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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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沈梦从自己床上醒来，已是次日清晨。
她摸了摸手底下柔软的被套，才意识到自己被人送回了房间，“匪席呢？”她猛地想起，急匆匆扯了件衣服跑到门外，看到沙发上的方匪席，此刻才真正有了种石头落地的安稳感。
“早上好，我做了点早餐，不介意的话，一起吧。”他微微弯了眉眼，浅浅的梨涡依稀有着当年的味道。
似乎有什么不一样了。沈梦眨了眨眼，漫不经心地刷着牙。
早餐很简单，是两份青菜瘦肉粥，正解了昨晚大鱼大肉的腻。沈梦几次偷偷抬眼观察对面的表情，最后一点粥喝完，她按耐不住，小心翼翼地寻找措辞：“匪席，我觉得我该换一间大点的地方了，住的也舒服一些。”
“嗯，是该换了。”一如既往温润细腻的嗓音夹带些许戏谑，“不然住不下我们两个。”
“我可是正式投奔你来着。”修长指节泛着莹润光泽，令她晃了下神。他递了一些东西过来，沈梦瞧了瞧，心跳似乎漏了几拍。身份证、居住证等证件和信用卡，正整整齐齐地摆在她面前。
这是求婚现场吗？这是她第一个想法。
她狠狠掐了自己大腿一把，身体轻轻颤抖。这痛感，我果然是想太多了。
“那我们今天下午去看一下中介公司吧。”她没去问对方一起住的理由，也不去探究对方的隐私，有些事不必问，不必想，总有一天会知道的。
“嗯。”她看到对方眼里的自己，眉宇间缓缓染上笑意。
经过一些波折，大约一个星期后，他们才找到合适的房子，期间匪席过分精致的外貌吸引了不少注意力，沈梦站在一旁，看匪席面对热情的女孩子而手足无措，忍住笑意面上无奈地走去帮对方解围。带上口罩后，匪席更加沉默寡言，仅仅像个守卫者跟在沈梦后面。
明明在她面前从容得很，到外面又能窥见几分羞涩本性，真是太可爱了。
“沈梦今天心情很好呢。”老板双手交叠放在柜台上，语气带着些许调侃意味。“今天店里的花感觉都没有你现在这般模样娇艳动人。”
少女白皙柔软的脸颊浸染了几分醉人红晕，嘴角上扬，眼神清透潋滟，立于花前，相互映衬下，人竟比花还艳些。
“老板你说笑了。”沈梦脸上笑容转为无奈，拨弄店里卖剩的花朵，一束束收拾好。“哪有你说的那么夸张。”
老板但笑不语，抚上眼角皱纹，侧耳倾听店铺门前的风铃声“铃铃”作响，眼神陷入迷离。
“我走了，老板。”沈梦拿着一朵铃兰，推开门。
“沈梦。”老板转过视线，恍若片羽轻飘飘地落在她身上，“幸福要自己争取啊，别让它等的太久了。”
沈梦阖门动作一顿，微风弄乱额发，吹散话语，失落于空气里，“谢谢，我会好好去想的——”
怀揣满腹心事回家，当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那一刻，沈梦蓦地平静下来。家里因匪席的到来添置了许多书籍，深褐色的书桌靠着窗，摆着一叠叠纸张，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书卷味，一点点侵袭感官，等回过神来，这种味道已感到无处不在，一如他本人。
半年时间能改变什么？至少她已习惯经过书店时找寻他喜欢的书本，习惯对方时而寡言时而温柔生动的模样，习惯每天带上一朵铃兰回家，习惯他给上夜班的自己留的一盏灯，习惯他做的热气腾腾的早餐。
她靠在玄关，任记忆回放，有答案挣扎着预备脱笼而出，却又始终徘徊着，不肯打破最后一层屏障。
我该怎么办呢？她轻声对自己说。想要对方离开吗？能接受对方离开吗？
一开始明明是觉得对方需要陪伴，到最后却是自己舍不得这份温暖的怀抱，如果不曾得到，就不会那样难以割舍。
“怎么了？”匪席接过她手里的花插在白瓷瓶里，“我今天尝试了新菜，要来试一下吗？”
她静静地看着他，眼神恍惚朦胧，像笼着一层烟雾。他站在原地，一言不发，任由沈梦一动不动盯着他瞧。
仿佛过了很久，仿佛只是一瞬，沈梦率先收回视线，假装淡然和平时一样：“是吗？我看看你学了什么菜。”
匪席半垂眼睫，跟在身后注意到走在前面的人脚步停顿，手指下意识揪着下摆，“匪席，一个月之后，我们去看日出吧，听同事说他上次去，场面相当壮观，而且人也不是很多。”即使竭力抑制，声音里忐忑不安的情绪还是微微泄露。
“好。”他充耳不闻，只低声回应。
给我一个月的时间，让我去理清你我的关系。我想知道胸口这份涌动的情感，到底是什么？
不过虽说是要好好认清彼此的关系，生活却还是平淡如水，不紧不慢地度过，沈梦偶然间看到电视里的老夫老妻的相处模式，总莫名地眼熟。然后还来得及没想清楚，一个月的时间转眼就过。
期限紧赶慢赶还是到了。他们在凌晨四时开始登山，月亮深藏云底，只余天上零碎星光，他们站在山脚处，望着眼前石砖砌成的窄窄阶梯。“走吧。”他说着，声音像含着夜间迷蒙的水雾，不太真切。
