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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 第二十章 昙华隔雾云梦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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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名的树林之中。
史艳文与藏镜人挣扎着站起,正欲赶回与炎魔交战之地,却遇意外之人拦路。
“史艳文,藏镜人,我们——好久不见了。”
史艳文神色冷肃,眉宇之间隐隐含怒,“是你——黎崇尧!”
藏镜人神情复杂,“你——不是黎崇尧。”
“哦——我不是黎崇尧——吗?”容仪超俗的白衣男子微微挑眉,眼中笑意奇诡莫测,“嗯——我不是黎崇尧,那你此刻看我的眼神是藏镜人该有的吗?”
西剑流根据地之外。
极招冲击,业火莲焰焚尽炎魔罪孽,昙花幻影留下新生希望。
炫目光影散去之后,剑印结界随之消散,现场只留下了完好的小空。
“炎魔——二哥!”
“小空!”
俏如来与雪山银燕急忙上前抱起小空,西剑流祭司随后上前探视小空状况,“放心,小空无事。”
雪山银燕视线移转,“大哥,慕伦不见了,莫非——莫非慕伦已与炎魔同归于尽?”
俏如来垂眸,“慕伦······这——”
莹莹光华之中,昙影氤氲,造化创毓,心玥显形。一窜花纹为链、中心点缀一枚水晶珠玥的手链凭空出现并在刹那之间化变为一个手环固定到小空右手手腕之上。
雪山银燕:“这是——”
“造化琪玥之一——黔赢心玥。”
“溕洌,你说什么?”
奚连溕洌颤抖着伸手轻轻触碰了一下小空右手手腕处的手环,水晶珠玥霎时化现,流光溢彩。“果然是黔赢心玥——你没死,你还活着······为什么要回避我?”溕洌退后一步,眼中隐有水雾浮现,“你怎能这样做?为什么?为什么你总是这样?”
俏如来:“溕洌——”
奚连溕洌神情一凛,身形急掠,人转瞬间便已消失不见。
“大哥,这究竟是怎样一回事?”雪山银燕望了望小空右手的手环,“这手环又有何用处?”
西剑流祭司端量了手环一阵,却看不出此物的来历,只能隐约猜测,“小空被流主入灵,灵识有损,也许这手环有固灵养神的作用。”
俏如来脑海之中浮现出多条线索,却缺乏一个关键点将之串连成线,但眼下显然不是深究慕伦之事的时机。“此事暂且按下,现在该对中原与西剑流之战做一个了结了!”
西剑流祭司望了望西剑流众人,“罪止我身,西剑流——全面投降!”
西剑流众人闻言纷纷垂头叹息。一败涂地的绝望处境,全面投降的屈辱境遇,无心再战的绝望心境······此情此境,西剑流之人从来就不曾料想过。
“俏如来!”被震飞出去的史艳文终于抱着昏迷的藏镜人向这边奔来。
俏如来怀抱着小空面向史艳文,“父亲!你没事吧?”
“我没事,但是藏镜人重伤昏迷,需要赶紧医治!”
赤羽出声询问:“俏如来,你要如何处置我们?”
俏如来向独眼龙等人示意,“有劳众位前辈先将西剑流众人带回正气山庄。”俏如来说完又转向史艳文,“父亲,先带藏镜人回正气山庄吧!”
天允山外围的密林之中。
“慕伦”倚着一株百年古树的树身坐下,逐渐变化为姑羽晨曦的模样。姑羽抬手按了按自己的眉心,眼眸半敛,识海之中,不愿回顾却又日夜萦心入梦的过往记忆交替涌现。
“什么宗女?!她就是一个废物,根本不值得我们尊奉,她只会害死我们!”
“对啊对啊!她一出生就害死了自己的母亲!天君与王子都不喜欢她!她的身体那么弱,这样的她不但不可能保护我们,反而要我们反过来保护她!”
“其实,她也很可怜啦!生来就没有父母,既没有父亲保护她,也没有母亲疼爱她······”
“所以讲她就是天生的惹人嫌啦!还没出生就被父亲抛弃,一出生就害死了自己的母亲,这种祸胎根本不值得同情啦!”
“废物——别再浪费时间了!做不到就是做不到!你也不用担心,华胥氏族的将来由我一肩担起,你就安安心心地做好你的废物吧!”
“撑不下去了吗?你究竟要到何时才能明白自己身上承担的责任有多沉重?你还要多少人为你牺牲才能醒悟?这样软弱无能的你——如何对得起她?别叫我娘亲,我不是你的娘亲!”
“被强行留在人世的亡魂,就是不应该存在的怪物,你——本就是不该存在的人。”
“帝华姑射在出生的那一刻就该死去,不——帝华姑射本就不该出生!”
