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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混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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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约眼睁睁地看着祁严妆步履从容地从他身边经过,如果眼神能杀人的话,此刻的祁严妆大概已经死无全尸了。然而现实是祁严妆一个眼神也没有给他,而祁约也不敢轻举妄动。
他拼命地告诫自己,现在不是算账的时候,没听到有人叛乱,已经攻进王府了吗?再不逃跑,自己的小命也保不住了。
“呸,老不休……”低咒一声,祁约头也头没回就道:“卢总管快跟我来!”
虽然事发突然,但好在他原本就要出远门,细软都已经收拾妥当,现在关键是要逃出这府门。
于是,祁约揪着自己的仆从,路上拉了几个强壮的部曲,命令他们护送他出府。
一行几人匆匆往王府后角门奔亡。
祁严妆虽然是跟着荥阳王出来的,但并未一直紧随其后,而是反其道而行之,往东苑方向行来。
她可不指望荥阳王能护着她。
此时的王府早已经是一片混乱,到处都是哭喊声呼救声。
兵刃的冷光淹没在一片温热柔软中,带起的是刺目的鲜红,伴随着戛然而止的恐惧的尖叫,生命一个又一个被收割。
其间或有抵抗,然王府众人早已经安逸惯了,面对这突然其来的残忍与暴虐,手足无措者居多,根本无法抵抗。
祁严妆走的是府内一条较为隐蔽的路线,但期间仍碰上了几个作乱的士卒。
小卒仗着强壮的体魄掳了府里一个稍有姿色的婢女,找了一个少人之处,便急色地享用起来了。
婢女的反抗落在小卒的身上,招来的却是更加残暴的对待。
正当那女子逐渐陷入绝望时,祁严妆出现了。
七八岁的女郎,模样俏丽,步履从容而优雅,当然,如果能忽视耳边那些令人心颤的尖叫就好了。
那婢女眼中闪现了一抹光亮,然而却转瞬即逝,她根本帮不了她。
这婢女也是一个善良的人,虽然此时的她十分狼狈,衣不蔽体,但仍拼命地向祁严妆使眼色,希望女郎趁她身上的这人还没注意赶紧跑,不要往这边来。
然而祁严妆却目不斜视,行近了只淡淡地看了婢女一眼。
祁严妆的动静自然引来了小卒的注意,然而在她出示了一枚令牌之后,也不敢起歹心。
正当小卒暗叹倒霉时,祁严妆却并未理会他,径直穿过了树丛。
留下一脸不解的小卒与更加绝望的婢女。
等祁严妆到达东苑时,这里已经人去楼空了,想想也是,那女子的手段可是连她都不能及的,她应该早得到消息了吧。
事实确实如此。
长公主的确比荥阳王先得到消息,但是她并没有为此感到庆幸,因为她的谋算落空了。
本想借荥阳夫人之死发难,却没想到有人从中作梗,自祁弼溺亡,一系列事情接踵而至。
她也因此牺牲掉了多枚重要的棋子,如若不然,这王府就是她的坟冢葬地。
冯玦兄妹三个却是早就被送走了,王府里的这些暗波汹涌她更是毫不知情,但是她也能感受到这其中的紧张氛围。
她不该去看热闹的。从问事厅出来,她并没有被抱回东苑,而是上了王府侧门的一辆普通的马车。
她阿耶早已经在此等候。
“带下去吧!”冯衡从仆妇手里接过两姐妹后,对马车外的人淡淡地吩咐道,语气里夹杂着冷意。
冯玦瞪大了眼睛,即使她没看见仆妇那绝望的眼神,她也能猜到接下来会发生的事。
她重生以来的唯一一次任性,就是人命的代价。
她甚至开始怀疑到底是她前世太盲目了,还是这个世界的本来面目就是如此。
是了,事实本就是如此残酷,只不过她总是下意识地选择回避。
若是在前世,她虽然会疑惑她阿耶的做法,但是却不会去深究,更不会猜到那仆妇的下场。
她只是选择看到自己想看到的。
冯玦突然感到颇为自嘲,更讨厌此刻自己的通透,可是现实却逼迫她不得不看清。
冯玦失魂落魄地趴在她阿耶的怀里,冯玥小娃娃还是那样没心没肺地玩自己的,而大一点的冯楷也感受到了他阿耶的冷凝,坐得端正,却又时不时不自在地动动自己的小胳膊小腿。
冯衡也没注意到此刻冯玦的不寻常,他的神经一直紧绷着,未料到眼前会出此纰漏,幸好,还来得及补救。
将小娃娃冯玥也拢入怀里,冯衡吩咐道:“行车。”
马车轱辘辘辗过夯土小道,扬起蒙蒙轻尘。
突如其来的颠簸,让马车内的小童摔了个脚朝天,可是他不敢哭,只爬起来后忙抱紧他阿耶的裤腿。
此时正值清晨,然而路上却没有几个行人,家家闭户,由此来看,百姓的嗅觉似乎也非常灵敏。
