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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哗变 ...

  •   祁严妆低着头穿过垂拱门,她甫一进来就听见了那男子尖锐的控诉声。

      “就是她,鬼鬼祟祟地在外面,父亲,我看三弟就是她害的啊!”男子跪在地上,急促挪动双膝,拉扯他阿父的衣袍。

      荥阳王一脚踢开不争气的儿子,训斥道:“拉拉扯扯成何体统,起来答话。”

      这男子是荥阳王的庶子祁绰,与祁约一般年纪。中原地区颇重嫡庶之分,庶子的地位底下,这男子虽没什么建树,但好在他生母颇得荥阳王宠爱,他也就不如一般庶子庶女过得那般艰难了。

      祁绰被踹下了台阶,顾不得衣角沾染的血污,连忙爬起来,瑟缩在一旁。

      他见祁严妆看过来,还恶狠狠地瞪她一眼。

      祁严妆在心里微嗤,这种人她在前世见得多了,更艰难的处境她都遇到过,这点为难算不得什么。

      目光低垂,视线里只能看见她这一世父亲的金缕长靴与滴血的剑尖。呵,眼前的画面无不提醒她,她已经不是祁严妆了,再也不是那个在黑暗里堕落的祁严妆了,对了,她现在叫什么来着,祁晏,哈,真是笑倒她了,哪里都是这么龌龊。

      只有她的殿下啊,那么纯洁无暇,可最终还是死在了奸人的迫害下。

      那些玷污她殿下的人都该去死。

      祁严妆用眼角的余光匆匆瞥过荥阳王身边的女子,她一如既往地雍容呢。在这里见到长公主她一点也不惊讶,却是没想到长公主这么早就已经开始布局了。

      祁严妆对长公主的观感是复杂的,前一世,所有人都以为长公主是最有野心的那个人,却不想她只是在为皇权铺路而已。可笑她的殿下,那人的亲女也做了这御座下的枯骨。可是直到祁严妆将毒酒端至她面前,她却依然没有悔意。

      这一世,她一定要阻止她。

      祁严妆躬身向前,不卑不亢道:“父王明鉴,非为女儿鬼祟,而是有事启禀。”

      荥阳王听见祁严妆唤父王还怔忡了那么一小会,似想不起来还有一个这么大的女儿,还是身边人的小声提醒这才忆起。

      说起来祁严妆还是这王府的嫡女,然这嫡女过得比一般庶女还不如。只因为祁严妆是荥阳王先王妃的遗腹子,荥阳王与先王妃的感情并不好,甚至先王妃的死还与荥阳王有那么一些关系,先王妃去世后,原裴侧妃被扶正,也就是现今的裴王妃,对于这先王妃之女,不说苛待,优容却是没有的。

      荥阳王语气不耐:“何事如此着急?”

      祁严妆在心里微讽,面上却不显,只装作迟疑的样子道:“父王……是关于三兄的。”

      荥阳王见祁严妆这个样子,便猜测这其中或许有他不知道的事情,屏退了众人,只留下祁严妆,长公主一行也退了出来。

      长公主临走前深深地看了台下祁严妆一眼,总角之龄,却能不卑不亢,从其衣着一眼就能分辨出其不受宠,但气度已然养成。她本不应该干涉别人家的家事,然因王府嫡次子溺死,裴王妃心力交瘁,卧病在床,她既与祁斐同为兄妹,又互为姻亲,虽然关系不好,但不妨碍她插手此事。可是这小女郎的出现,却似乎又增加了一些变数。

      屏退众人后,荥阳王阴沉地盯着盯着祁严妆,似乎她不说出个所以然来,就不会放过她。

      “说吧,所为何事?”

      祁严妆虽不惧荥阳王的威胁,但仍装作害怕的模样,颤抖道:“是三兄,那天,那天我好像看到了宴郎君……跟三兄争执,就在湖边,但母亲唤我,我就匆匆走了,不知后事如何,后来听说三兄出事,女儿害怕……”

      祁严妆话虽没有说完,但意思已是十分明了。

      未等她继续说下去,荥阳王就抽出腰间的佩剑,指着祁严妆道:“胡说,阿晏是不会害三郎的,谁指使你进纳谗言的?”

      佩剑上的血迹已被拭去,打磨出更加摄人的冷光。

      难怪荥阳坊间在传荥阳王斐如何如何残暴,祁严妆作为他的亲女,不过是说了几句不中听的话,就抽出了剑,这架势说是要杀了祁严妆也不是没可能。

      “哇……”祁严妆虽没料到这一出,但也不惧,然仍要装作吓得大哭,转身就要逃。

      荥阳王一把扯住祁严妆,收起了佩剑,似才想起他面前只是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

      祁严妆边哭边抽噎道:“是大兄,是大兄让我说的。”

      一把甩开哭闹的祁严妆,荥阳王对仆从喝道:“去把大郎带过来!”

      仆人战战兢兢应诺。

      祁严妆也逐渐止住了哭声,低垂地头小声地地啜泣,好不可怜。

      荥阳王见她此等模样,也缓和了情绪,却还是放不下脸面,硬邦邦训斥道:“你身为王府嫡女,不习礼仪,又哭又闹,状似市井丫头,小小年纪就学会撒谎,败坏郎君名声,可知错?”