“无辜?谁无辜?谁不无辜?谁给你评断的准则?”
“你错了,他们不是死在我的手中,他们是因你而死!”
“你为何不敢看我?记住我的面容,铭记这个教训,做不到——你就担不起这个责任!”
“错了!你又错了!你终究——还是让我失望了!”
“帝华姑射,你的剑在哪里?你的觉悟在哪里?”
“你的脚下,早已是尸山血海,这些人全都是因为你的软弱无能而死。”
“杀了我,否则我就让华胥一族的所有人陪我一起下地狱!”
“为何你要回来?为何你能离开那落迦深渊?为何你没有死在罪海魔渊里?如果你死了,这一切就不会发生,我今日就不会如此痛苦!如果你从来不曾存在——我的命运就不会是这样!你夺走了我的母亲,你改变了我的人生,你果真是致祸的根源!你的存在只会给别人带来不幸,我恨你,我恨你啊!”
“你终于来了,可惜,来得太迟了!在你来之前,我把他们一个个埋到土里,在心里不停地告诉自己——你是无辜的,我不能迁怒你······当我埋到玟琇和崝儿的时候忽然间控制不住自己恶毒的想法——为什么死的人不是你?你为我们带来了灾难,但是我们需要你的时候你又在哪里?我在乎的人都死了,凭什么你还能活着?有了这些想法之后,我继续问自己——你能做些什么让我放弃怨恨你的想法?代替黎崇尧以死赎罪?还是以黎崇尧的血来祭奠桃源渡枉死的冤魂?答案是没有,无论你做什么,我都无法原谅你······帝华姑射——可悲的宗女,小心啊,这世上从此又多了一个怨恨你的人!”
姑羽抬手捂住自己的头,停下,快停下,不能再想了!
危机悄然而至,以古树为中心的十步之地倏然被笼罩进一片血雾之中。血雾之中,黑影幢幢,诡异可怖。
血雾二十步之外,网中人的身影缓缓出现。
就在网中人出现之后,毒雾弥漫的天允山之内忽起神秘变化,无数血色虚影如同悬瀑飞流一般自巍然矗立的风云碑上冲刷而过,仿若有一只无形巨手正以雷霆之速翻阅着以苍生血泪写就的尘世史书。
察觉到异变的姑羽扶着树身站起,凝眸望向“网中人”,“选择在此时出现的你——实在有负‘全知’之名。”
“网中人”缓步走入血雾之中,“嗯,‘全知’确实不适合在此时出现,那——‘魔考’呢?”
“仍是躁进了。”
“是吗?嗯——”“网中人”低头望着脚下浮现出的梵字法印,缓缓笑了,“看来,看轻天渊灵族最后的宗女是吾在这个时代所犯的第一个错误。”
“这是第二个错误。”姑羽放开扶树的手,般若剑凌空而下,直入地心。就在般若剑入地的那一刻,姑羽原本倚靠的百年古树倏然发出无数梵莲光印。
随着梵莲光印的出现,“网中人”忽感头疼欲裂。
“这才是第一个错误。”
“网中人”扶额叹息:“魔的骄傲啊——还真是不容践踏!”叹息之后,是意味不明的感慨,“宗女——吾开始欣赏你了!遗憾的是,吾有足够的时间纠正错误,而你最缺的就是时间。”
交汇的视线,是彼此筹码的较量,也是两种对立的信念隔世再度交锋。
“可惜的是,在你选择成为‘真理’之后,你就从未真正拥有过时间。”
“网中人”沉默了一瞬间,这一瞬间让他的记忆从遥远的过去走到现在,再度感受到时间带给他的苍凉滋味,但也仅只一瞬间。“那又如何呢?时间仍然让吾赢了,而历史让他们都输了。吾之后辈,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啊!”
“但却不是简单的重复。”
“网中人”右手掌心向天斜伸而出,“那就请宗女在自己囚心自困的炼狱之中——用你奉行不悖的信念证明吾之错谬吧!”
距离此地十里之外的树林中,神蛊温皇凝神望向前方的诡异虚影,“阁下既有意拦路,何妨现身一见?”
虚影发出一声轻笑,逐渐实化为一名容颜俊美、眼神邪魅的白衣男子,“看到了我的脸,可就不能活命了!”
温皇缓缓将执扇的手负到身后,一双摄人心魂的凤眸显现出三分冷冽寒光,“这算是挑衅吗?”
“错了,这是‘试炼’。接下来——尽全力为自己保命吧!”
“哈!这种‘试炼”——真是让吾愉悦啊!”温皇话音方落,无双剑出,剑意凛然、傲骨嶙峋的秋水浮萍任飘渺再度现身。任飘渺嘴角微挑,似笑非笑;眼神微冷,似讽非讽。“感受逼命的刺激可是吾一生的追求,你——尽力一试吧!”
