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花渡口》清泉为心

8、不能忍也得忍

　　艾翁的心情有些忐忑。
　　从那天公子说要收徒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五天。昨儿，公子突然说要准备医治星辰了。
　　娃娃能早点像个正常的孩子一样站起来走路，艾翁自然是高兴的，但是，今儿就开始，会不会太着急了点。

　　“公子不是说，娃娃还弱着么。”艾翁想着，星辰这几天虽然长了些肉，但还是偏瘦了些，是不是再养养。

　　弱？弱的能爬上流云峰，还能游半个天池？
　　百里安歌前两天给徒弟做了一次彻底的检查，发现这熊孩子虽然看着瘦，体格却健壮得很。

　　“无妨，现在正合适。”百里安歌收拾完屋里的器具，看看不缺什么了，“把她带过来吧。”

　　星辰这会儿正在风雨桥最高的那座亭子上。她发现这儿的视野可真是不错，怪不得师父常常一个人在这待着呢。不过，还是比不上明镜台。
　　星辰这两天对明镜台念念不忘的很，奈何百里安歌不许她再去。星辰百无聊赖的看着风景，想着后院的水潭太小，中庭的池子里荷花太碍事，她想游水都没地儿去。

　　然后她就看到艾翁对自己招手了。
　　莫不是要带自己出去玩？星辰想起前两天艾翁提过，说要带她去镇上逛逛。小孩兴奋不已，赶紧的爬下亭子，噌噌到了艾翁跟前儿。

　　“娃娃啊，公子叫你去医腿呢。不怕不怕啊。”艾翁还是习惯性的叫小孩娃娃，此时他也不知道该不该给孩子提个醒等会要遭大罪。

　　原来不是出去玩啊，星辰有点失望。她对于早点站起来什么的倒是没那么期待，反正她现在行动也不碍事。不过既然师父叫，那就必须得去了，她可是个乖徒弟。

　　星辰跟在艾翁后边，到了荷花池东侧厢房二楼的一间屋子里，这儿平时都锁着门，星辰没来过。

　　星辰四处爬爬走走看看，觉得也没什么特别的啊。然后她就被师父提起来，丢到了一张小床上。

　　师父伏下身子跟她说话，语气相当严肃。
　　“怕疼吗？”

　　星辰看着师父漂亮的脸，弱弱的点点头。

　　“能忍么？”百里安歌盯着徒弟的眼睛，眼神传达给她的是，不能忍也得忍。

　　星辰虽然没完全接收到师父的意思，不过忍受疼痛这种事，她还算满擅长吧……至少，经验丰富。于是星辰又点点头。

　　百里安歌拍拍徒弟的头，力道放的很轻很轻。
　　“忍着点，师父动作尽量快一些。”

　　星辰依旧一知半解，但还是点头。

　　艾翁端了一碗汤药过来，不冷不烫，刚好入口，“娃娃，喝了这个，艾翁给你准备蜜饯了，不怕苦哈。”

　　星辰确实是蛮讨厌吃药的。这几天为了医嗓子，她已经品尝过了各种滋味的汤药，简直不忍回想……

　　百里安歌看着小孩接过药，苦着脸咕嘟咕嘟的灌了下去，吐了吐舌头，然后找艾翁撒娇讨蜜饯。
　　小孩子喝药不都是又哭又闹的吗？他这个徒弟倒是真能忍。

　　且看看一会儿能不能忍了。

　　…………
　　花期虽过，出云峰后院的紫藤却很神奇的依旧开的绚烂。紫藤旺盛的藤蔓爬满了金黄的竹竿撑起的花廊，为下面娇贵的药草们提供舒适的阴凉。

　　星辰也是来蹭这阴凉的，她无所事事的躺在小藤椅上，数着花架上一串串紫葡萄般的花骨朵。

　　断骨重接已经半个多月了，距离康复却还有很长一段时间。
　　师父此时正在药房里忙着制药，艾翁在拾掇他的菜园子，俩人没有时间搭理她。

　　星辰倒也不是很寂寞，从她在的地方是可以看到药房的，偶尔抬头，还可以瞄到师父走动时飘起的衣角。

　　但她实在是太无聊了。几只蝴蝶飞过，有一只落在了她粉色的衣角上。星辰看着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的蝴蝶翅膀，不一会又昏昏欲睡了。

　　等百里安歌忙完，就发现自己的小徒弟睡得正香。

　　经过一段时间的调养，这丫头终于不再像惊弓之鸟，已经从必须抱着才能睡，到现在只要看见他就行了。这断骨重接造成的阴影还是蛮大的……

　　看到小徒弟被固定住的手脚。百里安歌又回想起了当时的情形。

　　虽然服用过了麻痹身体感官的汤药，但那种疼痛也不是一般人能受的了的。
　　星辰一开始还强撑着，硬是一声不哼。但随着手脚的骨头被他一根根打断，小丫头终是忍不住求饶了。

　　百里安歌想起她眼眶通红，浑身颤抖的可怜模样。
　　但他不可能停下。
　　到了最后，星辰已经半昏半醒，连哭的力气都没了。
　　他甚至一度以为她要死了。

　　但她还是挺过来了。
　　但最让百里安歌觉得震撼的，是骨头接好以后，星辰强撑着抬头，用口型跟他说了声谢谢，然后才晕过去。
　　这还是个孩子？
　　百里安歌惊讶之余百思不得其解。

　　不过至少不是坏事。

　　星辰恢复的还算不错，照这个态势下去，再有月余就能正常走动了。

　　给星辰治伤这事，其实受到刺激最大的是艾翁。艾翁向来心善，又喜爱孩子，他之前只以为星辰是因为什么意外伤了腿才被家人丢弃的，但自从看到了小丫头身上各种层出不穷的伤疤，能辨认出的就有鞭伤，刀割伤，各种明显遭过毒打的淤青，甚至还有被烙铁烫过的伤……艾翁整个人都受到了刺激，当着百里安歌的面就掉了泪。

　　什么人这么狠心的虐待个小女娃啊，多大仇多大怨啊。

　　这之前百里安歌就见过小丫头身上的伤了，但当时只当捡了个小野人，即使知道她遭了不少罪也没往心里去。但如今野孩子成了自个儿徒弟，百里安歌这心里也有点不大好受了。想着等把小徒弟医好了，她要想报仇，他就给她报。

　　和受了刺激的两个大人相比，星辰就淡定多了。因为虽然身上的伤会痛，但是关于伤的来源什么的她全都忘掉了啊。没有仇恨也没有痛苦，星辰现在感受到的只有吃到甜蜜点心时的幸福，和被师父及艾翁关心时的满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