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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回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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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乡下,一直过了正月十五元宵节,正月十六再回趟娘家,年才算过完。今天初五,是要祭拜火神的,早早的四处就响起了鞭炮声。我依然是赖到八点多才起床。不用我照顾孩子,不用我做饭,暖和的在床上玩玩手机,两天两夜不起床不吃饭我也乐意。可是不行,今天妹妹要来我家玩儿,我还是要去趟超市买买菜,家里该收拾的再收拾一下。
见我刚推出电动车,儿子就跑过来说他也要跟着去。他手里拿着一截树枝,本来是和他婶婶家的哥哥在路上追逐着跑着玩儿来着。他的脸红红的,鼻子尖上有点汗,帽子也歪了。我说“你和哥哥在家玩儿吧,我一下下就回来。”儿子扔了树枝,自顾自的爬上车后座,气哼哼的说:“彬彬就去,妈妈你得给我买个大枪!”我说还“要枪,家里好几个了!”儿子说:“不行,我要个大的厉害的,把馍馍怪打死!”儿子脾气像我,急性子,有点事儿等不及,正商量着就急了,哇张嘴就哭。
他婶婶家的子贺哥哥也跑过来了,哥俩天天一起玩儿,有时打架,打完又好的形影不离。子贺说:“大娘,你给彬彬买个枪,买个我那样的,他老抢我的玩儿。”彬彬听着更来劲了,扭晃着身子“我就要□□!就要□□!”我说“别哭了!再哭就不买了!”
雨明听见彬彬哭,出来问我怎么了,我说没事儿,去超市买点菜。女儿跟出来也要跟着我,彬彬又要哭“不行,姐姐不能去!她要把我挤死了!”我说“糖糖你别去了,你俩人我咋带,要啥我给你捎回来!”糖糖也是暴脾气,十二岁也开始叛逆任性了,对着我吼“偏心眼儿!啥也不要!你还不快去学车?叫我坐哪里啊!”雨明说“小孩儿哪能这样和大人说话?”糖糖比他还大声“不用你管!你给我妈买车就行了!”
我简直烦到不行,我最怕听见小孩儿哭,我头疼。我也极没耐心和小孩儿讲道理,我本来性格也有点偏激,说一遍不听,两遍不听,我一巴掌就过去了。不过我不乱打,只打屁股。新闻里网络上小孩儿被父母打伤误伤致死的事儿很多,我不至于那样,但是情绪上来气头上,忍住不动手很难。
我不相信天底下有狠毒至此的父母,我觉得是他们心理上多少出现了问题。身体上的病症很容易发现,都会积极的去治疗,可心理上的不健康,却没有人去关注和承认。在中国,一般普通家庭,没有看心理医生的吧?还没进步到那个程度吧?在传统观念里,承认自己心理上有问题,等于说向别人宣布自己是疯子神经病。就像人不可能一辈子不感冒一样,我们的精神上,也病过,轻微的病症自己慢慢调节自愈,不被我们察觉的,积攒多了,就要出事情了。
打小孩儿这现象很普遍,至少在乡下是这样的。可能那些教育专家会搬一套一套的道理,来讲些教育培养孩子的方式方法。我想说的是另一个方面,就是成年人,每一个人,对自己情绪控制的重要性。特别是女人,本就感性,情绪化,到了我这样的年纪,各方面生活的压力,都一下子涌到眼前。农村的现状就是,男人基本长年在外务工,老人孩子家庭种种琐事,全落在一个女人的肩上。所以说,控制调节自己的情绪,是必须要学习的。一个管理不好自己情绪的人,注定各方面会很失败。