白衣男子闻言笑道:“你的勇气让我佩服,你的眼神让我赞叹,你的狂妄更让我激赏,但愿你的实力不会让我失望——因为我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摧折你的傲骨,欣赏你跪伏在地的狼狈姿态。”
“哈!任飘渺在此请阁下——指教!”
无双剑剑光横扫,气势磅礴,剑意凌冽无匹,剑神惊世绝尘之姿全然展露。
“剑九——轮回!”任飘渺将无双剑插入地中,御地气为己用,飘渺剑法前八式轮回往复。
破空飞灭虚绝真玄,八式往复入轮回。无数剑影自地底破土而出,冲天而起,磅礴剑势威压逼人。
白衣男子登时受创,胸口出现了一瞬间的雾化,“确实是惊世剑招,就是有些名不副实——未能将我这名敌手送入轮回。”
“你——不在轮回之列,镜水虚影——合该归于虚无。”
“嗳——高傲的剑者,你——可曾见过来自地狱的魔剑?”含笑的语气与拖长的语调共同昭示着说话者诡谲危险的心绪,白衣男子挥手化出一柄通体血红、形如烈焰的长剑,收起玩笑的姿态,夺命杀招强势祭出。“魔劫——奈落之焰!”
炼狱魔剑之下,血红魔雾扰人视线,烈焰焚地而起,炽炎火流随风而动,誓要将敌手烧作劫灰。
“剑十——”
就在“天葬”将出之际,金色梵印冲散血雾,般若剑旋飞而出,剑光凌空旋绕成网。
“天恕——慈悲法雨。”
蓝色剑影席卷而下,如蓝蝶纷飞,剑气遇风沐雨,恍如天降甘霖。
“魔劫”遇“天恕”——“法雨”灭“炎火”。
般若剑疾飞而下,穿过白衣男子身体,白衣男子身形霎时虚化,恍若镜水光影。
这一剑之后,对峙的战局恍若幻影消散。伴随着一声轻叹,意识镜象瞬间破碎。
现实之中,任飘渺手持无双剑,“剑八”剑势已尽,“剑九”剑势已成,“轮回”之招却是将发而未发。
“唉!小宗女啊,你真是不懂事,你这样插手这场男人之间的战局,可是会伤害某人的自尊心呢!”
白衣男子话音落后,任飘渺的眼眸颤动了一下,原本静立不动的身躯随即有了动作,挥手收起无双剑,剑势随即化消。
随着剑势化消,这场胜负未分的战局也宣告收幕。
任飘渺身后十步之外,姑射倚树而立,般若剑立身于侧。听到白衣男子的打趣之语,姑射眼眸微敛,不作回应。
任飘渺却望着白衣男子发出了一声意味不明的轻笑,“哈!”
白衣男子见状微微挑眉,“看来——你的心情很好。”
任飘渺眼眸含笑,语带挑衅,“吾有何理由不悦呢?这一战,从始至终、从虚至实,失败者——是你非吾。”
白衣男子闻言眼神有了一瞬间的微妙变化,其中蕴涵的情绪复杂得难以言表,若以十分来计,隐约可知这情绪里有一分愤怒、一分感慨、两分欣赏、两分惋惜、两分怀念,剩余的两分情绪则无从测度。“你——可惜了!”白衣男子闭了闭眼,语气沉缓,“可惜你晚生了三千年,否则——”
“否则”什么,白衣男子没有继续说下去,但任飘渺却已心有所感。
三千年的时间太过漫长,三千年的历史太过沉重,三千年前的人事太过遥远。
“否则”之后,白衣男子略作停顿便转而望着姑羽缓缓道:“你又赢了一次,这场胜利——是转机,也是危机,就如同那把折断在黄泉之滨的重明剑。人力终有尽时,天命却无尽期——你又何苦如此为难自己?”
“重明剑折,崇明人在。”
白衣男子微微垂眸,轻声笑道:“这样的回答还真是——简单啊!”
简单的八个字,却重逾泰山,深逾沧海。
三千年过去了,三千年前的人早已不在,三千年前的信念却越过时间的界限传承至今。
你——究竟为何要如此坚持?为了这注定沦亡的世道如此牺牲——值得吗?
世道沦亡,人心思虞。
听到这样简单的答案,记忆中的魔含泪笑了。那一刻,不明白自己为何而笑、为何而哭的魔做了一个决定。
与吾赌一局如何?这一局——没有时间的界限。若是吾输了,吾就承认“娑河重明”这个名字;若是你的后人辱没了先辈风骨,吾就再临人世,重建天地秩序,彻底摧毁你舍命守护的人世。
这个赌局结束了神魔争锋的神话,却开启了人魔博弈、佛魔一如的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