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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溶郎君传信物示脱险,史太君寿终正寝无憾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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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清晨,朝阳初升,雨后初晴,那点点晨曦照着窗棂,光晕洒向屋内,斑驳陆离。
黛玉转醒,雪雁靠着桌机打盹,屋内虽静,也听得见帘子外来来往往的脚步声。黛玉没叫醒雪雁,就安安静静躺在床上,这一刻无声静谧,岁月静好。
凤姐、惜春进来看黛玉,紫鹃等人也跟着进来,却发现黛玉已醒,反倒是雪雁这丫头睡着了,紫鹃没好气的拍醒雪雁,雪雁被吓了一跳,清醒后看着周围的人都笑话她,脸一红便去外间了。
太医请平安脉也说黛玉无碍,好生调理,进滋补药便是。小红给凤姐、惜春搬了一个黄花梨木凳坐在黛玉床前,黛玉问道:“孩子呢?”
凤姐道:“在另一间暖阁,奶妈妈正给小世子喂奶呢,我让他们喂了奶就抱过来。”
过了一会儿,约摸三四十岁的妇穿着秋香色袄子,下面配着翠兰马面,被一堆丫头婆子簇拥进来。手里抱着孩子,其余人等给黛玉一福,这妇人将孩子放在黛玉床上才行礼,然后退了几步守在床边。
黛玉瞧着青缎掐花锦下的小人儿,眼睛挣得大大,嘴里吐着泡泡,手脚若不是被包着只怕动的更厉害。黛玉嘴角笑着,后又眉间微蹙,嘴一撇道:“这孩子怎么看着皱巴巴、红彤彤的,不似出生婴儿白净。”
凤姐连着婆子都笑了,黛玉不明就里,凤姐解释:“刚生出来的孩子有哪个不似这样的,我刚生巧姐时也是这样,只是还没他白净呢。”
黛玉不信凤姐这话,看着奶妈,奶妈张氏笑着对黛玉说:“娘娘多虑,像咱们世子爷这样好看的孩子真是没见过呢,才第二日五官尽显,再过几日可不就变成白白净净的小少爷了嘛。”
黛玉没见过初生婴儿,看着自己拼命生下的孩子更加怜爱,不自觉开始逗着孩子,转念觉着不对,又对着张氏说:“你刚刚说什么?世子?”
屋里的人本就笑着,如今笑容更甚,凤姐先是掩面而笑,后来遮不住便说:“妹妹好福气,昨儿刚生产完主上便降旨来了,给孩子赐名“怀瑾”,封为北静王府世子。”
众人都道这是喜庆之事,刚一出生就册封的世子有多少?黛玉却笑不出来,她轻抚怀瑾的脸,这孩子一出生就背负了整个北府的荣耀,等袭爵后只怕又要重复他父亲的老路,那样算计人心的地方,做母亲的怎么舍得。
大家理解不了黛玉的忧愁,这样天大的恩赐别人求不来,泼天的荣宠别家也不一定接的住。凤姐和惜春则在一旁另有心事,凤姐道:“今日来一则是看看你,二则是向你辞行的。”
黛玉眉头一皱,心中自然不舍,问道:“怎么这样急着回去,可是府里伺候的不好?”
凤姐、惜春迟疑的看了眼彼此,凤姐勉强笑道:“没有,是老太太偶感风寒,我得回去孝敬她了,四妹妹也不舍老太太呢,便和我一道回去。”
黛玉忙问道:“老太太这病可有大碍?太医可瞧了?”
凤姐回道:“无碍的,只是两位太太年纪也不小了,难不成还要她们日夜侍奉在老太太跟前,再说了,我和四妹妹也在这待太久了,该走了。”
事关贾母,黛玉不敢多留,也只得放凤姐、惜春回去。惜春没什么多话,只是拿出自己亲手抄的佛教送给黛玉,只当为她祈福了。黛玉手抚着惜春送的佛经,笑道:“四丫头的心意我领了,往后多劳你为怀瑾抄经祈福了。”惜春点头答应。
帘子外又是一阵声音,黛玉猜想是北静太妃来了,的确见北静太妃进来,直接坐在黛玉床上,又从床上抱过怀瑾,又是亲又是笑:“这可真是个聪明的孩子,见人就笑,长的又像他父王,真不知怎样叫人疼才好。”
黛玉原也笑着,只是听到北静太妃提到水溶笑容微微一滞。屋内之人都不敢多言,北静太妃还是抱着孩子哄,许久将怀瑾交给乳母,命所有人都出去,又派亲信福嬷嬷守在门外。
北静太妃从宽袖里拿出一个玩意,黛玉双手接过,仔细端详了一番,看见拨浪鼓的柄上刻着“怀瑾”二字着实吃惊,北静太妃轻声道:“这是溶儿托人从西北带回来的。”
黛玉一时心喜,脸上多了几分笑意,只是心中疑虑并未尽消:“母妃,王爷是否真的脱困?”
北静太妃点头:“昨个儿我进宫,主上亲口对我说溶儿平安无事,你就放一百个心吧。”
“王爷若真是无事,西北军报早就传入京城,可这次为何不见一点风声。”黛玉不解的看着太妃,太妃却不说话,反倒在一旁吃茶。黛玉只得自己分析,突的脑袋冒出一激灵,虽不知是何事,还是问道:“母妃不叫奴才听见,又这般小心告知我,莫非王爷脱困一事是不能让世人知道的?”
