修音将冰缕云衣铺展整齐叠好,手下触感冰冰凉凉一如她的手一般,上面流云舒卷云纹华美,又似蝉翼纱轻薄之极,和阑缺极为相配。

      修音想着,直接同她说是山脚下捡来的好了,之前阑缺也是如此说的,修音低头那衣光华暗转,似不满她这般随便,修音戳戳那衣闷闷地:“就是山脚下捡来的,你想如何?”

      “师姐在对谁讲?”

      修音听到忽然冒出的声音惊了个狠,猛的回身一头撞在阑缺身上,修音捂着额头后退坐去榻上,阑缺淡淡瞧了一眼她身后整齐叠好的宝衣,修音回身拿起冰缕云衣捧到她面前也不说话。

      阑缺瞧着那衣眼里滑过惊讶:“冰缕云衣?师姐何处所得?”

      阑缺认得,修音也再找不出说辞诓她,暗道虞城这差事可不好做,阑缺只拿起那轻轻抖开看了好久,指尖轻轻摸了摸,墨玉般的眸子似有怀念:“未曾想我竟能在此处见到它。”

      修音抬头瞬时明白她眼里的诧异何来,听阑缺的话,这宝衣她曾经是见过的。

      修音轻声道:“阑缺曾在哪里见过它么?”

      她闻言神色变得讳莫如深起来:“冰缕云衣曾归我所有,但许多年前便丢失了,是以才问师姐是何处得来的。”

      修音惊讶瞧着虞城交给她的宝衣,虞城借她之手要她将这宝衣交给阑缺,这竟是真的物归原主了,它流落世间不知辗转几载又重新回到阑缺手里,而这稀世珍宝曾经竟是阑缺的。

      阑缺放下长衣,静静看着她在等她回复,修音搜肠刮肚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来,岔开话道:“你要不要穿着,我想看。”

      阑缺看了她半晌,只在她面前将那冰缕云衣套在白衣之上,修音瞧着身似着流云的女子只觉惊艳,那云衣隐隐泛着光华,阑缺的身形被勾勒的高挑修长,她长身玉立在她不远处,似披就银辉容颜冷艳。

      一时薄若蝉翼的冰缕云衣,衬得她高贵非常宛若谪仙,也令修音望尘莫及,修音瞧的移不开眼,直勾勾盯着那美丽女子有些歉疚,阑缺跟着她到处奔走当真是委屈她了。

      修音站起来,闷了许久,低声道:“我的。”

      阑缺轻轻点头,随即伸手将那宝衣脱下来递给她,修音将那衣接过来放在榻上定定瞧着阑缺,阑缺低头瞧了眼自己的衣衫又看了眼榻上的冰缕云衣,轻声道:“师姐还要什么?”

      修音上前一把将她抱进怀里,下颌磕了磕阑缺的肩:“衣裳是你的要好生穿着,我不要。”

      “师姐锦风想去找他的娘亲。”

      阑缺说锦风想要找娘亲这件事,之前辛袭也提起过,只是那时阑缺也在为何还要重提?阑缺伸手抚着她的背动作轻柔,修音便想到她话里另一层意思。

      阑缺是想问她要不要去寻她的亲人,修音尘封的记忆似被破开,一个温润如玉的男人和一个温婉贤淑的女子,照理说她总应该见过他们的,如今脑子空空如也连半分印象都没有,只有那副画像她也留在了紫尘仙府,修音良久轻轻摇头:“想着想着倒也想忘了。”

      修音手下滑落到阑缺腰间,瞧着那把深紫碎金的戒尺,颇想用长阴战刀跟阑缺换来,修音拿下那戒尺才发现它很重,沉甸甸地边缘薄厚不一,修音垂眸将她的腰带解下来又将外袍也脱掉,回身拿起榻上流光熠熠的衣套在她中衣外,难得之货令人行妨,书中所言总会它的道理。

      如此珍宝遭人惦记可不妙,况且…阑缺穿着那般好看,她不想让旁人瞧去半分,阑缺伸手压住她穿衣的手低声道:“你穿着。”

      “我有长阴,不需冰缕云衣。”

      修音头都不抬直接回绝她,虽说虞城寻来给阑缺的冰缕云衣本就是她自己的东西,但虞城的心意还在,阑缺穿着也少些危险。

      修音忽然想起那日,那位名唤阮戈的女子,她说她阿姐总会把好东西留给乜云兰,阑缺又何尝不是如此,修音重新拿起阑缺的外袍给她穿好,再将腰带系上这才心里安心许多。

      眼前的女子面上无甚表情,冰缕云衣泛着银华的流云,只在她外袍衣襟下堪堪露出一道细细的银边,倒像是她衣衫上原有的封边很漂亮,修音轻轻揉揉她的发温言道:“阑缺的心意我收下了,宝衣你要好生穿着。”

      阑缺垂眸一时站在那里有些沉闷,良久才轻轻点头,修音轻轻勾唇心下安心的很,身子探出去,拿起桌上放着的戒尺来在她眼前轻轻晃晃,虎着脸道:“若不听话,家法伺候!”

