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梦匪席》与语如兰

5、第五章

　　“沈梦啊，今天这些花的配送就交给你了。”花店老板眉眼弯弯，给刚进门的沈梦递了一张名单。
　　门前风铃叮叮当当作响，店里喷了水的花朵今天也极尽娇艳姿态，斑斓的颜色点缀了这一条寂静的街道，带来些许生气。
　　“好。”沈梦取下一旁的安全帽，接过纸张仔细比对客人的要求，便载着一车的鲜花奔波在路上。
　　八月末的夏在北方已染上了微微凉意，穿梭于树叶与街道的风卷起地上的落叶，爱不释手地玩着。公园里老人和小孩的声音交杂，传到耳边，沈梦深吸了口气，笑容不经意间挂上了嘴角。
　　多幸运，能够找到这样一份工作的自己。
　　一年前，为了一个约定的自己，先是到这个地方查探，费了一番功夫才在这里找到适合自已的工作，然后背上行囊，告别父母，在这样一个完全陌生的城市生活，一眨眼就是一年。
　　时间过得真快啊……就算知道那个人的地址，但由于是个高级住宅区，没有什么合适的理由进去，那里的保安是不会轻易放行的。况且就算进去了，自己冒然地打扰到别人，说不定连正主面还没见，别人就当自己是骗子，直接打110了。
　　思来想去，总找不到办法。只好有空的时候在他家附近的街道转悠，全当散步了。
　　后来偶然间看到一条街道的花店招兼职，抱着一种侥幸心理，自己去面试，没想到那么容易就被选上了。
　　“我们花店最近正好缺人呢，今后就要麻烦你了。”刚刚上任时，花店老板拿着一束铃兰，斑斑驳驳的亮光在她眼底沉淀成温柔的神色，岁月的痕迹那么明晰，勾勒在眼角嘴边，却用着温暖的笔触。
　　“好温暖。”心里悄然浮现这么一句话，情不自禁地弯了嘴角，捧过那束花，轻声道谢。
　　丝丝缕缕回忆飘过，她万分庆幸，在这城市里有那么一个地方，让自己能够感到安定。
　　可是他呢？照旧在送完花后，绕路来到那个烂熟于心的地址，她从每一扇紧闭的窗户下缓缓经过，颇为失望地看到窗帘依旧拉紧，不留一丝缝隙。
　　多希望能够见到他，这份心情随着时间流逝愈演愈烈。
　　有时顾客少，送花任务轻，自己就会绕着这条路，一遍又一遍，直到把花全部送完。
　　“你其实在看着我吧。”她回头再度望了下那栋房子，按耐住快要溢出的叹息，稍稍加快了速度匆匆离去。
　　这样的生活一直持续到快要过年的时候。
　　“沈梦，你今年过年不回去吗？”花店老板在春节几星期前开始结算这一整年的账，店里的其它员工老早买好票，收工了他们聚在一块聊天，沈梦不可避免被问到。
　　“嗯，今年不方便回去，下次吧。”沈梦轻描淡写地回答，“老板，我想买一支铃兰，可以吗？”
　　“都快过年了，就别那么客气了，这几支剩下的你都拿去吧。”老板帮她拿了几束铃兰，几束勿忘我，还有一束满天星，细心地用漂亮的纸张包装好。
　　“拿好了，就当是提前给了过年小礼物吧。”
　　“咦——”沈梦有些受宠若惊，“这怎么——。”
　　“是嫌我给的太简陋了吗？”花店老板佯装苦恼，皱了眉头，打断沈梦的话语。
　　“怎么会。”不好意思再推脱，沈梦接着那捧花，心间若浸了暖阳，“谢谢。”
　　身后几人看到这一幕，都上前调侃道：“老板，你不能偏心，就给沈梦，我们也要新年礼物。”
　　“肯定人人有份。”老板笑着给每个人递上不同的花，“算是提前了，新年快乐。”
　　欢乐的氛围冲淡了不能回家的寂寞，沈梦小心翼翼地摆好车篮里的花，骑在那条已记不清走了多少次的路。
　　一年下来，她在保安面前也混了个脸熟，许是临近过年的缘故，对方还特意打了声招呼，“小姑娘又来送花啦。”
　　“嗯。”她点了点头，道了声你好，脚下的动作越来越快，不一会就到了那个地方。
　　二楼的窗户依旧关着，院子里不见一个人影，冷冷清清。她第一次在这里停驻，不禁搂紧怀里的花，并且过了好一会儿才惊觉花有没有被自己压到。
　　还好这附近一向清净，她弄好包装，将之放到门边，便不作任何留恋。
　　所以她不知道在她离开后一个身影缓缓出现，捡起地上的花束，凑近鼻尖轻嗅。细碎的发遮挡了一双溢满温柔的眼。
　　新年的脚步一点点迫近，街上行人渐渐稀少，家里空荡荡就她一个还不如出来街上散散步。上一次送完花后，她去看了。花不见了，这个事实给她带来蛮大的鼓舞，一段时间里连走路都时不时有点飘飘然。
　　也曾想过会不会那个人有一天就站在窗台边，脸上挂着记忆里的笑容，静静与她相望。然而现实是直到今天，她都未曾见过他一面。这样一想，稍稍有些沮丧呢。
　　冷风打在脸上激起细微疼痛，她将头埋入衣领里，大脑放空，走着走着居然走到了花店橱窗边，里面的花朵基本清空，不复往日一片醉人花气，即便冬日里也生机盎然的景象，唯独收银台还摆着一花瓶，一朵铃兰孤零零地插在那里，似乎还因摆了多日，花瓣边缘已泛黄收卷。