      “知……知错”祁严妆啜泣道。

      真是好笑,将错归到一小女郎身上,自己却干尽了肮脏龌龊之事。未查明原因,就一口咬定那人没错,真不枉世人称道:荥阳王斐少时便与宴六郎交好,推心置腹,同塌而眠,常有之事。

      宴之南就是荥阳王的逆鳞。

      呵呵,这祁宴也当真可怜,她生母有孕之时,荥阳王都无所顾忌,最后还闹出丑闻,气得她母亲早产,未来得及看刚出生的女儿一眼,便撒手人寰。

      这些事虽然王府之人都讳莫如深,但祁严妆要查,还是能知晓其中缘故的。

      如今她成了祁宴,自会让他们都受到惩罚。

      祁严妆如是想,表面却装得乖巧认错的模样。

      见此,荥阳王也就平静了下来,不复先前暴怒。

      片刻,祁约被带到。

      看到跌坐在一旁形容狼狈的祁严妆,祁约立马感到不好了,知道事情已经败露,恨只恨祁严妆居然将他也供了出来。

      如果是以前的祁宴当然不敢这么做了,要知道在这府里除了这男主人外,最有地位的便是这嫡子了,更不用说祁约还是长子。要让一位不受宠的嫡女消失虽然麻烦了一些,但也并非办不到。

      把祁约供出来对于祁严妆来说看似没什么好处,祁约顶多受到一顿处罚,反而是祁严妆,等祁约回过身就是收拾她的时候了。

      祁约恶狠狠地剜了祁严妆一眼,用无声的口型威胁道:你等着!

      他的这一动作做得隐晦,荥阳王并没看见,只有祁严妆瞧得分明。

      但是祁严妆也不怕他,如今这局面是她一手造成的,自然有所预测,只不过是些小把戏罢了。

      “父亲唤我前来可是有所嘱咐?”祁约只装作不知原委,做着垂死挣扎。

      原本这祁约正要前往京城,这一行可不怎么美好,毕竟这算是为质。

      太祖草莽出身,却窃得庆帝权柄,不服者居多,加之海内动乱已久,分封诸王也就具备了一定的现实意义。冯玦也曾诽腹过这一举措,因为她与阿辞就深受其害,但是在这一时期弊端却是还没完全显现出来的。

      依旧制,诸王在封者,需以嫡子为质。

      不过祁严妆这边却是不会考虑那么深远的,她只不过不想大老远地再去收拾祁约。

      回过身的荥阳王盯着祁约,隐怒道:“你借你小妹之口诬陷宴郎君可有此事?你也不用狡辩,此事一查便知。”

      祁约自认为他威胁祁严妆的事无人知晓,哭诉道:“父亲明查啊,我并不知晓此事。”

      荥阳王见祁约仍不肯承认,气怒攻心,上前就是一脚,荥阳王突如其来的发难也使得祁约措手不及,被踹倒在地。

      只听得荥阳王阴沉道:“畜生,别以为我不知你干的那些好事,汝弟新丧,你却借机生事,不要让我查到三郎之死与你相关。”

      听此语,祁约面露惊恐,而更多的则是怨恨。

      你还别说,三郎祁弼之死还真与祁约有那么一点关系,虽不是他直接弄死的,但也有他推波助澜的成分在里面,要知道祁弼可是他的同胞亲弟,要说祁弼与他其实并无多大仇,不过是祁弼挡了他的路而已。祁约以为他做这些了无痕迹,没想到却被荥阳王一语点破。

      至于祁约为什么要弄死自己的亲弟,在一旁看戏的祁严妆却是十分清楚的。祁约一直为自己被作为质子送去京城的前途感到不满,并担心在自己走后祁弼会取代他的地位,加上一直以来祁弼的出色表现,让他这个嫡长子也暗淡无光,在长期的心里扭曲之下,有机会当然就把人弄死了。祁严妆对此也感到十分无语,要说他聪明吧,他也的确聪明,这府里嫡子就两位,而裴王妃因为身体原因也不能再生育,他得知他为质的那一刻估计就明白自己是被放弃的那一个,而今人死了,荥阳王拿他也没奈何了。但是把自己亲弟弄死,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昏招也只有他能使得出来。毕竟没有嫡子还有庶子啊,庶子上位的例子还少吗?况且这庶子似乎还颇得宠爱。祁严妆也不想说什么了,把柄都送到她手里了,她当然不会放过。

      祁约心里虽然很害怕,但是仍嘴硬道:“父亲冤枉啊,我怎么会做这种事呢,三郎可是我亲弟啊,是祁绰,一定是祁绰搞的鬼,您可别被他蒙蔽了。”

      祁约被荥阳王一吓,就不打自招了,看得祁严妆也是无语。

      荥阳王目呲欲裂,他的几个儿子都不成器,唯一好点的那个也死了。虽然他也并不放在心上,但是态度还是要的。

      正当他准备发难时,外间却传来喧哗。

      “大王,大王,不好了,有军士冲进来了,府里侍卫不敌,已经到前殿了!”

      有一仆从慌慌张张来报信,近瞧原来是这王府的管家。

      “什么?说清楚点!”荥阳王惊怒,似不敢置信。

      “就在刚才,阮都尉率一干兵士涌入府中,有数百之众,仆见事不对就立马过来禀报了,前面大概不好了,大王快走吧。”管家急道。

      荥阳王似想到了什么,脸色变换不定,也不管自己的亲女,抽出佩剑急走了出去。

      呵,终于来了。

      祁严妆单手撑着地迤迤然站了起来,抖了抖身上沾染的灰尘,心情似颇为不错,也跟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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