听到仆从的来报,冯衡心理暗道糟糕。
从王府出来他只带了三两部曲,本想轻车从简,尽快离开这漩涡的中心,可谁想到这城内已是风声鹤唳。
他不禁感到有些懊恼,他收到消息太晚了。
或许她知道,只不过……
冯衡的面色更冷了。
小童扒着他阿耶的裤腿,大气不敢喘。
马车行至城门口时,被一干荷甲的兵卒拦了下来。
为首者看得面生,颇具威严。
如果冯玦能看到外面的情况定会惊异,因为这些绝不是普通的城门戍卫,他们身上有着一般士卒身上所不具备的森寒的血腥之气,那是从尸海里拼杀留下的,他们必定出自一支铁血之师。
冯衡并未出面,而是交给了一位信任的下属上前交涉。
那甲士虽然有些迟疑,但仍放行了。
马车一路南下,不久便遇上了前来接应的人。
冯玦还有些奇怪,他们这一行是不是太顺利了些,好吧,她其实也不想碰到小说里经常出现的那种追杀的环节。
她不知道的是,他们走后的荥阳城已经是一片混乱。
长公主在贴身侍卫的护送下,逃出了荥阳王府,比起冯玦一行的顺利,长公主这边却是经历了一番苦战,原先浩荡的队伍剩下的不过百人。
二十轻骑打头,其余众人将祁桑紧紧拱卫其中。
跨|坐马背上的祁桑紧抿着红唇,脸上阴云密布。
亏得她骑术不错,不然今日也得折在这。
出了王府也未能使使她松一口气,因为后面的考验会更加严峻。
狂奔至西南门,这里正在发生一场血战,一边是眼生的士卒,而另一边则是这城门戍卫。
这戍守城门的兵卒倒是忠勇,不过他们人数不多,那些军士攻入城中也只是时间问题。
果不其然,等长公主等人临近城门时,那些叛军基本上已经清理完了那些兵卒,城门口躺着十来具尸体,血腥味在空中蔓延。
此处叛军粗略估计有数十人,这人数已经算多了,毕竟大多数叛军都追击荥阳王去了。
“冲过去。”祁桑冷静地下达命令。
不过片刻,长公主府的侍卫就与叛军短兵相接,而叛军则因为刚刚经历了一场血战,加之祁桑这边的人数并不少,叛军很快不敌,一边溃退,一边派人去寻求救援。
长公主一行乘着这个间隙,出了荥阳城。然而出了城的祁桑却并没有前往与冯玦他们汇合,而是秘密走小路折往西北。
西北有她的屯军。
这次祁桑吃了一个大亏,虽然不清楚荥阳这支军队叛乱的原因,但无论如何这把柄都送到她手上来了,她还会放过他们?
而顺利出了城的冯玦是不会知晓这后续之事的,等到消息传来,她已经是千里之外了。
此次叛乱其实对冯玦她们的影响并不大,她们与接应的人汇合之后就接着南下了,原本的行程便是如此,只是提前了而已。
冯玦也不担心她公主娘亲,一方面是因为前世她死了她阿娘还活得好好的,另一方面是她并不觉得她们此次荥阳之行目的有多单纯,说不定这次的叛乱就是她阿娘挑起的。虽然这样说有些不近人情,但并非没有可能。
冯玦扶着船舷,抬头望了她阿耶一眼。见其脸色苍白,眼底神色深沉,便忍不住皱眉。
她阿耶因病早逝,医丞就曾劝她阿耶少思少虑,可是她阿耶不听劝阻……唉~还有总是要为她收拾烂摊子。
“阿耶,阿耶,阿娘去哪儿?”冯玦扯了扯冯衡的衣角,希望唤回她阿耶不知跑哪去的思绪。
江水悠悠荡荡,他们离荥阳也越来越远。
过了江,再行一段路程,就到颍川境内了。
冯衡单手抱起小娃娃,道:“你阿娘还在后头,她让我们先行,她来追,我们可不能让你阿娘追上。”
冯玦歪了歪头,看来她阿娘十有八九要参与进去了。
“阿耶,是不是想阿娘了?”冯玦用肉乎乎的小指头点了点冯衡的眉间。
她不想她阿耶过于思虑此事。
冯衡眼底渐渐染上了笑意,捋了捋小娃娃鬓角的小碎发,轻声答:“嗯~”
其实冯玦知道,她阿耶与她公主娘亲的感情并不深,她公主娘亲或许是在乎她阿耶的,但是她在乎的人太多了,她阿耶也并不见得是她心中最重要的那个。而她阿耶却自始至终都没爱过她公主娘亲,冯玦看得分明,所以也不想强行撮合两人,相反,她希望她阿耶能活得自在些。
实际上,爱情之于她父母,甚至是她来说,都过于奢侈。
她阿耶那样一位淡泊的人,本该逍遥天地间,却被这俗世所羁绊,终其一生不得真正的欢颜。
是家族,也是她,束缚了他。
“那我们要不要快些走呢?走快了,阿娘追不上,阿耶忧思成疾怎么办?走慢了,被阿娘追上了,我们就输了,阿耶,阿耶到底快些好,还是慢点啊?”小娃娃装作苦恼的样子摇了摇冯衡的手臂。
冯衡失笑,“蒲子却是比阿耶还苦恼了!”
说罢,轻轻地刮了一下小娃娃的鼻尖。
“不用担心,追不追得上都是蒲子赢。”
“哇,太好了,那我们就勉为其难等等阿娘吧!”小娃娃拍手,十分欢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