　　话说起来，老板似乎对铃兰情有独钟，之前送她的花里，或多或少都有铃兰的身影。铃兰有什么特殊意义吗？
　　她怔怔望着那一朵铃兰，连哈出的白气模糊了视线，都不曾变动姿势。
　　所以铃兰的花语是什么？
　　“是幸福。”身后一道声音传来，她愣了一下，才发觉自己刚刚把那句话说出口。
　　刚想看是谁，没想到一转身，她就对一双熟悉的眼眸，耳畔的声音刹那间远去。
　　两个人在大街上对视了很久，也亏的过年人少，不至于被人看到两人这诡异的局面。最后沈梦回过神来，后知后觉地说了声：“好久不见，我找到你了。”她一字一句地说着，宛若游戏最后胜利的宣判，嘴角随着话音慢慢翘起，双眼弯成月牙儿。
　　“我找到你了。”她又重复了一遍，这一回声音大了些。
　　她面前的青年握着灰色围巾，指节分明修长，长长的睫毛在下眼睑落下一片阴影，他安静地注视着沈梦，深黑色的瞳孔泛着柔软的光，跟着沈梦重复，“你找到我了。”
　　低沉的声色透着点沙哑，好像很久未曾开口讲话，却格外性感。眼前的青年牵过沈梦的右手，抿了抿唇，神情专注，“所以，带我回家。”
　　沈梦……沈梦表示脑子已死机，等她重新开机，她发现她已经把人带回来了。带回来了！
　　我当时可能听了假话……她转过头看向乖乖窝在她家沙发的方匪席，正安静地捧着一本书看。那姿势怎么乖巧怎么来。
　　'我要静静'，她刷的转回头，狠狠灌了自己一杯水。都怪自己有时本能大过理智，眼下这种状况显然挺棘手的。
　　我居然把一个陌生男人带回了家，而且我只有一间房，沙发也不够大。我该怎么办？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看了看方匪席，她开始认真考虑搬家的可行性。
　　不过，她瞥了眼钟，现在该考虑的是解决晚餐的问题。本来她一个人住，过得一向都很糙，打算除夕就吃一碗面解决。可是家里多了一个人，都不好意思在除夕夜给人家弄太简陋的东西。
　　现在是4点，不算太晚，要不去一趟超市吧。她记得有些超市现在依旧还营业。
　　一旁的匪席显然沉浸在书本里，自从被带回来后，他就拿着那本书看了一个下午，这番眼熟的姿态瞬间勾起沈梦的回忆，再次相见他果然还是当初的那种状态，明明小时候那么软萌可爱。
　　还是觉得对方身上的孤寂气息太浓郁了，沈梦朝他问了声：“匪席，你要和我一起去超市吗？”
　　匪席翻页的动作一顿，沉默了半晌，才点了点头。
　　看到他答应，沈梦松了口气，任命地带着这位沉默先生去超市买菜。超市里零星几个人在，到了晚上6点才关门。但沈梦还是敏感地感觉到身边匪席略微拘谨不安的情绪，他从进来超市大门开始，手就放在围巾上没拿下来过，眼神也一直聚焦在她身上，半分没往一旁瞥。
　　心底突然涌现起一股当“妈”的豪气，沈梦拉着匪席的手，想着对方可能没什么机会来超市，就带着他到处逛，一脸兴奋。匪席悄悄收紧了些手掌，认真地听沈梦给他介绍各类东西，偶然间他低头看沈梦的双眼，在光下显得亮晶晶的瞳孔，像极了夜空里一闪一闪的星星。他微微弯了嘴角，被发遮住的耳朵染上淡淡绯红。
　　心跳声那么清晰，匪席不知道那种蓦然涌现的心情代表什么，但他此时很深刻地明白不希望离开沈梦身边，想要和她待在一起。
　　“我最喜欢吃的就是海鲜和青椒了。你有什么忌口吗？”匪席摇了摇头，最后沈梦挑挑拣拣了一大堆菜，看着自己的战利品心情十分舒畅。
　　“清蒸大闸蟹，青椒炒肉片，番茄炒蛋，水煮菜心，还有紫菜蛋汤。”沈梦端着一盘盘菜上桌，窗外渐次亮起了万家灯火，对于沈梦而言，这是第一个没有和家人度过的除夕夜。但对于匪席而言，这是第几个，他早已记不得。
　　今年是不同的，他听着外面依稀传来的孩子的喧闹声。
　　不再是那间空荡寂静的房屋和在等待中渐渐变凉的饭菜，而是温暖的，真实可触的。
　　“别愣着，再不吃饭菜都凉了。”沈梦夹了些菜到匪席碗里，顺便不露痕迹地观察了对面的情绪，发现对面没有隐约的抵触感，总算放下心来。看来饭菜还是合他口味的。
　　桌上饭菜很快就吃完了，匪席沉默地跟在沈梦后面帮忙洗碗，略显生疏的动作，严阵以待的面容，沈梦在一旁毫不客气地笑出声来。
　　轻松的时间大抵都过得飞快，伴随着电视里春晚的结束，新的一年刚刚开始。沈梦困得眼皮打架，迷迷糊糊间却还是记得对身边的人说一句：“新年快乐。”
　　电视的光映在匪席低垂的眉眼，勾勒出柔和的韵味。他靠着沈梦倒在他肩上的头，柔软的发丝拂过脸颊，带着些微瘙痒，他静静地感受沈梦逐渐趋于平缓的呼吸声，轻声呢喃：“新年快乐。”我的小笨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