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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第二十一章 白云孤映遥山碧 ...


  •   “五日后,无极山——帝华姑射若是能再活一次,我就退一步——为即来之战留下一丝余地。”白衣男子转身,“记住——这是帝华姑射与重明之间的赌局。”

      他是谁?在黄泉之滨重获意识的那一刻,他曾经问过自己这个问题,得到的答案是——他只是徘徊在世间不能离去的执念。今夜他再问自己这个问题。

      是另一个黎崇尧?是网中人炼化罪海魔源催生出的魔灵?是天魔魔魂汇聚而成的生魂?还是魔尊执着于娑河重明而化生出的独立意识?

      得到的答案是——谁都可以是他,他却谁也不是。

      这一次,他对这个答案并不满意。

      在离去之前,白衣男子与任飘渺对视了一眼。

      任飘渺问:“重明?”

      白衣男子答:“任飘渺。”

      一问一答之间,是两个同类对彼此的试探,也是两个男人的较量。究其根源,只有一句——男人是最经不起挑衅的生物。

      一问一答之后,暂时选择以“重明”为名的白衣男子身形虚化消失。

      任飘渺转身向倚树而立的姑羽走去,“还撑得住吗?”

      姑羽点头,“我没事。”

      “没事吗?你——已经很累了。”任飘渺伸手扶住姑羽,“暂时放过自己吧!就当做是给我的回报——我希望姑羽晨曦继续活下去。”

      晶莹的月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一地斑驳光影,斑驳月影之中,两个人的身影重合在一起。

      姑羽沉默了片刻之后才轻声道:“多谢——前辈······”

      这句话出口之后,姑羽便软倒在任飘渺怀中,全然失去了意识。

      任飘渺垂眸望着姑羽的脸,红颜绝世倾城,红颜也运舛薄命,“这便是你内心挣扎的根由吗?疲倦到不愿继续活下去,却又不得不为了肩上背负的责任强迫自己坚持下去······为了那永远不可能实现的理想,如此为难自己,当真值得吗?”

      昏睡过去的姑羽自然无法回答任飘渺任何问题,这个问题于任飘渺而言也只是一瞬间的感慨。

      一声轻叹之后,任飘渺挥袖收起般若剑,而后将姑羽打横抱入怀中,化光离去。

      天允山外围的树林之中。

      状况不明的网中人半倚着古树坐在地上,似是陷入了昏迷之中。

      林中蓦然风动,一只枯藤一般的怪手自空中伸出以雷霆之速移向网中人。

      银丝划空而过,手——瞬间落地消失不见。

      网中人睁开眼睛,语气森冷,“再将我当做猎物戏弄,我就砍掉你的头——裹入魔茧之中。”

      魔氛涌动,幽幽叹息声在网中人耳边响起,白衣男子在网中人身侧显形。“唉!只是一个魔族表示亲密关系的玩笑——你竟如此较真!你这冰冷的态度、无情的话语、漠然的眼神——真是让我伤心啊!枉费我——”

      网中人微微侧头望向身侧显形的白衣男子,“嗯——”

      白衣男子一接触到网中人的眼神便急忙后退三步,伸手按住胸口的衣襟,做出一副受到惊吓的模样,出口的话却是找死的话。“哎呀呀——脾气这么差,难怪你活了几百年还是孤家寡人一个,就连一个帮你跑腿的手下也没有——唉呀——”

      绿色焰火轰然袭击,白衣男子身形急闪,落到网中人右前方十步之外,“冷静啊——尊上息怒,小人已鉴定完毕,尊上确实是邪郎本邪无误,身强体健,半点儿——遗留问题也没有。”

      网中人的回应是一声冷哼:“哼!”

      白衣男子不再闹腾,正色道:“如何?对自己的身份还有怀疑吗?”

      “这个身份束缚不了网中人,更不可能成为网中人臣服的理由。”

      “不是‘束缚’,更不是‘臣服’。邪郎啊,你还是不能明白——”白衣男子叹气:“罢了,时机未到,强求无用,往后——嗯!呵——这个时辰竟会有猎物来此。”

      白衣男子转身,凝神望向前方,待看清来人的模样后,不由笑了。“呵!真是天意啊!”