作为一个80后的女性,已经不同于父母那一辈,除了吃饱穿暖,对生活有了更多的要求和向往。
可悲的是,1,乡下发展落后,没啥经济来源,靠谱点的可以上班的工厂都没有。男人在外,女人再出去,孩子就没人管,只能扔给老人。而且家里,两个孩子的家庭居多,一个女人怀孕两次,大孩儿上幼儿园,又怀孕二孩儿,两个孩子都上学了,青春也快耗尽了。再温柔可人的女人,也经不起这样的消耗。
2,普遍没啥学历。没有一技之长。这是最悲哀的。因为自身的条件不行,经济上的不能独立,只能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依附于男人,男人养家累,女人也觉得自己没价值,没意思,也委屈。说婚姻是长期的□□,虽然很难听,但是这样的婚姻不在少数。
3,再龌龊的人生都会向往美好,美好的生活必然得是有美好的感情,才叫完美。现在电视,网络,小学生都学会谈恋爱了。偏偏现在小学生都会有的,在我们身上却是缺失的。我不认为我是嫁给了爱情,我眼见的貌合神离的夫妻也多了去了,不是危言耸听。会有人说,瞎扯!这样还不都离婚了啊!放心,离婚率不会太高。有人吵了几十年,冷战起来几个月不说话,打架往死里打,日子照样过。光经济上的不能独立,光孩子的问题,就能拖住一个女人一辈子。当然,男人也有情感需求,美好的事物谁都向往,我只从自己的角度说女人,男人我不讨论。
可能有人说,什么呀,你到底要写什么?扯来扯去的。我要写的是整个我所熟悉我的生活,我的困惑,感悟,成长和反思。我觉得我不够了解自己,我还得学习很多东西。我在十多岁时,受过一次伤害,对我几乎是致命的打击。不避讳的说,是属于校园猥亵事件。我就毁在那里。不要猜测陈波。不是陈波。是另外一个人。以后我会慢慢讲到。从那以后,我的学习毁了,性格变了,一直有抑郁的症状,严重时有过自杀的倾向。活到今天,也是不易。
我在这里,是为了陈波,我和他不可能在一起,有个安静的角落,让我说说对他的想念,对他的爱,有个精神的寄托。另外,我想自救。那段创伤性记忆,折磨的我痛苦不堪。有另外一个我,那个我被困在十几岁的黑夜里,她在那里转圈圈走出不来,我想把她拉出来。只有把她救出来,她好了,我才会好。
路漫漫其修远兮,人活着,就是一场修行。是神是魔是鬼,全在自己的心。我呢?我会不会被原谅?因为我对陈波的心,我就是恶人?我就是被谴责的对象?我压抑自己的心,强迫自己把一个人从心里剔除,我就被值得歌颂了?没那么简单。杀人犯被宣判死罪前也有为自己辩解的权利,事实清楚明确血债血偿,才大快人心,我不是大奸大恶之人,我普通柔软善良,也饱受冬寒秋凉,尝尽生活艰辛,我就是你身边的普通人,你的姐妹。
现在是假期里。陈波不在镇上。他在县城买了房子,周末假期,他在县城的家里。我知道今天他和同学有聚会。他这个时候也该是在家里,忙着准备。
我一直没离开高庄镇。我在这里长大,上小学,上初中。在外面打工好多年,又回来这里,结婚,有了两个孩子。陈波家在县城附近,大学毕业就来这里的中学教学,我是他教的第一届学生。这二十多年,他一直在这里的中学。我有弟弟妹妹陆续上中学,我一直留意他的消息,我也记得他的样子和声音。可我一直怕再见到他。我不敢。我觉得我不好,连站在他面前的资格都没有。我小心翼翼,周一到周五尽量不去镇上,我怕猝不及防的在人群里看见他,我毁掉的人生,我那段噩梦般的记忆,都让我自卑到在他面前抬不起头,哪怕是作为他的学生,我都不够资格,羞愧难当。
九几年的时候,寻呼机就是高科技,普通家庭安装电话的都数的过来。当然现在的小孩儿不知道是啥东西。我在外面打工之后,给自己买过一个寻呼机,显示中文的,哇不得了,其兴奋程度相当于现在买了个苹果机。
