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求删除》王小甜不在

4、一个橙子

　　在这个什么都不太靠谱的时代，天气预报也是没准了，说好的小雨雪呢？太阳光耀着我的眼睛，我手里握着一个橙子，初时是凉的，现在温热了，它在吸收着我手心的热量。我并不想吃它，我只是故意把手机留在了家里，孟瑶和吴莉莉喊我打羽毛球，我随手就拿了个橙子出来了。
　　我也如现在的年轻人一样依赖手机，特别去年一年，几乎就没有关过机，没有网络就坐立不安。不论它有没有响，隔一会儿就要点开看看。我没别的，不玩游戏不听歌，只是等陈波一个人的消息。没有消息我就看看他在不在线。
　　等待，期盼，会慢慢消磨掉一个人所有的耐心和热情，也会叫人的心变得扭曲。时而任性时而顽皮，单纯可爱如十几岁小女生的那个王小甜，不见了。别笑，在陈波眼里王小甜还是那个小小的初中生呢！可现在呢？我的心苍老了十多岁，成了和陈波同龄的人，甚至还要更老一些。我就像一个更年期的女人，喋喋不休期期艾艾，大段大段的文字发给陈波，没及时得到他的回应，我就双手颤抖的拿着手机开始夺命连环call，我满腹委屈，觉得真心被辜负，控诉指责陈波招惹了我，扰乱了我的心，怨恨他爱我后来又不爱。在一次一次的反复中，歇斯底里欲罢不能。
　　冷静之后，我会道歉，他也会原谅。他道歉，我也会说没事的。可心的距离越来越疏远。感情是个很奇怪的东西，说有就有，说没一下子就没了。我没资格指责陈波，他终结一段不该存在的感情是对的，避免朝着更错误的方向发展对他对我都好。道理都讲的通，我悲哀的也正是他和我讲道理。一个人权衡利弊之后，放弃了你，冷静的给你分析，不过是让你明白，你的价值在他眼里算不得什么，你不值得他为你冒险，不值得为你扰乱原本的生活。被一个人否定的那种感觉，挫败感，非常不好。
　　而且，陈波一直都没明白。我不要他改变什么，我也不会改变我的生活。我什么都不想，只想他心里一直一直喜欢我。就像我一直一直在心里喜欢他。这才是最难的，一个人想得到钱，想得到什么东西，都是很容易满足容易实现的，想要一个人把心给你，至死不渝热情不减不灭，几乎是不可能的。没人一辈子老是处在那种亢奋里的。
　　习惯是会慢慢养成的。陈波的信息越来越少，我还是会盯着手机，发发呆，可是不会再生气的去质问他。心里认可，接受，保持平静，也安静的不去打扰他。
　　年前我驾照科目一考试，和他说我很紧张，让他陪着我去考试。其实我不紧张，我准备的很充分，这点小考试难不倒我，只是想找个借口让他陪着我，在一起待几个小时而已。我考试完出来，他在走廊那一边，我朝他走，他也微笑着朝我走，我就跑起来，跑过去紧紧抱住他，那么多人呢，那么多的眼睛啊！陈波小声说王小甜你干嘛呢？他没有不高兴，他也很用力的搂住我，我说我考试过了。然后他很自然的拉着我的手说我们走吧，先去吃饭。
　　所以说，不遗憾了。我们最后这次见面是很愉快的，也是很美好的。会一直在我的记忆里，陪伴着我。
　　陈波在年后有过几次消息，假期里也该放松一下，事情也不会少。我看看他的名字在通讯录里，在好友列表里，就觉得该知足了。比起之前的音信全无的二十多年，不是幸福多了嘛？