      天意天意,究竟何为天意?运命如此,苍天究竟是何用意?

      奚连溕洌停住疾行的脚步,“君相——这怎有可能?你——”

      “咦呀!奚连缙云,你又一次失礼了!这一次若再丢了命可就不能还魂了!”

      南海海域之外,环王城。

      承天殿外,“叶如飞凰之羽,花若丹凤之冠”的凤凰树下,身着一袭天青色直袖长袍的释利晟珖怀抱着造型古朴雅致、刀身狭长的“渡却人间”望月而立。

      凤凰树花叶再次落地,通体蓝绿色的三宝鸟探头啄了啄晟珖的霜色发丝,而后振翅自晟珖的右肩飞上了凤凰树。

      “五年过去了,暁岚还是一如既往地不待见我,你,也依旧是记忆中的模样。”

      “可惜,你却变了。”晟珖将目光投向自登天梯一步步拾阶而上的青年,“博赟,现在转身回头还来得及。”

      “两千级石阶,两千次返回的机会,可我踏步其中,却连一次转身的念头都不曾生起过。”释利博赟摇头,笑容泛苦,“不是今夜,也会是未来的某一天,这一天早晚会到来的。”

      晟珖清隽温雅的面容沐浴在凄冷的月辉之中,浸染上了几分清寒,“休处言休便好休,五湖踪迹任遨游。”

      “我欲上天,天门九重。我欲入渊,血肉喂蛟鱼龙。”

      释利博赟移步走向承天殿,走过凤凰树时晟珖怀中的“渡却人间”刀锋出鞘一寸三分。

      君看浪洗乾坤处,渡却人间多少人。

      释利博赟脚步不停,“来此之前,我去了长乐宫,见过了常年礼佛不出的王太后······十四王叔,多谢你来此见我,回去吧!这是我的路。”

      这是他的路,这是他注定要走的路,这是释利王族的每一任储君必须要走过的路。

      晟珖望着释利博赟一步步走入承天殿,就如同当年他望着释利摩霄一步步走入承天殿。

      三宝鸟自凤凰树上飞下,落到晟珖的右肩上,晟珖轻声叹息:“雄雄宇宙如王者,未免半边无髑髅······”

      三宝鸟再次探头轻啄晟珖的发丝,晟珖收刀入鞘,转身离开,“暁岚,我终究还是不能明白为何他们总是这样心甘情愿地归入那樊笼之中?他们不累,我却累了······这样的轮回何时才能结束呢?”

      因为是亲人,所以愿意理解;也因为是亲人,所以不能明白。

      承天殿内,火燄木亭亭玉立,浓艳如火的火燄木花遍生在树冠顶端,如同一簇簇熊熊燃烧的火焰,使人望之目眩神迷。

      望鹄台上,有一名形貌昳丽的男子斜倚在卧榻之中,以手支颐,眼望影娥池中的月影。

      微风拂水,水面波纹荡漾,水中月影碎散成点点光影。往事随风而散,故人碎影而去。

      此夜此时,孤然独坐,说不清是怅然,还是寂然。

      望鹄台下,红花委地,容貌与望鹄台上的男子有三分相似的释利博赟自承天殿外缓步走来,打破此地寂静。

      释利博赟在望鹄台正前方停下,屈膝跪地行礼,“父王。”

      占城王缓缓将视线移向望鹄台下的释利博赟,“时过五年,那个问题——有答案了吗?”

      “答案并不重要——因为我的答案不一定会是父王想听的答案,而父王想听的答案也不一定会是我认定的答案。”释利博赟微微抬头,仰望着望鹄台上的王,“重要的是——我是否能用行动给出一个让所有人都满意的答案。”

      占城王双目微阖,“那——你能吗?”

      “释利博赟不能,但是明僩王子可以。”

      占城王放下支颐的手,转而将其放到卧榻的扶手上,“嗯——这就是你舍去罣碍之后得到的觉悟?”

      释利博赟一字一顿,“不是觉悟,而是——成长。”

      “明僩,”占城王的神情依旧慵懒,原本如古井一般寒凉无波的的眼神却有了变化,仿若包裹着烈焰的寒冰,绚烂迷人,瑰丽慑魂。“你可知晓在此地对父王说出‘成长’二字——意味着什么?”