北静太妃看着黛玉,笑得高深莫测:“你果然心思聪明,溶儿是要做大事之人,有些事自然不能让别人知晓,我是怕你伤心才告诉你溶儿平安的,其余的就不必知晓了。”
黛玉看着拨浪鼓摇头,只怕能劳动水溶的大事又是是一场腥风血雨。
且说凤姐、惜春出了黛玉屋后至上房等候太妃,此时两人不见刚才的喜悦,反而愁容满面。
这世上真是几家欢喜几家愁,如今北府是阖府欢喜,贾母却在黛玉生产的那日驾鹤西去,以八十多岁寿终正寝。
贾母身子骨不好,恰逢水溶在西北遇险传的满城风雨,老人家听后一时接受不了,病怏怏躺了几日。邢夫人、王夫人每日侍奉在贾母跟前,到最后贾母是汤药不进。太医说贾母已是油尽灯枯,就算没出事也熬不了多久。贾政老泪纵横,当即领着所有贾氏子孙守在贾母身边。
贾母混混沌沌,听的进话,嘴里却说不出什么,就这样迷迷糊糊躺到半夜。晚间风雨交加,府里的人都跪在贾母床前低声哭泣。贾母突然睁眼,似是回光返照,甚至嘴里说着常话,急道:“我刚刚听见你们说林丫头要生了!这还不到日子呢!”
贾政作揖回道:“外甥女那边该是没什么事,琏儿媳妇也陪着她,老太太该放心的。”
贾母突的又想起另一件事,气道:“云丫头在哪?这时候还不来看我,我真是白疼她一场!”
贾母此举不似往常,倒像是返老还童,众人更加确定贾母这是回光返照之像,不由来一阵悲伤。卫若兰从战场回来就一直伤着,今日史湘云才差人回报直说卫若兰不行了,叫人瞒过贾母。贾政不忍说出实情,哄骗老母:“卫家公子带着史大姑娘巡防去了,老太太莫不是糊涂了。”
“是我糊涂了?”贾母半信半疑开口,众人只说就是如此。贾母说了这些话精神又不好了,复躺下。
迎春的丫头绣橘在贾母房外等了好一会儿了,哭着求着让人进去通报一声:“大伙行行好,我们姑娘被姑爷打的快咽了气,姑爷不管,求老太太、太太给我们姑娘请个郎中看看吧!”
王夫人觉得迎春这厢还来添乱便出去呵斥了绣橘,贾母隐隐约约听见了绣橘的话,有气无力说:“迎丫头出事了吗?快!你们快去请大夫给她看看!”
邢夫人答应,可这个节骨眼上谁管得了谁,也只是口头答应。而后贾母拉着宝玉,又让宝钗也过来,将他两个手交叠在一起,贾母哭道:“这辈子是我这个老太婆对不起你们,宝丫头是个好的,宝玉你要善待她,好好守着她,其余的你都忘了吧。”
“老祖宗!”宝玉咬着牙根,泪水浸湿衣衫,终究点不下这个头。
贾母精神不好,气息尤在,使出很大的力气在鸳鸯耳边说话,鸳鸯立即站起来在贾母床头柜前翻找东西,终于找到了一块玉。在场之人都看呆了,只因此玉晶莹剔透,白玉无瑕,刻着繁琐的纹路,乘着光闪闪发亮,就算没了灯也能发出亮光,相比宝玉那块更加惊奇。
“老太太说,这块玉送给还未出事的小玄孙,佑他平安长大。”鸳鸯声音不大,但尽管在雨水中还是掷地有声。王夫人等面色都不好,这等价值连城的玉拱手相送一个外姓之人,并且还是极为富贵之人,叫他们如何能服!
由于贾政在场,其余人等不敢多言。贾母之后不再说话,却是撑着眼睛一眨不眨,李纨看出贾母是在等黛玉生产的消息,便吩咐林之孝赶快去北府守着消息。
雨水越下越大,贾府内人心惶惶,天上电闪雷鸣过后雨骤然停下。林之孝不顾雨天路滑跑着进来禀报:“王妃平安诞下一名男孩,主上眷顾,亲自赐名,已加封世子。”
贾母在这一刻仰天长啸:“好呀!好呀!我的林丫头果真有福!”说完之后一直握在手中的玉掉在床上,贾母面容安详,阖然长逝。
一屋子的人顿时哭的死去活来,唯有宝玉没什么反应,呆呆跪在地上,竟不知该哭该笑。第二日这消息传至北府。凤姐、惜春自然是要回贾府的,又和北静太妃商量一番。
“老太君和林丫头祖孙情深,我也想要她去看看最后一面呢,天公不作美,一喜一丧。林丫头才在月子里,若是现在告诉她,哭出什么毛病来,溶儿怪罪我也就罢了,我自个儿心里也过意不去,只待她出了月子再慢慢告诉她罢”。北静太妃当即拿定主意。
“太妃这话很深是,我想老太太若在天有灵,也不愿林妹妹遭这一回罪。只是劳烦太妃和我们对好说辞,给林妹妹一个交代。”北静太妃点头,商量一许久才让凤姐向黛玉辞行。
这厢凤姐俩人已收拾好了行礼,只等着给太妃辞行。北静太妃来了,凤姐两个起身一福,太妃道:“这些日子多亏你们陪着林丫头,本想再留你们住些时日,不想贾府新丧,无再留你们倒是我不通认情了,往后你们多来便是。”说完太妃使个颜色,福嬷嬷拿出早准备好的银票递给凤姐、惜春,面额分别是五百两和二百两。
“蒙太妃恩典才能在王府住上些时日,如今太妃还赏赐银两,叫我们如何受之。”凤姐得了五百两银子,心下欢喜,只是面上该谦虚的还是得谦虚,至于惜春,拿着银票不见悲喜。
北静太妃岂不知凤姐的小心思,也不多说,吩咐了身边的大丫头云珠好生送凤姐、惜春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