      阑缺淡淡瞥了她一眼,伸手从她手里拿回戒尺,修音神色一凛后退几步开门就跑,她跑的急不知撞到了谁,修音忙站好就见罗雪被她撞的后一步。

      他看着屋里手拿戒尺的阑缺,又看看仓皇出逃的修音,面上滑过诧异,低声笑起来,修音脸丢个干净低声道了句“对不起”转身就要回屋。

      “修姑娘罗雪失礼承蒙海涵。”

      阑缺已将戒尺收入身后,出来站到她身旁,罗雪这才收回笑意一正神色说道:“阑缺还要在此地停留多久?”

      经过罗雪这么一说,修音这才想起她们不知不觉已经在宣阳停留月余,再有十几日便是端午了,阑缺偏头静静看着阑缺,修音想着之前在紫尘她们三人所拟路线是由临蒙经宣阳、夏安去往澜庭。

      澜庭有三百里澜泽,直去澜庭倒也不错,修音轻声道:“罗雪公子我过会儿去问问辛袭再定。”

      “好,”

      罗雪整整衣袖转身离开,修音这才抬手捏捏阑缺的下颌嗔怪道:“瞧,我丢人丢大了。”

      阑缺挑眉:“我只是要拿回自个儿的东西,并未想要罚你,我不罚你,你却也还跑,撞到了人怎可赖我?”

      “......”

      修音和阑缺去寻辛袭时,修音伸手刚敲了一下门,门就自里面猛地被拉开,入屋的时候辛袭已经折回去,正坐在桌边看书,见她们进来放下书起来坐在桌上晃悠着两条腿,桃花眼里兴致缺缺的:“鬼见愁有事啊?”

      阑缺轻声道:“过几日我们去澜庭度端午可好?”

      辛袭霎时来了兴致,抬头朝着阑缺抛了个媚眼,不知从哪里掏出条红艳艳的帕子甩着,笑盈盈道:“那感情好啊,宣阳也没他们说的专出俏郎君,我都待腻味了,澜庭可是个好地方。”

      辛袭忽然盯着她不动了,手指着她的脖子不解道:“你这是怎么了?学鬼见愁么?”

      修音耳根一热,伸手捂着脖子故作严肃道:“冷,遮严实点。”

      辛袭从桌上跳下来,修音忙后退几步,生怕这厮扯了她颈上的纱,露出痕迹来,阑缺不动声色挡去她前面,修音就见辛袭看着阑缺有些惊讶,伸出两根纤细的手指夹着她衣襟上的银边,道:“这不是你丢那件么?哪里找回来的?”

      修音诧异起来,辛袭竟也知道此事,阑缺拂开辛袭的手淡淡道:“山脚下捡回来的。”

      “......”

      修音一口气堵在胸口,上不来下不去,几人商议好便都散了,修音几步跟上阑缺伸手牵好她的手,阑缺低头瞧了眼二人的手随即偏开头去,修音眼力好只瞧见阑缺唇角微微的扬起来,却也不叫她看到。

      修音晃晃她的手,阑缺回头面无表情,修音心下莞尔知晓她爱面子也不揭穿她,执卿手永不离,修音盼能永是如此。

      五日后。

      清晨天气晴朗,阳光大好,宣阳清净地青石路上,只三三两两的有些许行人,修音拉着阑缺的手上马坐到她身前去,一时心情极好,每每想到要去澜庭度端午心底就轻松的很,辛袭腾身利落上马笑的欢愉:“走了鬼见愁!”

      辛袭话刚落下去,修音身侧就多出个策马的人来,是虞城,他瞧了眼阑缺随即冲她点点头,抱着龙炎骑着马自她们旁边慢悠悠过去…

      马蹄声顿响,一道雪白的身影带着一串稚嫩的笑声奔腾而过,几人皆都颇有兴致策马出城,修音靠在她怀里瞧着依旧宁静祥和的长街,随即反手摸摸阑缺的脸:“阑缺日后想居何地?”

      “喂!修音看后面!”

      阑缺还未回答,辛袭就高喊了一嗓子,阑缺闻言微微斜身,修音探出身子就见客栈门口站着个书生模样的人,是那年轻掌柜,他站在门口站的笔直望着她们,马跑起来如风一般,他同那间客栈逐渐被甩去身后,慢慢模糊起来直到出了城门再不见半分,那掌柜是来送行的。

      修音抿抿唇坐好,那掌柜只是她生命里的过客,而她则是这座城的过路人,百年之后此城仍在,她倒是化作一抔黄土归于寂静,而过客也总有一日不知不觉就会忘却。

      阑缺的下颌忽的轻轻抵在她肩上,修音偏头好和她靠的近些,“嗯?阑缺?”

      阑缺的指尖轻轻落到她胸前,修音登时红了脸忙抬头,见他们没有回头才松口气,那手只一瞬便又落下去,修音不明她为何忽来如此举动,耳畔落进一道温柔低语,低而轻缓却压过不停歇的马蹄声。

      阑缺收紧手臂握着缰绳,片刻就带着她赶去了辛袭她们前面,她说:“长居此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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