　　我决定今天起，减少对手机的依赖，先从减少看手机的次数开始。它不响，我不看。基本响的时候也不多。给我打电话的不多。聊天的，陈波不和我聊就没人聊。我不喜欢聊天，陈波作为唯一的男性静静的存在于我的手机聊天软件中。
　　我要慢慢戒掉的，是陈波。好比戒毒，好比小孩儿断奶。
　　我手里拿着橙子，心里却想着手机在家里，会不会陈波找我却找不到我。很快我否定了自己自欺欺人的瞎猜测。我知道，陈波今天不会联系我。至少这个中午不会。
　　“喂！”孟瑶挥着羽毛球拍喊我“王小甜！你可动动吧！光坐着要睡着了吧？你来和吴莉莉打！”
　　孟瑶该喊我嫂子，吴莉莉的辈分最大大，我和孟瑶该喊她奶奶，然而我们三个年纪差个一二岁，最后大家一致决定，就喊名字。作为一个标准的家庭主妇，婚后就没了自己的名字，被别人称呼起来就是，某某家的，某某他妈，自己都快忘了自己叫啥了。听到别人喊自己的名字，刚开始激动过好一阵子呢。
　　我们三个算是比较要好的。左右邻居，孩子一般大。平时也聊的来。因为都对自己的身材不太满意，所以相互监督提醒着注意饮食，有空就打打羽毛球，跑跑步，也跳过郑多燕。今天很巧的都在家没出门，孟瑶提议该运动一下了，过年好东西都吃多了。于是一商量，打羽毛球吧。
　　我们住的这个地方，有点僻静，在村子的最东边。家后是小河，门前有大片的空地，也没有啥车会过来，所以想怎么玩儿就怎么玩儿。小孩子骑着小车子，跑，跳，追逐，打架，放羊一样。
　　孟瑶把球拍递给我，她热得出汗了，衣服拉链拉开了，呼呼的喘着气。我把橙子给她，她说:“我给你吃了啊，捂得热乎了。”我说:“你不怕剥的指甲断了，你就剥开吃。”孟瑶指甲留的老长了，我看着别扭，老觉得她指甲盖儿里藏着灰。
　　吴莉莉比孟瑶文静，没那么咋咋呼呼的。她没穿袄，穿了件白毛衣。我也想要一件白毛衣的，年前没来得及买。
　　吴莉莉说:“怎么看你不太高兴呀？”
　　我说:“哪有，没不高兴啊。”
　　吴莉莉说:“就是，雨明那么勤快，从他回来啥活儿都不用你干，少奶奶一样，该满意了。”
　　我说:“哎，你见过这么落魄的少奶奶吗？”
　　孟瑶这时大声叫着“哎呀我的指甲！”孟瑶和我都笑了，一边跑过去看，一边说“该！该！该！可是断了！留那么长，看着就不像过日子的娘们儿！”
　　孟瑶把那个剥开一点的橙子使劲扔出去
　　“王小甜都怨你，你拿这破玩意儿干嘛来着！”
　　橙子在路上咕噜着滚出去好远，最后停在一棵树的阴影里。我还不想失去它，我的脚步跟随着它。
　　都是在阳光里，Lolita手里抛上去又接住的是一只红色的苹果，在Humbert充满情欲的目光里，Lolita张开嘴巴咬向那只苹果，Humbert那时还不知道他自己完了，他以为自己和以前一样，是贪恋着眼前这具新鲜娇嫩的□□，他没料到会一直爱她，直到她邋遢臃肿怀了别的男人的孩子，他还在奢望着带着她迈出那二十五步，和她去亡命天涯。Humbert在真正爱上Lolita时，我原谅了他所有的荒唐。
　　“你在斑驳的阳光下每移动一步，都似在我卑劣的身体内最隐秘、最敏感的弦上拨响一声……”我耳边有个声音在念着小说里的句子，我捧起那个脏掉的橙子，阳光明媚的耀眼睛，我看看别处，孩子们在快乐的玩耍，孟瑶吴莉莉在说着笑着，一切看着都是很美好，平淡宁静没有病痛。
　　可是陈波，因为爱你，我觉得好孤独。你不在，阳光再好，又有何用？