      这不是父亲看儿子的眼神,更不是君主看臣子的眼神。

      这眼神之后,是王者血途,是无际孤独。

      这眼神之中的路,一旦踏上去了就再也无法回头。

      释利博赟坦然回视,神情无悲无喜,眼神无波无澜,“王者明禋本为尔,生死圣凡无别共。”

      占城王盯着释利博赟看了一阵之后抬手示意释利博赟起身,“吾儿,你之成长——父王很满意。”

      中原,正气山庄。

      俏如来领着自血色琉璃树下请来的冥医走进史艳文的卧房,听到脚步声的史艳文转身望向俏如来与冥医,“精忠,这位先生是——”

      “他就是当初给我药丸的冥医前辈。”俏如来言毕便转向冥医,微微欠身,“冥医前辈,拜托你了!”

      “放心,我既然来了就会尽全力为他医治。”冥医移步向藏镜人所在的床榻走去,心中却起思量:史艳文怎有可能不认识我?他更无假作不识的必要。难道——这史家的两兄弟还真不愧是“两兄弟”!

      冥医伸手探向藏镜人的右手手腕,面色渐渐凝重起来。“他——”

      史艳文急道:“他怎样了?冥医——”

      “安心,他并无性命之忧。你先将他扶起来,然后退至一边。”

      史艳文点头,依循冥医之言将藏镜人扶起,然后退到俏如来身边。

      冥医随即取出织命针,双手快速运转,急封藏镜人体内四十八处大穴,破风府穴泄出秽气,清除藏镜人体内沉积的瘀血。

      冥医将吐出瘀血的藏镜人扶着躺回床榻,“我已经替他清除体内沉积的瘀血,他身上的伤势虽重,但并不致命,慢慢调养就会好起来,只是他的意识——”冥医剑眉微皱,“唉!我难以确诊,无法断言。只能说他的意识因为不知名的原因陷入了沉眠之中,若是不能找出根源,长时间下去他就会永远沉眠——与死无异。”

      “与死无异——”史艳文闻言心神大乱,“冥医,你当真毫无办法吗?”

      “这嘛,人的意识会陷入沉眠之中,除开外力的强制影响之外,囚心自困也是其中一个因素。”冥医侧身望向史艳文,“史艳文,藏镜人是你的宿敌,也是你的兄弟,你对他应该有一定的了解,你可知他最大的心结是什么?”

      “你的意思是他可能自困于自己的心结之中,但他不是逃避现实的软弱之人,怎会——”

      “每一个人一生中都会有不为人知的遗憾之事,这些遗憾累积在心里,时间久了就会变成心结。坚强之人也是执着之人,越是执着之人越是难以自拔。这一点,我想你们都能明白。若我所料不差,他应该是——”冥医说到此处不知想到了什么,再度检查了一下藏镜人身上的伤势。“究竟是什么地方让我忽略了?”

      俏如来道:“冥医前辈,怎样了?”

      史艳文垂眸,若有所思。

      冥医剑眉紧皱,“俏如来啊,也许他是受到了某种术法的影响。我对具有这种效用的术法并无什么了解,看不出什么问题,你去找一个精通术法的人来。”

      俏如来当即将梁皇无忌与西剑流祭司请了过来,梁皇无忌与西剑流祭司的诊视结果相同——藏镜人身上并无异状。

      “嗯,不是术法,还能是什么?”冥医又为藏镜人诊了诊脉,“若是术法太过玄奥高深,或者施术之人的术法修为远远超过你们,你们还能——”冥医话至中途倏觉不妥,及时收住,但显然已有些晚了。冥医转身面向梁皇无忌与西剑流祭司,面露尴尬之色,“呃,抱歉,我的话有些过分了。”

      梁皇无忌并不在意,“无妨,确实有这种可能,但依与炎魔交战之时的情况来看,炎魔并无机会对藏镜人施加此种让他意识沉眠的术法。”

      史艳文背对众人,望着床榻上的藏镜人,口吐惊人之语:“不是炎魔,是一个——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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