九四年,当陈波第一次走进教室,红着脸紧张无比的介绍着自己时,有谁会想到二十多年后满大街人手一部智能机呢?有谁会想到网络这么普及呢?社交软件出现了这么多年,说不定就是为了我和陈波呢?打死我都不会去看他,见了我也未必有勇气去认他,知道他号码我也没胆子打电话给他。可在一个时间恰好的下午,我在一位老师空间的浏览记录里,看见了他的名字,不是网名,是他本名。看见他名字,我手都在发抖,一边笑一边掉眼泪,我加了他,他通过了,他发信息过来:王小甜,过年好啊!谢天谢地,他还记得我。就是去年。去年正月初四下午两点二十分。到今天我们重新认识整整一年了。
我老了吗?没有。我喊他老师。他比我大11岁。每天他问王小甜你在干嘛呢?一和陈波说话,我就变成了小孩子。看到他的信息心里无比欢喜,拿着手机蹦哒两下,兴奋的哼着歌,告诉他我干嘛干嘛干嘛。他记得我的名字,却记不清我的样子,老是问我王小甜你现在啥模样了呀?有一次我骗他,说在超市里,等他中午放学来超市就能看见我,他真去逛了一圈,说看见有几个女的,但是不敢认,其实我在家里呢,我就说你去拉拉人家手看看,不打你对着你笑的大约就是我。他说我拉人家手干嘛?你的手我也不能拉,你是我学生呢,不是小孩子了。
后来春天了,陈波说王小甜,我带你去看看梨花吧,不然快要谢了。我说我不看。我想去呢。我突然觉得自己不漂亮也没好看的衣服,不适宜去见他。过了好多天吧,他说王小甜我在你们村河边上呢。我当时在干活,在我们村一个缝纫小工厂,来不及解开围裙,我就朝河边跑过去。隔了二十多年,那是我们第一次见面。每天都发信息联系,感觉上已经很熟悉,无话不说,但是见面还是很不自然,我性格拘谨,他也和当年一样,脸都红了。他给我看了他的手机,他说你看,我就你,别任性删我了,我只想和你说话。那次见面,只有几分钟。
此时此刻,那些回忆,好心酸。聂鲁达有句诗:爱太短,遗忘太长。我要多久才会遗忘?我不想忘。忘了之后,我还有什么?
我买了红葡萄酒。没人喜欢喝。我也不喜欢,可我买了,我就喝了。现在还有些头晕。
貌似我今天心情很好,中午我做的饭,都给我面子,夸我做的好吃。糖糖彬彬和我妹妹家的孩子玩儿的也很开心。妹夫和雨明聊他们的,我们姐妹聊我们的,很热闹的一天。他们一走,我就觉得好累了,也头晕眼花,困得不行。雨明在收拾屋里,拖地洗碗,糖糖彬彬看动画片,我就床上躺着了,迷糊着睡着了。
后来雨明叫醒我,问我晚饭吃不,我说不吃,又问我洗脸刷牙不,我说懒得动。安顿好孩子们睡下,雨明想凑过来,我说我头疼,不舒服。他有点不高兴,也没说什么。拿手机玩儿他的游戏去了。儿子和我们一个床,睡在我们中间。这就是我们的生活,没话可说,各自玩玩手机就睡了。我不喜欢他碰我。我对那种事不热衷。甚至很反感。从十几岁,地理老师张平的手按在我的身体上开始,我就恶心恐惧,那阴影挥之不去。我觉得肮脏。
起因还是因为陈波。因为一本刚买的日记本。那日记本我只来得,在那节晚自习,写下一句话,就被张平给夺过去了,毫无防备。他把我叫到教室外边,他凑到我脸前,说王小甜你真不要脸,我把你写的话,给你数学老师看看,给你爸爸妈妈看看。我靠着墙,天地都在旋转,张平又说,你要是听话,这日记本我就藏起来,谁也不知道。
那日记本上,我写的那句话是:陈波,我最亲爱的老师,王小甜永远都爱你。
那个时候,陈波和我的数学老师刚刚定了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