弯弯曲曲的石梯盘山而上，陡峭的山崖深扎着笔挺秀直的松树，隐于山间浓雾，若隐若现。夜里水汽打湿阶檐，稍有不慎就容易滑倒，沈梦紧紧抓着栏杆，跟在匪席身后，悄悄凝望他厚实的背影。
而匪席扶着另外一旁的栏杆，偷偷打量沈梦有些不协调的动作，悄悄放缓了脚步。
此时登山的人很少，走很长一段路，才看到些许人影。寂静的空间里，除了风吹树叶的沙沙声，就只有他们的脚步声，“塔—塔—”宛若放大了数倍的心跳。
多么熟悉啊。曾经她在梦里被匪席抱在怀里，走过长长的阶梯，而现在她在现实跟在他身后，同样走过长长的阶梯。自那时起，她追逐着匪席，孤注一掷，不肯回头。她曾经以为这份追逐只不过源于那一场破碎的梦境，源于一份许下的诺言。
可如今这个人不再是梦里单薄的背影，寂寞的眼神。他沉默寡言但一天比一天更加柔和，尝试接触外界；他温柔体贴但偶尔也会有些倔强，会开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他从梦里走出来，走到她身边，至今她仍有些不敢置信。虽然当初她是那么坚定地认为他是真实存在的。
“沈梦，为什么你非要去那里工作，孤身一人，离开你熟悉的环境，离开你以前的朋友？”她的童年玩伴温云舒皱着眉头，眼里尽是不舍和疑惑。
“因为一个约定。”她这样回答，语气坚决。
聪慧敏锐的好友对上她的眼神，目光闪烁。
“可我舍不得啊……”
她一下下摸着她的头发，终究长叹一声，“你不后悔就好，只是我担心……你陷得太深而不自知。”
当时的自己是什么反应呢？想必也是一脸懵懂疑惑。
不自知吗？好友总是对的。当她还是青涩年少时，心底就已生成了朦朦胧胧的爱慕，却直到这一刻才明白这种情感，不是喜欢是什么？
黑沉沉的天色渐渐变得朦胧，她低头盯着脚下的石阶，匪席与她仅有两步之遥。
可她却畏手畏脚，连伸手都犹豫不安，不肯越雷池一步。她不知道自己之于对方，到底是家人朋友，还是恋人。她甚至是自卑着，认为自己不过因为梦境而显得特殊。多可笑，当初那么勇敢地追逐，此刻那么懦弱地犹豫，逡巡不前。
她忍不住把头埋得更深，隐藏住自己的表情。
等到两旁的青松岩壁消失，漫长的阶梯总算走到了尽头。他们并肩站在一块空地，注视着前方。约莫过了七八分钟，天际线那头泛起了鱼肚白，一点点扩大，底部涌现出淡红色。一会儿，那淡红色逐渐加深，张扬着撕扯天空，天色大亮。沈梦直勾勾盯着前方，瑰丽的金红色占据整个眼眶，双眼刺痛却不肯移开视线。
星火灼灼，原野奔驰，一如我追逐你的灵魂。
脑海中忽的浮现这句话，那一轮半圆形的阳光，照亮她的双眼，照彻她的灵魂。她侧首，是匪席因沐浴阳光而越显立体深邃的眉目，她的心情豁然明朗。
无论怎样，至少让他知道，这份被岁月不知不觉酿成的喜欢。
“匪席—”她刚刚鼓起勇气，话一开口却被对方手指止住，她带着惊诧撞进一双微挑的眼，眼波流转间光华闪烁。
“先听我讲，好吗？有些事情还是让我先开口吧。”还没弄懂这句话的意思，沈梦就被紧紧拥进一个温暖的怀抱，对方温热的吐息洒在耳廓，她不禁攥紧对方的衣服。
“我喜欢一个人。”他低声的私语宛若宣誓，像是钟声一下下敲在心扉。
“她有时精明敏锐，有时却迟钝异常，习惯了靠近后，就不会有丝毫怀疑，善良心软，死心眼还一根筋直到底，有时候真的很担心对方会不会被别的居心不良的人拐带。我最喜欢她笑弯眼看向我的模样，那双眼里仿佛藏着星星，在那样的眼睛面前，我总会想：如果可以，我想把我的一切都交给她。”
沈梦靠在他的怀里，愣愣地听他在耳边呢喃。
“沈梦，你愿意接受我的一切吗？”
对方话音刚落，酸酸涩涩的滋味刹那间漫上心头，泪水不受抑制，她抱着匪席号啕大哭，像个受尽委屈的孩子，匪席没有丝毫不耐，眉眼低垂，尽是宠溺。
她控制不了这场发泄似的哭泣，甜蜜交织着苦涩，还有许许多多说不清的心绪，齐齐涌出，泛滥不止。
等她终于抽抽噎噎，不再流泪，太阳已经升上高空。回想起自己刚刚哭红鼻子的模样，她把脸埋在匪席怀里不肯抬起来。匪席感受手里柔软的发，半晌才听到沈梦闷闷的一句“我愿意。我也喜欢你。”
“那真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他这般想着，任微风掀起耳侧的发，阖上眼轻声喟叹，遮住眼里一闪而过的流光。
不是每一场追逐都会拥有美好的结局，不是每一次黑夜里的奔跑都能看得到黎明的微光，不是每一次登山都能看得到日出的那一刻，所幸我在日出前等到了它，还好我在追逐的终点看到了你。
山顶的风穿过发梢，随着溪流奔往川流不息的人群，“叮叮当当”的风铃声清脆悦耳，散发着生的活力。老板给柜台的铃兰洒水，低垂的白色花朵形似铃铛，安静地绽放。“今天花也开得很好啊——”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第六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